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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那年我妈离婚未遂后 第51章 那根断了的鞋襻

作者:蜉蝣不靡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01:08:56 来源:文学城

婚礼前一日,清晨,东四条巷的谢宅已经中门大开,忙活起来了。

直到刚才,谢老爷还在接待远道而来的亲戚朋友,为他们安排下榻的场所。只有那些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才能够住在家里,一同沾染这份喜气。

家里已经很久没有喜事,散居在外的几房叔叔拖家带口赶了回来。

六叔一家,连三奶奶都出动了,要知道她老人家自打北归,此番是头回出四九城,可见惜予的面子有多大。

四叔家的十七姐姐则放下手头刚有起色不久的生意,从广州赶回来送嫁。这个清早,她陪着谢太太最后请点了一遍嫁妆,等到上午,它们将比新娘子先一步去往婆家。

天井里斜斜下起了连绵细雨,惜予站在一处房门外,雨声和屋里女人们的声音交织在一处,且有一种垂死的热闹气。

三奶奶突然要添一对她的碧玉手镯进嫁妆单子,谢太太和十七正婉言相劝,惜予听着她们来回不下的僵持,心里顿觉无趣,蓦然生悲。

那一瞬,她惦记起了被压在梳妆台抽屉底下的那张字条,今天已经是最后期限——萧叔涯约顾惜私奔的最后期限。

屋里推辞还在继续,门外却没了主人公的身影,廊下雨丝飞卷,空晃晃得一目了然。

—·—

惜予站在中门的门槛以里。

人人忙着替她操办终身大事,竟然谁也顾不上新娘此刻在做什么、想什么,这种忽视纵容她一路悄无声息地逼近了外面的世界。

惜予看着那道木门槛,一想到这也许将是条不归之路,脚步便停滞不前,心脏急骤地跳动起来,扑腾得满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它独自在胸膛里嘣嘣嘣响。

她还是跨过了那道门槛。

踩着有些滑溜溜的石板路,一步一步走出了巷子,然后向东而去。

惜予的计划很清晰,先走到清河坊附近,叫一辆三轮车去火车站。

她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到了河坊街,雨水暂歇,闹市里人声沸鼎,惜予也给这市井喧嚣吸引住,停下脚步折转进去。

没走两步,脚面突然一松,脚竟然从鞋子里脱了出来,脚踝随之崴了一下,害得惜予险些摔倒,她向前踉跄了两下,站定后往脚下看,原本应该横搭在脚背上的鞋襻从根部断裂。她使劲将脚尖往鞋头钻了钻,还是没办法行走如常,只好趿拉着解体的皮鞋往前挪动。

一股艾草清香从鼻尖飘过,她抬头望去,街边点心店正在晾起一屉屉新鲜出笼的青团,雾气蒸腾,清香四溢。满眼的绿油油,才叫她意识过来,清明就快要到了。

她来到一家叫作翠微点心铺的小店前,此处从前曾是她们家的书铺子,自打收摊歇业以后,便租赁他人使用,并按高祖父的要求:

不论租作何用,凡心术不正、不利民生者,纵使价高,概不考虑;若是急需谋生、养家糊口者,即便利薄,优先考虑。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一蹦一跳地从店铺跑出来,她看见惜予,停了下来,嘴角咧开一个甜甜的笑,回头冲铺子里喊道:“娘!小姐来啦!”

惜予此时并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她有些懊恼刚才在店门口站得太久,小丫头冲她咧着嘴笑,惜予摸了摸她的脸蛋,无奈喊了一声:“翠微呐。”

店铺里又走出来一位中年女子,浑圆脸蛋,丰腴身材,翠微相貌与她一般无二。惜予见到她,颔首唤了一声:“严姨。”

听得严二娘眉开眼笑,一把拽住惜予的手,想把她从街道上拉到点心铺子里头,惜予却杵在原地轻声惊呼,严二娘跟着她视线一道往下瞥:哦,鞋子坏了。

沿街有修鞋摊,严二娘搬来一把小竹椅,安置惜予在铺子檐下坐好,自个拎着坏鞋去找鞋匠。

这绊了个跟头,她才不得已又思忖起来,交杂着一些回忆。

谢老爷早已替她退了学,自然办得静悄悄,顾惜就这么无声息地谢幕退场。

杭州师范的肄业证书捧在手心,阳光难得的好,女孩子长发束起,长着毛绒碎发的后颈暖融融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她听出那是萧叔涯,急忙将肄业证塞进手提袋。

