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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名柯/魔术快斗]我的生活不可能那么日常 > 第67章 月下的预告函

寻求指引的迷茫之心

夜幕低垂,黑羽快斗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与往常不同,他没有一头扎进地下室鼓捣他的魔术道具,也没有兴致勃勃地规划下一次怪盗行动,而是像一只被雨淋湿、垂头丧气的大型犬,蔫蔫地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和空气中飘散的食物香气,此刻都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混乱和挫败。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漫展角落里梦子那双困惑不解的眼睛,以及自己那狼狈落跑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情感充斥着他的胸腔,酸涩,悸动,又带着令人无力的渺小感。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术、怪盗基德的身份、甚至那点小聪明,在“喜欢”这件事面前,变得毫无用处,甚至显得幼稚可笑。梦之咲里那群家伙,他们有着共同的梦想、朝夕相处的羁绊、以及能为梦子制作出直击灵魂的MV的才华和心意……而他有什么?除了儿时那点模糊的记忆和一场混乱的身体互换,他似乎什么都没有。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惶恐和自我怀疑。

厨房的门被推开,黑羽千影端着一盘刚烤好的小饼干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那个散发着浓重低气压的儿子。

“哎呀,快斗?回来了?漫展好玩吗?”千影将饼干放在茶几上,敏锐地察觉到了快斗的不对劲。这孩子平时就算累了,眼睛里也总是闪着狡黠灵动的光,而现在,那双眼眸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写满了迷茫和……苦恼?

快斗闷闷地应了一声,没精打采地拿起一块饼干,机械地塞进嘴里,却食不知味。

千影在他身边坐下,仔细打量着他:“怎么了?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闯祸了?还是……魔术遇到瓶颈了?”她想了想,又笑着打趣,“总不会是……被女孩子甩了吧?”

本是随口一句玩笑,却没想到快斗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更加蔫巴了,甚至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沙发靠垫里,发出了一声模糊又痛苦的呻吟。

千影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露出了些许惊讶和探究的神情。她这个儿子,从小就像只滑不溜手的小狐狸,聪明又自信,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总是游刃有余甚至有些轻浮逗弄,何曾见过他为了感情的事露出这副模样?

“哦呀哦呀……”千影拖长了语调,带着了然的意味,“看来是真的遇到烦恼了呢。关于……梦子小姐的?”

听到梦子的名字从母亲口中说出,快斗的身体绷得更紧了。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千影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闷闷地、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声音从靠垫里传出来:

“妈……我好像……搞砸了。”

“嗯?”千影耐心地等着下文。

“我……我好像……”快斗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难以启齿的窘迫,“……喜欢上那个麻烦的大小姐了。”

他说出来了。这个连自己都刚刚确认不久、让他心慌意乱的事实。

千影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只是了然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梦子小姐是个非常优秀又可爱的女孩子呀。而且,你不是她的‘管家’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哦?”她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

“一点也不好!”快斗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烦躁和挫败,“什么管家……那根本就是个玩笑!她根本不需要我!她的世界里全是梦之咲!全是Knights!那群家伙……一个个都那么……!”他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那群让他倍感压力的偶像,只能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我从来……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快斗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迷茫和无助,“就算是作为基德的时候,面对再多的观众和警察,我也从来没慌过。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看向母亲,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

“我看到她和别人在一起,心里就堵得慌,想说些惹她生气的话引起她注意,结果好像只会让她觉得我莫名其妙……想靠近,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看到她难过,我比谁都着急,可是能安慰她的人好像永远不是我……”

他甚至笨拙地比划着:“我、我今天差点……差点就……”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千影安静地听着儿子的倾诉,眼神温柔而包容。她看着快斗这副为情所困、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新奇,又有点心疼。看来这次,她是真的陷进去了。

“快斗,”千影轻声开口,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喜欢一个人,不是一件需要感到羞耻或者渺小的事情哦。相反,它能让你看到更真实的自己。”

“你觉得梦之咲的大家很优秀,觉得自己比不上,这很正常。但是,快斗,你也有属于你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光芒啊。你是月光下的魔术师,是能带来奇迹和惊喜的人。为什么非要拿自己的短处去和别人的长处比较呢?”

“至于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千影笑了笑,“放下那些刻意的捉弄和别扭的挑衅吧。真诚一点,笨拙一点,也没关系。试着去了解她真正的喜好,支持她想做的事情,在她需要的时候,用你的方式出现在她身边。”

“最重要的是,”千影看着儿子的眼睛,“不要因为害怕失败或者觉得希望渺茫就退缩。感情这种事情,不去努力争取,怎么知道结果呢?就算对手很多很强,但那也不是你放弃的理由哦。”

“别忘了,你可是怪盗基德啊。”千影最后狡黠地眨了眨眼,“偷走女孩子的心,不正是你最擅长的魔术吗?”

快斗怔怔地听着母亲的话,心中的混乱和迷茫似乎被温柔地梳理开了一些。

是啊……他是怪盗基德,是能创造不可能奇迹的人。

怎么能就这样轻易认输呢?

虽然前路依然困难重重,但母亲的话像是一盏微弱的灯,在他一片漆黑的内心迷宫中,照亮了一小步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凝聚起一点光芒,虽然依旧忐忑,但那份沮丧和无措渐渐被一种新的决心所取代。

看来,追求佐仓梦子这场战役,他需要制定一个全新的、更加缜密而真诚的“作战计划”了。

梦境中的红烛礼成

那一夜,在黑羽千影温柔的开导下,快斗纷乱的心绪似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支点。疲惫和情绪的巨大起伏最终将他带入沉沉的睡眠,而潜意识则为他编织了一个过于美好、以至于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梦境。

梦中,没有了梦之咲的喧嚣,没有了Knights的环伺,也没有了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争吵和别扭。

有的只是一片盛大而喜庆的红。

他发现自己身穿着一套极其精致华美的大红婚服,金线绣着繁复的云纹和鸳鸯图案——这样式,竟与当初在梦之咲学园祭上,梦子戏弄他时逼他穿上的那套《鸳鸯戏》戏服有**分相似,但用料和做工却考究了百倍,真正有了婚服的庄重与华贵。

他站在一座古色古香却又灯火通明的礼堂中央,周围是高朋满座。

他看到了台下穿着正式和服、一边抹眼泪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的中森警部(大概是作为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旁边是眼睛哭得红红像小兔子、却满脸祝福的青子;不远处,小泉红子穿着艳丽的礼服,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仿佛“果然如此”的玩味表情;白马探则坐在稍远的位置,穿着笔挺的西装,手里居然还拿着个小本子,不知道在记录什么,脸上是惯常的、带着研究意味的优雅微笑;

而更显眼的一侧,是Knights的全体成员。他们同样穿着定制的礼服,颜色各异却风格统一。濑名泉抱着手臂,脸色似乎有点臭,但眼神深处却有一丝复杂的释然;鸣上岚拿着手帕,激动地擦着眼角,嘴里喃喃着“太好了”;朱樱司坐得笔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祝福;月永雷欧兴奋地左顾右盼,似乎想即兴创作一首婚礼进行曲;朔间凛月则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唇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像是“自家白菜终于……”的微妙笑容。他们的身边,还坐着许多梦之咲熟悉的面孔,以及一些看起来气质不凡、应该是梦子家那边的亲戚朋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礼堂的入口处。

随着悠扬的古乐声,同样一身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梦子,由一位面容慈祥、气度不凡的长者(梦中模糊地认为是梦子的某位重要长辈)搀扶着,缓缓向他走来。

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颜,但那窈窕的身姿、熟悉的步态,以及那份即便在梦中也能感受到的、混合着羞涩与庄重的气韵,让他瞬间就确定了——是她。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却不再是平日的慌乱不安,而是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和幸福。

仪式庄重而温馨。他听见司仪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双方父母的笑容在梦中有些模糊却无比温暖)、“夫妻对拜”。

当他与梦子相对躬身行礼时,他能透过盖头的缝隙,隐约看到她抿紧的、涂着鲜红口脂的唇瓣,感受到她同样紧张的情绪。

然后,是交换戒指的环节。他颤抖着手,将一枚璀璨的钻戒小心翼翼地套入她纤细的无名指。她也同样为他戴上了戒指,指尖冰凉,却仿佛带着电流,一路窜入他的心底。

最后,在司仪“礼成!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的高声宣布中,在台下亲友们善意的起哄和欢呼声中,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了那鲜红的盖头。

盖头下,梦子妆容精致,美得不可方物。琉璃色的眼眸中水光潋滟,盛满了羞涩、喜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恍惚。脸颊绯红,如同染上了最好的胭脂。她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目光。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所有祝福的注视下,极其温柔地、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触感柔软而温热,带着淡淡的香气。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喧嚣都远去,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

梦境切换。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布置得喜庆而温馨的婚房。红烛高燃,囍字剪纸贴在窗上。

梦子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沿,依旧低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连耳根都红透了,全然没有了平日那种大小姐的骄矜或制作人的干练,只剩下新嫁娘的腼腆和无措。

快斗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中爱意汹涌,却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想要逗弄她的心思。他凑近她,故意用低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怎么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佐仓大小姐,也有这么害羞的时候?刚才在礼堂,不是还挺大方的吗?”

梦子闻言,猛地抬起头,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嘴唇微嘟,那副不服气的模样一如往常:“谁、谁害羞了!我那是……那是礼仪!”

“哦?是吗?”快斗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手指轻轻划过她滚烫的脸颊,“那现在礼仪结束了,我的夫人……我们是不是该……”

他的话还没说完,梦子似乎被他这副得意的样子激起了好胜心,忽然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向下一拉,同时仰起脸,主动地、带着点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吻上了他的唇!

这个突如其来的反击让快斗瞬间愣住了。

但下一秒,巨大的惊喜和幸福感便如同烟花般在他脑海中炸开!他反客为主,立刻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紧紧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这极致甜美的梦境时,快斗猛地惊醒了。

窗外天光微亮。

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心脏还在因为梦境最后的那个吻而狂跳不止,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某一处,脸颊滚烫。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梦中那极致的喜悦和幸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巨大的空虚和……更加深刻的渴望。

以及意识到那只是一场梦之后,铺天盖地的失落感。

“呵……”他抬手捂住眼睛,发出一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懊恼的叹息。

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居然又会做这种……春心荡漾的梦。

而且梦里的女主角,还那么……真实动人。

快斗翻了个身,将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但梦子穿着嫁衣的模样、那双羞涩又带着不服输劲头的眼睛、以及那个主动的吻……却愈发清晰起来。

这个梦,像是一剂甜蜜的毒药,既缓解了他之前的焦虑,又让他陷入了更深的渴望和……求而不得的折磨之中。

追求佐仓梦子的决心,因为这个过于美好的梦,变得更加坚定,却也显得更加任重而道远。

夜话与忠仆的警示

夜晚静谧下来,佐仓宅邸内,梦子洗漱完毕,却毫无睡意。她穿着柔软的睡裙,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贴身女仆露桉为她梳理那一头绸缎般的长发。梳子划过发丝的触感温柔而规律,但梦子琉璃色的眼眸却有些失焦,显然心事重重。

露桉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手上的动作未停,轻声询问:“大小姐,您似乎有心事?今日漫展归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

梦子沉默了片刻,看着镜中露桉关切的神情,轻轻叹了口气。露桉不仅仅是女仆,更是从小陪伴她长大、最信任的倾诉对象。

“露桉……”梦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迷茫,“我好像……今天才突然发现,Knights的大家……他们对我的感情,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露桉梳理头发的手微微一顿,眼神沉静:“不一样?大小姐是指?”

“就是……一样,又不一样。”梦子努力组织着语言,眉头微蹙,“一样的是他们依旧对我很好,很保护我,支持我。但不一样的是……那种好里面,好像多了一些……更私人、更炽热的东西?濑名前辈别扭的关心,鸣姐姐无微不至的呵护,司毫无保留的忠诚,雷欧疯狂的灵感,还有凛月前辈那些暧昧不明的话……”

她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声音更低了:“他们今天……甚至做出了那样强硬的、近乎宣告所有权的行为……我原本以为只是深厚的友谊,但现在……露桉,你说,这……是爱吗?”

露桉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洞察一切。她放下梳子,双手轻轻按在梦子的肩膀上,透过镜子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却肯定:

“是的,大小姐。如果属下没有判断错误,Knights的各位阁下,对您怀揣的,正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而且,恐怕并非一日之寒。”

梦子得到这个意料之中却又让她心慌的答案,心脏猛地一跳。果然……不是她多想了吗?

然而,更让她混乱的是接下来浮现的念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还能感受到漫展角落里,快斗那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和灼热视线带来的心悸。

“那……如果那是爱的话……”梦子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困惑和挣扎,“我对黑羽君……那种有时候会因为他而心烦意乱、心跳加速,看到他和其他女生说话会有点不舒服,甚至……甚至偶尔会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画面的感觉……又算什么呢?”

她终于将深埋的、关于快斗的困惑也问出了口。“那种感觉……和Knights的大家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

“大小姐!”露桉的声音骤然拔高,打断了梦子的话。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一提到黑羽快斗,尤其是听到梦子竟然对那个轻浮的家伙产生了类似“心动”的描述,露桉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危险起来。

她转到梦子面前,单膝跪地,仰头看着梦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近乎凶狠的保护欲。

“请您务必清醒!”露桉的语气斩钉截铁,甚至带着一丝恳求,“Knights的各位阁下对您的爱意,是建立在长久的陪伴、共同的奋斗和深刻的了解之上的!他们是您的骑士,将您视为女王和珍宝!他们的爱,是光明正大、值得托付的!”

“但是黑羽快斗!”露桉提到这个名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那个轻浮、谎话连篇、来历不明、只会给大小姐您带来麻烦和灾难的男人!他凭什么?!”

露桉的呼吸因为激动而有些急促,她紧紧盯着梦子的眼睛,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入她的心里:

“自从知道他对您做出了……做出了‘身体互换’那种不可饶恕、亵渎您清白的事情后,属下就无时无刻不想让他彻底消失!”露桉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杀意,“他看到了不该看的,触碰了不该触碰的,甚至可能因此掌握了您的弱点!他对您而言,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大小姐,您对他产生的任何不一样的感觉,都极有可能是那次意外事件带来的错乱和混淆!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或者是被他那种危险神秘的气质所暂时迷惑!那绝不是爱!那只是陷阱和毒药!”

露桉握住梦子的手,力道之大,甚至让梦子感到了些许疼痛,但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无比的恳切和忠诚:

“请您,千万不要将Knights阁下们珍贵的心意,与黑羽快斗带来的危险错觉混为一谈!离他远一点,大小姐!让他彻底从您的生活中消失!只有Knights的大家,才是真正能保护您、给您幸福的人!”

看着露桉如此激烈甚至带着恨意的反应,梦子怔住了。她知道露桉关心她,也知道露桉对快斗印象极差,但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露桉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心中因快斗而泛起的涟漪,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那……真的只是错觉和陷阱吗?

可是,心跳的感觉,那份莫名的在意和烦躁……又是如此真实。

一边是骑士们深厚而令人安心的爱意,一边是女仆激烈警告的危险错觉……

梦子看着镜中自己困惑的容颜,第一次感到,感情的世界,远比任何偶像运营或学业难题都要复杂难解得多。

贪恋与叩问

露桉那番近乎尖锐的警告,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梦子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却也让她内心深处某个隐秘的角落,悄然滋生出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

她从未被如此强烈地需要过。

在家族里,她是必须完美无缺、承担期望的大小姐,父母更关心她的成绩和礼仪是否符合标准,而非她本身。在曾经的学校,她因为家世和性格,总与人保持着距离,甚至遭受过排挤。直到来到梦之咲,遇到Knights。

他们需要她。需要她的决策,需要她的支持,需要她作为凝聚人心的核心。而现在,这份“需要”似乎变得更加浓烈、更加私人,充满了独占的意味。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重要和被珍视,仿佛她真的是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珍宝。

而黑羽快斗……那个总是惹她生气、带来混乱的家伙,他的出现,他那些莫名其妙的关注和挑衅,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同于别人的眼神……同样让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是被“注意”着的,是不同的。甚至露桉如此激烈的反对,无形中也加剧了这种“特别感”。

这种被两方(甚至多方)无形中“争抢”的感觉,诡异地点燃了她沉寂已久的心湖。即使她博览群书(包括各种二次元作品甚至某些不可描述的“本子”),理论上熟知各种恋爱套路和桥段,但那些终究是纸面上的知识。她从未真正为谁心动过,从未如此真切地体会过那种酸涩、甜蜜、慌乱、不知所措交织的复杂情绪。

她贪恋这种被强烈需要和注目的感觉,这填补了她内心某处一直以来的空缺。

但正因如此,她才更加困惑。

她看着眼前单膝跪地、眼神恳切甚至带着杀意的露桉,沉默了很久。镜中的少女,眼眸里迷惘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醉交织。

“露桉,”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纯粹的、求知的困惑,仿佛一个在情感迷宫中迷失方向的孩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Knights的大家很好,也知道黑羽君很麻烦……但是……”

她顿了顿,像是在努力组织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才算是……‘爱’呢?”

她转过头,不再看镜子,而是直接看向露桉,琉璃色的眼睛里是纯粹的迷茫。

“是像Knights的大家那样,想要一直守护在我身边,想把最好的都给我,甚至……想要独占我的那种炽热吗?” “还是……像我对黑羽君那样,明明觉得他很讨厌,总是惹我生气,可有时候又忍不住会注意他,看到他会有奇怪的心跳,会因为他的靠近而慌张,甚至……会因为他可能对别人也好而产生一点点不舒服的那种……别扭的感觉?” “或者,这两种都不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助:“我看过很多故事,知道很多理论……可是,‘爱’到底是什么样的?它来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征兆?我……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懂过。”

她像是在问露桉,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一直以来,她活在别人的期望和规划里,扮演着“佐仓梦子”这个完美的角色。而如今,当真实的情感浪潮汹涌而来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贫乏和无措。她渴望得到一个答案,一个能帮她分辨内心这片混乱海域的罗盘。

然而,情感的答案,又岂是旁人能够轻易给出的?

露桉看着大小姐那双充满了纯粹困惑、甚至带着点脆弱求助意味的眼睛,心中那强烈的保护欲和针对快斗的杀意稍稍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心疼和无奈。

她知道,大小姐这是情窦初开时的必经的迷茫。而她所能做的,或许不是武断地告诉她哪个是爱哪个不是,而是……

露桉深吸一口气,脸上的凌厉神色稍稍缓和,她依旧跪在原地,语气变得更为温和,却依旧坚定:

“大小姐,‘爱’是一个非常复杂而深刻的课题。没有人能给您一个标准答案。”她轻轻握住梦子的手,“但是,属下认为,真正的‘爱’,首先应该是建立在绝对的尊重、信任和安全之上的。”

“它会让人变得更好,更勇敢,更安心,而不是充满不安、猜忌和危险。” “它会希望对方快乐幸福,即使那份幸福并非由自己给予。” “它需要时间的沉淀和共同经历的淬炼,而非一时的冲动或迷惑。”

露桉没有直接否定梦子对快斗产生的任何感觉,但她的话语却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界限:

“Knights阁下们对您的心意,经历了时间的考验和共患难的磨砺,他们了解您的一切,包括您的光芒和脆弱,并选择全然接纳和守护。这份感情,深厚而令人安心。”

“至于黑羽快斗……”露桉的语气再次变得凝重,“他对您而言,充满了未知和危险。您对他产生的悸动,或许新鲜刺激,但根基不稳,如同空中楼阁。更重要的是,”她直视着梦子的眼睛,“他无法给您带来安全和安心,这才是最致命的。”

“大小姐,请您不要贪恋一时被争抢的感觉。”露桉最终恳切地说,“请用心去感受,哪一种感情让您想到未来时,是充满阳光和希望的踏实,而不是提心吊胆的迷雾。时间,会为您分辨出什么是真正的珍宝,什么是转瞬即逝的烟火。”

梦子怔怔地听着,露桉的话像涓涓细流,缓缓流入她混乱的心田,未能立刻平息所有的波澜,却似乎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

爱,是尊重、信任、安全感和共同成长吗?那她对Knights的眷恋,对快斗的悸动……哪一种更接近呢?

她依旧没有答案。但至少,她开始尝试去辨认了。

这个夜晚,对梦子而言,注定是一个关于“爱”的、漫长思考的开始。而这场无声的战争,似乎也进入了更加复杂的、关乎内心的新阶段。

(西式圣殿与叛逆的夜)

带着对“爱”的懵懂叩问与白日里被争抢的微妙悸动,梦子沉入了梦乡。而潜意识仿佛一位顽皮的导演,为她编排了另一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令人心旌摇曳的剧目。

梦中,场景不再是东方的喜庆红,而是纯白与光明的圣洁。

她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铺着洁白地毯的通道尽头,身后是精心编织的头纱,眼前是庄严而华丽的西式婚礼殿堂。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投下斑斓的光柱。

她身上穿着一件极其精美的蕾丝刺绣主婚纱,裙摆如云朵般铺散开来,头纱轻柔地覆在她盘起的发髻上。手中捧着清新的铃兰花束。

而通道的另一端,黑羽快斗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纯白色西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平日里那份玩世不恭被一种罕见的郑重和温柔所取代,蓝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嘴角噙着抑制不住的、幸福的笑意。

台下坐着的宾客泾渭分明却又奇妙融合。一侧是梦之咲的熟悉面孔——Knights的各位穿着正式的礼服,表情复杂(濑名泉别着脸却偷偷看,鸣上岚擦着眼泪,朱樱司坐得笔直,雷欧兴奋地探头探脑,凛月慵懒地鼓掌);另一侧则是江古田的同学——中森青子哭得稀里哗啦却满脸祝福,小泉红子带着神秘微笑,白马探则优雅地记录着……还有许多不认识但面带善意的面孔。

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响起。

她挽着父亲(梦中一个模糊但威严温暖的身影)的手臂,一步步走向那个等待着她的少年。父亲将她的手郑重地放入快斗的手中。

牧师宣读着誓词。

“黑羽快斗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佐仓梦子小姐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快斗凝视着她,眼神专注而深情,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愿意。”

“佐仓梦子小姐,你是否愿意嫁黑羽快斗先生为妻,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梦子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同样坚定地响起:“我愿意。”

交换戒指的环节。那枚钻戒在快斗手中微微颤抖,他小心翼翼地、珍重无比地将其套入她的无名指,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神圣的仪式。她也为他戴上了男戒。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快斗深吸一口气,轻轻掀开她的头纱。四目相对,眼中只剩下彼此的倒影。他低下头,温柔地、充满爱意地吻上她的唇。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礼成后,快斗笑着,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惊呼声中,抱着她沿着铺满花瓣的通道向外走去,脸上洋溢着灿烂而幸福的笑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镜头切换。

不再是中式婚房的喜庆,而是布置得浪漫温馨的西式套房。窗外是璀璨的都市夜景。

梦子坐在床沿,已经换上了丝质的吊带睡裙,脸上依旧带着未褪的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比梦中式婚礼时更加羞涩紧张,几乎不敢抬头看快斗。

快斗也换上了舒适的睡衣,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满是笑意和宠溺。他故意逗她:“怎么了?在教堂说‘我愿意’的时候不是挺勇敢的吗?现在知道害羞了?我的……黑羽夫人?”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戏谑。

梦子被他调侃得耳根通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却因为心跳太快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气鼓鼓地别开脸。

她越是这样,快斗越想逗她。他走近,弯腰,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声音低沉带着诱惑:“**一刻值千金呢,夫人……我们是不是……”

他的靠近,他身上的气息,他话语里的暗示,让梦子的心跳快得要爆炸。一种莫名的、叛逆的、想要反击的情绪猛地窜了上来——凭什么总是被他调戏!

就在快斗笑着准备进一步动作时,梦子忽然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勇气,猛地伸出手,不是推开他,而是用力抓住了他睡衣的前襟,向下一拉!

快斗猝不及防,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差点压到她身上,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梦子趁着他愣神的瞬间,一个翻身,反而将他压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她跨坐在他腰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琉璃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羞赧、不服输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谁、谁怕谁啊!”她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声音却带着颤音,听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可爱得要命。

说完,她不等快斗反应,闭上眼睛,俯下身,主动地、有些笨拙却又无比坚定地吻住了他的唇!同时,她的手甚至开始有些慌乱却意图明显地试图解开他睡衣的扣子!

快斗彻底愣住了,随即巨大的惊喜和爱意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很快反客为主,一个巧妙的翻身重新夺回主导权,加深了这个吻,手臂紧紧环住她,回应着她生涩而勇敢的“挑衅”……

“……!”梦子猛地从梦中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全身滚烫,尤其是脸颊,烧得厉害。

窗外天还未大亮。

她大口喘着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梦中那真实无比的触感和快斗灼热的体温仿佛还残留着。

又是梦!

而且……比上一次更加……大胆露骨!

她居然……居然梦到自己那么主动地……!

“啊啊啊!”梦子低叫一声,猛地用被子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倒在床上翻滚了几下,内心充满了羞耻、混乱,以及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和渴望。

这个梦,像一把更加炽热的火,将她对“爱”的思考烧得更加滚烫和混乱。

为什么……总是梦到他?

而且……一次比一次……

梦子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感觉自己的人生新阶段,仿佛开启了一条更加不可预测、更加令人心慌意乱的道路。

决意与告别

梦子坐在窗边,晨曦透过玻璃,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昨夜那个过于真实炽热的梦境,以及更早之前露桉那番字字诛心的控诉和警告,如同两股强大的力量,在她内心激烈地拉扯、角力。

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蜷缩,陷入深深的挣扎。

露桉的话像冰冷的警钟,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危险”、“亵渎”、“不清白”、“斯德哥尔摩”、“错觉”、“陷阱”、“毒药”……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锤子,敲打在她对快斗那份刚刚萌芽、尚且懵懂的好感上,试图将其彻底击碎。

而Knights成员们的身影、他们毫不掩饰的炽热爱意、他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个承载了所有痛苦与救赎的MV,则构成了另一边沉重而温暖的砝码。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深情,是得到了她最信任之人背书的、“正确”且“安全”的选择。

至于那两个荒唐的、关于婚礼的梦……梦子的脸颊再次不受控制地发烫。那太羞耻了,那更像是青春期荷尔蒙作祟下的混乱产物,是上不了台面的、隐秘的渴望,无法作为决策的依据,甚至让她感到一丝自我厌恶——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尤其对象还是那个被露桉形容得如此不堪的人。

贪恋被争抢的感觉吗?或许有吧。但梦子知道,更深层的原因是恐惧。恐惧露桉口中的“危险”成真,恐惧自己一步踏错,万劫不复。恐惧那份对快斗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最终会伤害到真正爱她的人,也伤害到自己。

与其在一片迷雾和潜在的危险中跌跌撞撞,不如选择那条清晰、安稳、被所有人祝福的道路。

她相信,Knights的爱,才是能让她变得越来越好的土壤。

而江古田……黑羽快斗……

梦子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再睁开眼时,琉璃色的眼眸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挣扎后的疲惫,却更多了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和决绝。

她拿起手机,忽略了收件箱里可能来自快斗的未读信息(她甚至没有点开去看),径直找到了中森青子、小泉红子、白马探的聊天界面。

她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而坚定,不流露出太多的犹豫和不舍。

to 青子、红子、白马: “青子,红子,白马同学,展信佳。有件事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告知你们。我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即日起办理转学手续,正式离开江古田高中,重返梦之咲学院直至毕业。”

“这个决定并非轻易做出,是基于我个人未来发展规划以及一些……私人原因。梦之咲能为我提供更契合我发展方向的专业课程和环境,那里也有我无法割舍的重要伙伴和未竟的责任。”

“非常感谢这段时间在江古田的经历,也非常珍惜与你们相识的缘分。尤其是青子,你的善良和开朗给了我很多温暖。红子,你的独特见解总是让我印象深刻。白马同学,你的敏锐和优秀也让我十分钦佩。”

“我深信,如果我们是真正的朋友,你们一定会理解并尊重我的选择。真正的好朋友,不正是会希望对方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变得越来越好吗?无论我身在何处,都会珍惜这份友谊。”

“手续我会尽快处理完毕。期待日后在其他场合再会时,我们都能成为更好的自己。祝你们学业顺利,一切安好。”

消息发出后,梦子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可能的回复和追问。她不敢去看青子可能会发来的惊讶或挽留的语句,不敢看红子可能意味深长的回应,更不敢想象白马探会如何分析她这番说辞。

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对的。这是为了所有人好。长痛不如短痛。真正的朋友会理解的。

她选择性地忽略了对快斗的任何直接交代——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这样不告而别,让他自己意会,才是最好的方式。或许,他根本也不会在意。

然而,在她强行压抑的冷静之下,心脏深处某个地方,还是传来了一丝细微的、如同被冰针刺破般的锐痛和空洞感。

她亲手,为自己看似光明安稳的未来,斩断了另一条充满未知、可能危险……却也或许藏着不同风景的道路。

从此,她的世界将重新紧紧围绕着梦之咲和Knights运转。而那个名叫黑羽快斗的少年,连同江古田的一切,都将被逐渐封存于记忆的角落,成为一段戛然而止的插曲。

她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也相信,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最优解。

虚无的盛宴与消失的新娘

自那日漫展落荒而逃、又被母亲点醒后,快斗度过了几个心神不宁的日子。他试图整理思绪,制定他那所谓的“真诚作战计划”,但梦子那条冰冷的、宣布离开江古田的消息,像一道猝不及防的惊雷,将他所有的踌躇和刚刚萌生的决心劈得粉碎。

他甚至没有收到直接的告别。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需要被清除的旧日麻烦。

这种被彻底无视、被单方面判决出局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拒绝都更让人感到冰冷和无力。愤怒、不解、委屈、还有那清晰无比的痛楚……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他吞噬。

极度的疲惫和情绪透支最终将他拖入睡眠,而梦境,却并未给予他丝毫慰藉,反而变本加厉地呈现出最残酷的画面。

他再次站在了梦中的婚礼殿堂里。

场景依旧华丽圣洁,纯白的鲜花、缤纷的彩绘玻璃、悠扬的管风琴声……一切都如同上一次那个美好的梦境复刻。他同样穿着笔挺的白色西装,手心却冰凉一片。

台下的宾客依旧满座。中森警部、青子、红子、白马探、梦之咲的众人、江古田的同学……他们的面孔清晰可见,脸上却带着一种奇怪的、凝固的祝福笑容,眼神略显空洞,仿佛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

牧师站在前方,微笑着看着他,开口问道:

“黑羽快斗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佐仓梦子小姐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快斗张开嘴,那句“我愿意”却卡在喉咙里,因为他猛地意识到——身边是空的。

没有披着婚纱的梦子。没有父亲挽着她的手走来。他伸出的手,只能握住一片虚无的空气。

“新娘呢?”他惊慌地转头问牧师,问台下的宾客。

牧师依旧微笑着,重复着问题。台下的宾客们依旧保持着祝福的表情,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梦子呢?!佐仓梦子在哪里?!”快斗提高了声音,心跳开始失控地加速,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没有人回答。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正常运行,唯独抽离了那个最重要的主角。

他疯狂地在宾客中寻找,看到了Knights的成员们。他们穿着礼服,坐在第一排,脸上甚至带着比其他宾客更“真实”一点的、某种近乎释然或胜利的微笑?仿佛在说:看,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我们。

快斗冲向濑名泉:“她在哪?!” 濑名泉只是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表情(像是在说:瑕疵品终于消失了),并未开口。他又看向鸣上岚,鸣上岚依旧甜美地笑着,却避开了他的视线。朱樱司表情严肃,目视前方。月永雷欧歪着头,仿佛在思考为什么婚礼没有音乐。朔间凛月则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他们看得见他,却对他的焦急和询问视若无睹,仿佛他才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打扰了平静的异类。

“交换戒指的环节。”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司仪端上了戒指盒。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璀璨的钻戒,而属于新郎的那一枚,却不翼而飞。或者说,它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牧师宣布道。

快斗站在原地,对着身边空无一人的空气,只觉得荒谬绝伦,心如刀绞。他吻下去,只会吻到冰冷的空气。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所有人都在为这场没有新娘的婚礼喝彩。笑容灿烂,祝福真诚,却构成了一幅无比诡异恐怖的画面。

镜头切换。

不再是温馨的婚房,而是一个极其空旷、冰冷的纯白色房间,只有中间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床。

快斗独自一人坐在床沿,穿着新郎的礼服,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他自己紊乱的呼吸声。

没有那个会羞涩紧张、又会鼓起勇气反击的梦子。没有温度。没有声音。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虚无的戒指痕迹,又抬头环顾这个巨大而空洞的房间,一种灭顶般的孤独感和失落感汹涌而来,几乎要将他溺毙。

她消失了。不仅仅是离开了江古田。而是在他的世界里,被彻底抹去了存在的痕迹。连一个梦境,都不再施舍于他。

那些鲜活的、让他心动又让他抓狂的画面——她生气时瞪圆的眼睛、她流泪时脆弱的模样、她认真工作时的侧脸、她偶尔露出的狡黠笑容、甚至她穿着嫁衣时惊艳羞涩的样子……全部褪色、模糊,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白。

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仿佛那段混乱又悸动的时光,只是他一个人的臆想。

“呵……”快斗在梦中发出了一声极其苦涩的、近乎哽咽的轻笑。

原来……彻底失去一个人,甚至在梦里,都无法再见。

这种被掏空、被遗弃在唯有自己记得过往的孤岛上的感觉,比任何直接的伤害都要残忍。

快斗猛地从这场冰冷绝望的梦境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窗外夜色正浓。

他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传来阵阵窒息的痛感。梦里那片虚无的白和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包裹着他,久久无法散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旁边的手机,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消息。

那个决绝地宣布离开的女孩,那个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人。

这一次,梦境没有给他任何甜蜜的幻想,只留下了最深沉、最冰冷的预告——她已离去,并且,带走了所有色彩和温度。

深渊边缘的疯狂执念

那场冰冷绝望的梦境,如同最后一块压垮骆驼的巨石,将快斗心中苦苦维持的理智彻底碾碎。醒来后的空虚感和被抛弃的剧痛,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轻,反而发酵成一种更加黑暗、更加偏执的疯狂。

他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窗外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他眼底沉沉的暗色。手机屏幕上,(青子告诉他的)那条宣告离开的消息像淬毒的冰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离开江古田……” “重返梦之咲……” “私人原因……” “无法割舍的重要伙伴……”

每一个字眼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都在强调着Knights的存在,都在诉说着她最终的选择里——没有他。

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这样轻易地闯入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后,又如此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去?凭什么那些家伙可以理所当然地拥有她全部的关注和未来?凭什么他就要被排除在外,像个可有可无的旧玩具一样被丢弃?

强烈的占有欲和被否定带来的愤怒,如同黑色的藤蔓,疯狂地缠绕滋长,勒得他几乎窒息。平日里那份玩世不恭和洒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失控的、阴郁而炽热的疯狂。

他想见她。现在就要。

他想看着她的眼睛,质问她,逼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想把她牢牢地锁在视线里,不让任何人窥视,不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梦之咲的那些家伙!

各种极端而阴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如同恶魔的低语,诱惑着他坠入深渊。

把她关起来就好了。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嘶哑地响起。关在一个只有你知道的地方。一个谁也找不到,谁也抢不走的地方。

这样,她就再也无法离开了。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就只能倒映出你一个人的身影。她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能因为你而产生。

对……就像那些梦一样……让她只属于你一个人……

快斗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底泛着不正常的红光。他甚至开始病态地、细致地想象着那样的场景:

想象她被困在华丽的牢笼里,身上或许穿着精致的衣裙,却失去了自由;想象她惊慌失措、或者愤怒地瞪着他的模样——没关系,只要是看着他就好;想象他可以用指尖描绘她的轮廓,感受她的颤抖,让她彻底习惯他的存在,他的触碰…… 甚至……想到用更强硬的手段,打破她那该死的冷静和疏离,让她彻底记住,是谁拥有她!

捆住她的手腕也没关系……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乖乖待在你身边的话…… 只要能得到她,手段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吧?

这些危险而亵渎的念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感,几乎要吞噬他全部的理智。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才让他稍稍从那片疯狂的幻想中拉回一丝神智。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被自己脑海中刚刚闪过的、那些堪称卑劣可怕的念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会……想到那些?他怎么会对梦子产生那种……想要伤害她、禁锢她的想法?

短暂的震惊过后,却是更深的绝望和自我厌弃。

看啊,黑羽快斗,你果然就是露桉口中那种“危险”的存在。你的爱,原来真的如此不堪和扭曲,充满了占有和毁灭欲。

你甚至配不上她。

巨大的痛苦和这种认知带来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弯下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至极的呜咽。

理智在疯狂边缘挣扎,爱意与恨意交织,占有欲与自我唾弃撕扯。

他站在深渊的边缘,一边是放手让她离开、自己沉入无边黑暗的痛苦;另一边是顺从内心恶魔的低语、将她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毁灭。

无论哪一边,都看不到光。

而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不能没有她。无论以何种方式。

决绝的结算与凝固的瞬间

梦子重返梦之咲的手续办理得雷厉风行,仿佛多耽搁一秒都是对那份“崭新决定”的背叛。一切安排妥当后,她约见了黑羽快斗——在她看来,这是必要的、最后的“清理工作”。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包厢,环境雅致,却透着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感。梦子提前到了,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以及一个看起来颇为厚实的信封。

当快斗推开包厢门时,他看起来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副带着点懒散和玩世不恭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一丝难以化开的郁色和疲惫,以及某种极力压抑下的、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他拉开椅子,在梦子对面坐下,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仿佛只是看着一个普通的雇主。

“大小姐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临时管家’了?”他扯出一个惯常的、略带嘲讽的笑容,语气轻飘,试图掩盖内心的汹涌。

梦子没有理会他话语里的刺,只是将那个厚厚的信封推到他面前,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商务事宜:

“黑羽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虽然一开始是一场……戏弄,”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跳过“身体互换”这个敏感话题,“但作为你的临时雇主,该支付的报酬我不会拖欠。”

她指了指信封:“这里面是你作为‘管家’这段时间的薪水,我按照正规公司离职补偿的标准,额外多支付了一个月的薪资,算是N 1的补偿。金额应该足够丰厚,请你清点一下。”

快斗的目光落在那个鼓囊囊的信封上,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僵硬,眼底那抹郁色更深了。用钱来结算?划清界限?还真是她佐仓大小姐一贯的风格,干脆、利落、又无比伤人。

但他还没说什么,梦子又做出了一个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

只见她从随身的手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张——曾经让快斗气得跳脚、视为奇耻大辱的、写着“卖身契”三个大字并按了他手印的荒唐纸张。

看到这张纸,快斗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那段混乱又憋屈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梦子拿着那张纸,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和那个红手印,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怀念或尴尬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捏住纸张的两端,做出了准备将其撕碎的动作。

“这个玩笑一样的契约,也到此为止了。”她说着,语气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决绝,“撕掉之后,我们之间就两清了。你不再是所谓的‘管家’,我也不再是你的‘雇主’。你可以彻底恢复自由了。”

纸张被拉紧,发出细微的声响。

就在梦子用力要将它一撕两半的瞬间——

“等等!”

快斗猛地出声阻止,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突兀和沙哑。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按住了梦子即将用力的手!

他的手心冰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梦子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抬起眼,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你不是很讨厌这个东西吗?撕了它,不就正合你意?”

快斗的手紧紧按着梦子的手背,也按着那张薄薄的、却承载了太多混乱开始的纸张。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神,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讨厌这张“卖身契”吗?当然讨厌!它代表着他最狼狈不堪、失去掌控的时刻。

可是……

如果连这张荒唐的纸都被撕毁了…… 如果连这个强行将他们捆绑在一起的、可笑又屈辱的联系都被彻底斩断……

那他和她之间,还剩下什么呢?

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彻彻底底的,两清。

一股巨大的、比想象中还要强烈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快斗的心脏,比任何一次魔术失败面临暴露时还要让他感到害怕。

这张纸,是开端,是枷锁,但也是……目前唯一还能证明他们之间有过深刻纠葛的东西。

不能撕。至少……不能现在撕。

快斗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能阻止她的借口。他抬起眼,看向梦子,蓝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凝聚成一种复杂难辨的暗光。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恢复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调调,声音却依旧有些发紧:

“大小姐还真是……大方又绝情啊。”

“不过……”他话锋一转,手指微微用力,几乎是将那张纸从梦子手中抽了回来,动作快得近乎抢夺。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就这么撕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他将那张皱巴巴的纸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目光重新对上梦子困惑的视线,里面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偏执和暗沉。

“好歹也记录了本少爷一段……嗯,‘黑历史’。”他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手中的纸,眼神却牢牢锁住她,“不如,就留在我这里吧。”

“就当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给我的‘特别补偿’了。”

“毕竟,”他忽然凑近了一些,气息拂过梦子的耳畔,语气变得有些危险而暧昧,“有些‘债’,可不是用钱就能轻易两清的,不是吗?我亲爱的前任……雇主大人?”

最后的赌注与心软的裂痕

梦子被快斗突然的阻止和后续那番暧昧不明、带着危险气息的话语弄得一怔,随即一股被冒犯和不被尊重的恼怒涌上心头。她猛地抽回被快斗按住的手,琉璃色的眼眸里染上薄怒,紧紧盯着他:

“黑羽快斗!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用钱就能两清的’?什么叫‘特别补偿’?你把话说清楚!”

她讨厌这种模糊不清、仿佛她欠了他什么似的态度。她自认处理得足够体面,甚至称得上优厚,就是为了让这段错误的关系能干干净净地结束。

快斗看着她因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着火焰的明亮眼睛,心脏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至少,这样的她,是鲜活的,是看着他的。

他攥紧了手中那张皱巴巴的“卖身契”,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或许就真的再也无法触及。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手段并不光彩,哪怕会让她更加生气,也必须要在她坚硬的心防上,撬开一丝缝隙。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黑暗浪潮和那些不堪的念头,努力让自已的表情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带着伤感的自嘲和固执,而不是纯粹的偏执和疯狂。他抬起眼,蓝色的眼眸中刻意流露出一种被抛弃般的脆弱和委屈,但又混合着不肯放弃的倔强。

“意思就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攻击性,反而透出一种罕见的、近乎示弱的沙哑,“大小姐,你就真的……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推开?想要抹掉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吗?”

他晃了晃手中的纸,眼神紧紧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这张纸,或许是个玩笑,是个错误。但它也的的确确是连接过我们的证明。那些混乱的、尴尬的、甚至……或许也有那么一点点特别记忆的日子,难道在你心里,就只值这信封里的东西,然后就可以像撕碎这张纸一样,轻易地彻底撕碎,不留一点痕迹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控诉,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试探。他知道梦子吃软不吃硬,知道她内心深处有着极强的责任感和容易心软的毛病。

“你说走就走,一条信息就打发了所有人,包括我。”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更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人的心,“甚至不愿意当面给我一个解释……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讨厌到连一点回忆都不愿意保留?”

他刻意将自已塑造成一个被无情抛弃、却还对过往心存一丝眷恋的“受害者”形象。他知道这很卑鄙,是在利用她的善良和心软。但他别无他法。

果然,梦子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她看着快斗低垂着头、攥着那张可笑的纸、声音沙哑委屈的样子,听着他那些关于“回忆”、“痕迹”的话,心头那根名为“心软”的弦,不由自主地被拨动了。

她想起了身体互换时那些鸡飞狗跳又哭笑不得的日常,想起他虽然总惹她生气但偶尔也会笨拙地关心她,想起他刚才说的“一点点特别的记忆”……确实,那并非全是糟糕的回忆。

自已这样急切地划清界限,甚至用钱来结算,好像……是有点过于冷漠和不近人情了?毕竟,那场意外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看着眼前这个平时总是张扬自信的家伙,此刻却流露出这种近乎脆弱的固执,梦子坚硬的心防,终究还是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裂痕。

她的语气不自觉地软化了一些,带着一丝无奈和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而且,我并没有讨厌你……”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解释下去。撕毁契约的动作,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

快斗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态度的软化,心中那颗几乎沉到谷底的心,仿佛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赌对了。她果然……还是会心软。

他立刻趁热打铁,抬起眼,眼神里的脆弱还未完全褪去,却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既然不讨厌……那至少,保留这张纸,可以吗?就当是……给我留个纪念。毕竟,那么‘特别’的经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晃了晃那张纸,试图让语气变得轻松一点,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保证,不会用它来要求你做什么。只是……留下它。这样也不行吗,大小姐?”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最终判决。这是他最后的挽留,卑微又狡猾,赌上了她最后的心软。

天秤的摇摆与秋日的迷惘

梦子坐在那里,仿佛被无形地钉在了椅子上。快斗那双蓝眼睛里刻意流露出的脆弱与固执,像一根温柔的蛛丝,缠绕上她刚刚坚硬起来的心防,轻轻拉扯着,带来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悸动。他低声下气的恳求,他紧攥着那张荒唐契约不肯放手的样子,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冷漠”与“绝情”。

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刚才准备撕毁契约时的决绝,此刻却微微蜷缩起来,有些无处安放。

心软了吗?是的,有一点。她无法否认,面对这样的快斗,她狠不下心肠彻底碾碎那一点他试图抓住的、所谓的“纪念”。她天性中的善良和责任感,让她对“伤害他人”这件事有着本能的抗拒,即使她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然而,就在这丝心软即将蔓延开来的瞬间,昨夜露桉那斩钉截铁、甚至带着凛冽杀意的警告,如同冰窖里吹出的寒风,瞬间将她吹得一个激灵。

“危险!” “亵渎!” “不清白!” “错觉!” “陷阱!” “毒药!” “绝对不能相信黑羽快斗!”

露桉的话语,字字铿锵,句句带着以生命起誓般的忠诚和担忧,重重地敲打在她的良知上。露桉是从小陪伴她、保护她、几乎如同姐姐般的存在,她的判断,她的预警,难道不比快斗这突如其来的“脆弱”更值得信任吗?

一边是快斗此刻流露出的、让她无法硬起心肠的“可怜”姿态和那份对“共同回忆”的诡异执着;另一边是露桉基于保护她的立场、发出的最严厉甚至极端的警告。

两边,似乎都是“重要”的人。快斗……姑且也算吧?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露桉,则是毋庸置疑的、绝对重要的家人。

而梦子,这个出生在秋天、追求平衡与公正的天秤座女孩,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公平”原则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一直恪守着内心的准则,试图对所有人都公平合理。所以她会给予快斗N 1的补偿,所以她会想要撕毁那不平等的契约以求两清。

可现在,她该把天平倾向哪一边?

倾向快斗?那就意味着无视露桉的警告,可能将自己置于未知的危险之中,更是对一直守护自己的露桉的一种背叛。倾向露桉?那就意味着要彻底硬起心肠,无视快斗的恳求,粗暴地斩断一切,这又违背了她此刻内心的细微感受,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天平的两端剧烈地摇晃着,无法平衡。无论倾向哪一边,似乎都会导致某种意义上的“不公”和“伤害”。

秋日的阳光透过咖啡馆的玻璃窗,柔和地洒在她身上,却无法驱散她内心的寒意和迷茫。她感觉自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被来自不同方向的风吹得团团转,无法决定自己的落点。

她看着快斗那双依旧紧紧盯着她、等待判决的蓝色眼眸,又仿佛能看到露桉那双充满担忧和警告的眼睛在背后凝视着她。

纠结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避开了快斗的目光,低下头,看着眼前那杯已经不再冰凉的柠檬水,指尖无意识地在水杯壁上划动着。

她的沉默,她突然的回避,以及脸上那清晰可见的挣扎和为难,全都落在了快斗眼中。

快斗的心缓缓下沉。他看得出,露桉的警告在她心中分量极重。他的“示弱”策略,或许激起了一丝涟漪,但还远远不足以撼动那坚实的壁垒。

梦子沉默了良久,才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没有再看那张契约,也没有看快斗的眼睛,只是声音干涩地、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般说道:

“那张纸……你如果那么想留下……就随你吧。”

这似乎是一种妥协,是对快斗的让步。

但她的下一句话,却立刻为这份妥协划下了清晰的界限:

“但是,黑羽君,”她的语气重新变得疏离而坚定,“我离开江古田、重返梦之咲的决定,不会改变。我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没有完全倒向任何一边,却用一种近乎残忍的“仁慈”,保留了那张纸,却彻底斩断了未来的所有可能。

这或许是她能想到的,在两者之间,最“公平”却也最无奈的处理方式了。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快斗瞬间变得灰败的脸色,拿起自己的包,脚步有些匆忙地离开了包厢,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被那沉重的天平和内心的挣扎压垮。

只留下快斗独自一人,对着那张被攥得皱巴巴的“卖身契”,和那句“到此为止”、“不要再来找我”的最终判决,体会着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无法盗取的“心”

佐仓宅邸的书房里,梦子正将最后几本书籍放入纸箱。重返梦之咲的决定已下,她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行囊,也像是在收拾一段即将被封存的过往。露桉安静地在一旁帮忙,眼神警惕依旧,仿佛随时防备着某个不速之客。

夜色渐深,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下一片清辉。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一场独属于怪盗基德的“行动”,已然悄然展开。

第二天清晨,梦子被露桉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唤醒。

“大小姐!请您看看这个!”

梦子疑惑地接过露桉递来的东西——那并非通过正常途径送达的信件,而是被一枚精致的、闪烁着寒光的扑克牌(黑桃A)牢牢钉在了她卧室阳台的玻璃门框上!

扑克牌精准地嵌入木质框架,显示出来人高超的力道和控制力。而牌下,压着一封风格华丽的预告函。纸张细腻,边缘烫着暗金色的纹路,字迹是那种熟悉的、优雅而略带浮夸的花体字。

梦子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扑克牌和预告函,展开。

上面的文字,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予告状

致我亲爱的、即将远行的佐仓梦子小姐:

当月光再次染红玫瑰的尖刺(暗示某个特定时间或时机),您紧闭的心扉之窗,将迎来一位不请自来的访客。无需担忧俗世的枷锁与警告,今夜,吾将以皎月为证,抛却所有伪装与谎言,

目标并非冰冷的宝石或无价的珍藏,而是您左胸腔内,那枚怦然跳动、 却始终试图逃避本盗的——

‘真实之心’

赌上怪盗基德之名,必将亲手确认其最终归属。无论它藏匿于梦之咲的荣光之下,还是沉溺于往昔的回忆之海,

——您忠诚又贪婪的偷心贼 敬上”

落款处,画着一个简单的怪盗基德头像简笔画,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志在必得的自信。

梦子拿着预告函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是快斗! 不,是怪盗基德!

他疯了不成?!竟然用这种方式!将怪盗基德的那一套,用在这种地方?!目标是……她的心?

露桉在一旁看清了内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杀意再现:“大小姐!他竟敢!这是**裸的威胁和挑衅!我立刻加强安保!通知警方!”

“不!等等!”梦子下意识地阻止,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极其复杂的、被冒犯、被震惊、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被如此极端又华丽的方式所“瞄准”的、荒谬的悸动。

这个家伙……总是能用最出乎意料的方式打破她的计划和平静!

她看着那枚深深钉入木框的扑克牌,仿佛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决绝和不容拒绝的力量。他不是在请求,他是在预告。他用他最熟悉、最自信的身份,向她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直接的“进攻”。

一边是露桉焦急的劝阻和严阵以待的防备,一边是这封如同戏剧般荒诞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偷心预告函”。

天平再次剧烈摇晃。

但这一次,梦子发现,自已的心,似乎无法像之前那样,轻易地倒向任何一边了。

怪盗基德…… 偷心…… 月光下的访客……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无法抗拒的、危险又迷人的漩涡。

她攥紧了手中的预告函,琉璃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惊疑不定、愤怒、却又无法抑制的好奇与……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期待。

她知道这很危险,很疯狂,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准则。也知道露桉的担忧完全正确。

可是……

那个夜晚,月光下,那个自称要来“偷心”的怪盗…… 他究竟,会怎么做?

快斗赌上了他作为怪盗基德的全部荣耀和浪漫,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豪赌。目标,是佐仓梦子那颗摇摆不定、却或许并非完全对他关闭的心。

而梦子,这位恪守公平的大小姐,此刻却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立刻就将这场突如其来的“盗窃”,定义为绝对的“不法行为”。

秋夜的月光,似乎也因此,染上了一层暧昧而紧张的色彩。

月光下的求助热线

决定以怪盗基德的身份发出那封近乎疯狂的“偷心预告函”后,快斗并没有立刻开始准备他的“作案工具”或规划潜入路线。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不确定感攫住了他。这比他任何一次面对严阵以待的警方和复杂精密的保险柜都要让他心绪不宁。

目标不是冰冷的宝石,而是一颗活生生的、复杂而柔软的心。是他无比在意、却又可能因此将他推得更远的人。

失败的代价,他无法承受。

在极致的安静和孤注一掷的冲动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脆弱和需要被肯定的渴望,悄然冒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黑羽千影带着一丝慵懒和关切的声音:“莫西莫西?快斗?这个时间打电话,不像你的风格哦?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我的小怪盗先生?”

听到母亲熟悉的声音,快斗紧绷的神经莫名松弛了一瞬。他靠在墙上,望着窗外逐渐亮起的星辰,声音有些发闷,甚至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类似寻求安慰的依赖:

“妈……我好像……要做一件非常疯狂的事情。”

“哦呀?”千影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兴趣和警惕,“比偷‘潘多拉’还疯狂?比惹怒全世界警察还疯狂?”

快斗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语速略快地低声说道:“我……我用基德的身份,给梦子发了预告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千影似乎被呛到的咳嗽声:“……咳咳!你说什么?目标是什么?佐仓家的传家宝?还是什么她珍藏的宝石?”她显然没想到儿子会把怪盗手段用在这种地方。

“……都不是。”快斗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意味,“目标是……她的‘心’。我告诉她,我要去偷她的‘真实之心’。”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快斗几乎能想象到母亲此刻震惊得目瞪口呆的表情。

良久,千影的声音才再次传来,语气复杂无比,混合着震惊、无奈、还有一丝……奇异的了然:“快斗……你……我该说你这是继承了盗一先生的浪漫呢,还是该说你小子终于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开始不做人了?”

“我不知道,妈。”快斗的声音里充满了迷茫和挣扎,“我知道这很离谱,很过分,甚至很吓人……露桉肯定想杀了我……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语气急切起来,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在寻求认同:“她就要走了!要彻底回到那个全是她的骑士的地方去了!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我只是想让她看到我!用我最真实……不,用我最擅长、也可能是最‘我’的方式,再去争取一次!”

“哪怕……哪怕最后的结果还是被拒绝,甚至被告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孤勇的悲凉,“至少,我试过了。用怪盗基德的方式。”

电话那头的千影再次沉默了。她能听出儿子声音里的绝望、不甘、以及那份深藏其中的、近乎幼稚却又无比真挚的渴望。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再带有调侃,而是变得温柔而郑重:“快斗啊……”

“嗯?”

“虽然方法听起来确实很乱来,甚至有点吓坏小姑娘……”千影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是,妈妈我啊,稍微有点被你这份笨拙又直接的‘决心’感动到了呢。”

“诶?”快斗一愣。

“喜欢一个人,想要拼尽全力去争取,这不是什么错事。”千影的声音带着鼓励,“怪盗基德的身份,或许是你的一部分,但别忘了,褪去那身白衣,你首先是黑羽快斗。你想让她看到的,究竟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怪盗,还是那个真实的、会因为她而慌乱失措、会因为她而变得勇敢甚至疯狂的少年呢?”

快斗握着电话,若有所思。

千影继续说道:“既然赌上了怪盗之名,那就去做吧。但是快斗,记住——” “真正的‘偷心’,需要的不是华丽的魔术和障眼法,更不是强迫和恐吓。” “而是极致的真诚、尊重,和……让对方也能感受到快乐的勇气。” “你要‘偷’的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份同样真挚的情感回应。这可比偷世界上最难的宝石都要难上千百倍哦?”

她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也充满了力量:“去吧,我的儿子。无论结果如何,别忘了你出发的目的——是让她‘看见’你,而不是‘吓跑’她。别忘了你骨子里的温柔。”

“至于其他的……”千影狡黠地笑了笑,“大不了失败后妈妈收留你跑路咯?反正我们母子俩也不是第一次被追杀了~”

母亲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像一股温暖的泉水,缓缓流入快斗焦灼不安的心田,奇迹般地抚平了他大部分的紧张和孤寂感。

是的,他还有家,还有退路,还有永远支持他的母亲。

这让他有了放手一搏的底气。

“妈……谢谢你。”快斗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一些神采,虽然依旧紧张,却多了份坚定。

“加油哦~我等着听你的‘战果’~”千影笑着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快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某种仪式,汲取了足够的勇气。他看向窗外皎洁的月光,蓝色的眼眸中重新闪烁起怪盗基德那般自信而迷人的光彩,但其中又掺杂了一份黑羽快斗独有的、为爱奔赴的郑重与温柔。

战斗,即将开始。而这一次,他的魔术,只为一人上演。

月光下的坦诚与温柔的等待

当快斗以怪盗基德的身份,如同月光下的幻影般悄然出现在梦子的阳台,准备执行他那场疯狂的“偷心”计划时,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激烈的反抗、冰冷的拒绝、甚至露桉带着保镖冲进来的混乱场面……

但他唯独没有料到眼前的景象。

梦子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睡裙,外面披着一件薄外套,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她没有惊慌,没有叫喊,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琉璃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深邃,里面盛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她手中,甚至拿着他之前钉在门框上的那封预告函。

“你来了。”她先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落在快斗的心上,让他所有准备好的、华丽的开场白都卡在了喉咙里。

快斗(基德)维持着扑克脸,优雅地行了一礼,试图找回节奏:“看来我亲爱的目标已经等候多时了?那么,是否准备好交出您的……”

“黑羽快斗。”梦子打断了他,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快斗的身形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身份可能早已不是秘密,但被她如此平静地戳穿,还是让他感到一丝失措。

梦子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照亮了她白皙的脸庞。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

“你知道吗?”她缓缓开口,像是在叙述一个早已了然于胸的事实,“其实有很多次,我都可以轻易拆穿你。”

快斗的心猛地一跳。

“从那些只有‘黑羽快斗’才知道的细节,从你偶尔流露出的习惯和小动作,从身体互换后那些无法完全掩盖的蛛丝马迹……”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快斗的心上,“甚至,以佐仓家的资源和手段,如果真的想调查‘怪盗基德’,你认为你能完美地隐藏多久?”

快斗彻底愣住了,白色的礼帽下的蓝色眼眸充满了震惊。他从未想过……从未想过她竟然……

“但是,我没有。”梦子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清晰可辨的温柔,“我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调查,没有深究,没有用任何‘不普通’的手段去窥探你的秘密。”

她望着他,眼神坦诚得让他几乎无法直视:“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快斗下意识地问出口,声音有些干涩。

“等你亲口告诉我。”梦子的声音坚定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是怪盗基德,告诉我背负着什么,告诉我所有的真相。不是通过我的调查,不是通过旁人的推测,而是由你,黑羽快斗,亲自、主动地告诉我。”

她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因为在我看来,任何一段真正值得珍惜的关系,无论是友谊,还是……其他,都应该建立在绝对的坦诚和自愿之上。这是我渴望的‘公平’和‘尊重’。”

“我用我的方式给予你信任和空间,即使露桉一再警告,即使我有很多机会可以逼迫你,但我选择等。因为我相信,如果你也珍视我们之间的……联系,你终有一天会愿意对我放下所有伪装。”

她顿了顿,语气微微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只是我没想到,你最终选择的方式,是穿着这身衣服,用‘偷’的形式出现。”

快斗站在原地,白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他却感觉像被钉在了原地。所有的自信、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原来……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不是被蒙在鼓里,不是无能为力。她只是……在用一种极其克制又极其温柔的方式,守护着他的秘密,也守护着她所期待的、彼此之间那份坦诚相待的可能性。

她给了他最大的信任和尊重,而他却一直在用谎言和伪装回应她,甚至最后还试图用这种夸张的、属于“怪盗”的方式来解决“黑羽快斗”的情感问题。

一种巨大的羞愧和感动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相比起她的包容和等待,他的那些小心思、那些算计、甚至这场看似浪漫的“偷心行动”,都显得如此幼稚和可笑。

他一直以来感受到的她的“温柔”,此刻才有了真正沉重而具体的分量——那是一种深谙世事却选择善良,手握权柄却克制使用的、真正强大的温柔。

“我……”快斗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哽咽得厉害。扑克脸再也无法维持,面具下的真实情绪汹涌而出,是震惊,是羞愧,是无比复杂的动容。

他缓缓抬手,摘下了那顶标志性的白色高帽,露出了黑羽快斗原本的面容。月光下,他的脸上不再有玩世不恭的笑容,只剩下一片坦诚的慌乱和真挚的歉意。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梦子……我……我一直……”

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准备将那些深埋的、关于父亲、关于潘多拉、关于成为怪盗的初衷和使命……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向他面前这个给予了他最大温柔和等待的女孩,和盘托出。

因为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份“独属于她的温柔”,值得他用全部的真诚来回报。

而梦子,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等待着他迟来的坦诚。她知道,她终于等到了。不是作为被窃取的目标,而是作为被平等对待、被真心信任的……倾听者。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长,仿佛为这场迟来的坦诚,铺就了一条静谧而庄重的道路。

月光下的泪水与拥抱

快斗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低低地回荡,将他深埋心底的秘密——父亲黑羽盗一的失踪、那个笼罩着阴谋与危险的“潘多拉”、他为何继承怪盗基德的身份、那些在月光下穿梭于危险边缘的夜晚、以及那份沉重得远超同龄人想象的责任与孤独——毫无保留地,袒露在梦子面前。

他的讲述时而激动,时而低沉,带着对父亲的追忆,对幕后黑手的愤怒,以及深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独自背负这一切的疲惫与恐惧。他不再是一个华丽神秘的怪盗,也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高中生,只是一个被迫过早长大、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渴望找到一线光亮的少年。

梦子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渐渐氤氲起水汽。她想象着,在无数个夜晚,这个看似轻浮快乐的少年,是如何独自策划着危险的行动,如何面对着警方的围追堵截和潜在敌人的威胁,如何守着这样一个惊天秘密,却无法对任何人言说。他的“不普通”,背后是如此的沉重与孤寂。

当快斗终于说完最后一个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又有些不安地看向梦子,不确定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然而,他看到的,是梦子眼中滚落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它们无声地滑过她白皙的脸颊,滴落在夜晚微凉的空气里。

快斗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起来:“喂……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是不是被我吓到了?还是觉得我很可怕?我……”他急得想去擦她的眼泪,又怕唐突了她,手伸到一半僵在空中,显得笨拙又慌张。

他预想过她的惊讶、质疑、甚至厌恶,却唯独没想过她的眼泪。这比任何责备都让他心慌意乱。

梦子却摇了摇头,她没有去擦眼泪,而是忽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又带着一种坚定无比的力量,环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带着泪水的、温暖的拥抱。

快斗彻底僵住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大脑,让他一阵眩晕。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气混合着泪水的微咸气息萦绕在他鼻尖,她的拥抱并不用力,却像是一个无声的避风港,瞬间包裹了他多年来所有的孤独和伪装。

他听见梦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每一个字都像羽毛,却又重重地敲在他的心坎上:

“所以……”她的声音哽咽着,“一直以来,基本上……只有你一个人……自己长大,自己扛着所有这些……没错吗?”

这句话,简单,直白,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快斗内心深处那个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的、装满委屈和孤独的盒子。

一直以来,别人看到他的是怪盗基德的炫目神奇,是黑羽快斗的玩世不恭。青子会抱怨他总是不见踪影,红子会探究他的秘密,白马会将他视为值得追逐的对手,中森警部视他为必须抓捕的罪犯……

却从未有人,用这样带着哭腔的、心疼无比的语气,问过他一句——“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长大?”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快斗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几乎是本能地,用力回抱住了梦子,将脸埋在她散发着清香的颈窝处,像一个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孩子。

“……嗯。”他发出一个极其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单音節。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梦子的眼泪落得更凶了。她抱紧了他,仿佛想通过这个拥抱,将那些他缺失的陪伴和温暖,一点点弥补给他。

“对不起……”她哑着声音说,“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还总是生你的气……觉得你轻浮、讨厌……对不起……”

她为他曾经的所有误解而道歉。

月光温柔地笼罩着阳台上相拥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温暖、理解和新生情愫的氛围。

快斗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孩,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和轻微的抽泣,心中那片冰冷的、孤独的荒原,仿佛终于照进了第一缕真正的阳光,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复苏。

这个夜晚,怪盗基德没有偷走任何宝石。但他似乎,找到了比任何珍宝都更加珍贵的东西——一份深切的懂得,和一个带着泪水与温暖的拥抱。

月光下的抚慰与乖顺的怪盗

梦子的泪水无声地流淌,浸湿了快斗肩头微凉的衣料。她感受到怀中少年身体的微微颤抖,以及那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哽咽的回应。这一刻,所有关于怪盗基德的神秘光环、关于黑羽快斗的轻浮表象,都彻底消散了。眼前就只是一个背负了太多太重秘密、被迫独自长大、伤痕累累却依旧努力闪耀着的灵魂。

她轻轻松开一些拥抱,但仍环着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庞看向他。

快斗也稍稍退开一点距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想别开脸,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和可能泄露过多情绪的表情。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张扬和伪装,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点……乖顺?像一只终于收起所有利爪和戒备、露出柔软腹部的大型猫科动物,带着点无措和脆弱,任由她刚才的拥抱和泪水冲刷着他坚硬的外壳。

梦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一种混合着母性怜惜和难以言喻的心疼的情绪涌了上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另一只没有抱着他的手。

指尖微微颤抖着,带着一丝试探和无比的温柔,轻轻地、慢慢地落在了快斗柔软的黑发上。

触感比想象中还要柔软。

快斗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动作。他猛地抬起眼,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和难以置信,随即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彻底不敢动了,只有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甚至蔓延到了脖颈。

他……黑羽快斗(兼怪盗基德),居然被人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摸头了?

若是平时,谁敢对他做这种动作,绝对会遭到他激烈的抗议和恶作剧般的报复。但此刻,对象是梦子,是刚刚听完他所有秘密、为他流下眼泪、给了他一个温暖拥抱的梦子……

他非但没有丝毫反抗的念头,反而……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带来一阵奇异而陌生的悸动和酸软。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被安抚、被珍视的感觉,悄然取代了之前的慌乱和脆弱。

他甚至不自觉地微微低下头,更方便她的动作,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寻求抚摸的大狗,喉咙里几乎要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幸好他忍住了)。

梦子的指尖轻柔地穿过他柔软的发丝,动作生涩却充满了怜惜。她看着他乖顺地低着头、耳根通红、甚至下意识地在她掌心蹭了蹭的细微动作,心中的酸楚和怜爱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个总是表现得无所不能、华丽无比的怪盗,这个总是惹她生气、和她拌嘴的少年,原来也会有这样……惹人怜爱的一面。

而这一面,似乎只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奇异的、带着淡淡甜味的满足感悄然滋生,与她之前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月光下,女孩轻轻抚摸着少年的头发,少年乖顺地低着头,仿佛时间都为他们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极致的温柔与和解。

过了好一会儿,梦子才像是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于亲昵和大胆了,脸颊微微发烫,想要收回手。

然而,她的指尖刚刚离开他的发丝,快斗却像是下意识地、急切地抬起头,一把抓住了她想要缩回的手腕!

他的动作有些突然,力道却不重,只是不想让她离开。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刚刚从依赖中惊醒的慌乱和……不舍。

四目相对。

空气中那温馨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和紧绷起来。

快斗抓着她的手腕,感受着她细腻皮肤下传来的温度,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眸,心脏狂跳起来。刚才那个温柔的抚摸,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个更加汹涌的情感闸门。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渴望:

“梦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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