萧叔涯没有考大学,家里安排他后半年留美去,他闲得很,胆子跟春草一样野长。证据之一便是他同惜予如所有恋爱的男女朋友一样公然相处。

那周五,他提前买好了戏票,早早赶到杭州师范接惜予。两人一块听场昆曲,也不听全场,那样会压缩两人相处的时间。

萧叔涯哪里料到,这一天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听戏逛街,之后便是长达十一年的分别,再相逢,早已沧海桑田。

他在惜予面前笑起来总比他处多几分真诚,他问惜予今天下课怎么格外早的时候,没注意到她根本不敢直视他。

“今天演《牡丹亭》,我特意要了包厢。”

包厢。惜予想:那是不是个作别的好地方?

—·—

外间戏唱得热闹,萧叔涯脸冲着戏台,颇有兴味,手指搁在桌上轻敲。

戏票通通是找他母亲拿的,母亲已从相片上认识了顾惜,他认真地思考着如何在国外大学秋季入学之前让顾惜在萧家面前亮相,得是成功的,他甚至认为自己能够做到带着她一起出国。

惜予自然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男孩脑子里构筑的未来有多美好,她心不在焉地酝酿着该怎么说出自己眼下的境况。

最后寻了个借口从包厢出来,当萧叔涯接到小厮递来的纸条时,她已经走得远了。

纸条写得言简意赅:我已休学,回老家嫁人,对不起你待我的用心。

连一声珍重都不曾,冷冰冰的。萧叔涯捏皱纸条,气极了,但始终牢牢捏着不放,内心里相信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这么做。

—·—

顾惜在萧家人面前的亮相是局促,不大光彩的。家里早都知道萧三恋爱了,现在女孩子自己跑了。弟弟妹妹们都替他不平,我家三哥如此相貌人品,居然说不要就不要,那女子当真是生了对鱼目珠,叫猪油蒙了心!

两个兄长和大姐则瞧热闹,他们是大太太的儿女,自居这个家的主人,并不将弟妹视作手足,而当作敌人与奴仆。

也是到了这地步,萧三最后一点幻想才破灭。父亲把他叫到跟前,问那女孩的家世、家庭乃至来历。萧三沉默半天,父亲说:“人家根本没想和你有什么结果,她跑,算她自知之明。”

萧叔涯原本垂头丧气,一听父亲话中对顾惜的慢侮之意,视线迅速从脚下法式萨瓦瑞纳地毯上移至端坐着的父亲。

尽管他依仗身高足以用睥睨之姿俯视父亲,可萧三不敢,相反是父亲睥睨着他。

原来就算顾惜没有消失,他们之间也难结善果!

萧叔涯再看父亲,眼中多了一丝恨意。他分明早已从母亲和兄弟姐妹嘴里听说了一切,却不动声色,暗自做好了最后关头棒打鸳鸯的准备。

顾惜这一走,他大为庆幸,甚至庆祝。为的不是自己不必出面做恶人,而是这样的结局能让他这个儿子更痛苦,以此涨更多的教训,往后洗去根性中最后那点傻气,成为一个像话的、冷漠的但对家族有用的男人。

“走就走吧,好女孩哪都是。”

“我就要她!”萧叔涯顶撞了父亲,父亲脸上还没来及出现怒色,母亲推门进来。

“谢家要嫁女儿,给我们发来了请帖。”她把请帖呈给父亲,悄悄用眼色给萧叔涯划了道逃生路线。

父亲似乎对这家人家颇为热切,却又说可惜他家女儿大字不识,还好当年没定下和老三的婚事,不然太委屈了老三。

连那样官宦人家的闺秀,他犹瞧不上眼,一个孤单单的顾惜,又算什么?

顾惜,你算什么呢?

你除了在我这儿占到份量,你什么都不是。

—·—

惜予退学后也没闲着,光是嫁衣,谢太太就找绣娘改了好几次细节,她是怎么改都嫌不完美。

婚期近在眼前了,谢太太又想给嫁衣的几片莲叶边边换个颜色。

惜予两手各拿一片线板子放在红嫁衣上比对,慎予突然跑进来,将她从丝线堆里解救出来,一路拽到了小花园,又绕上十几层石阶进入高处的六角亭中,才神神秘秘地塞来一张字条,告诉她:“萧三四处在找顾惜。”

“你怎么晓得的?”

“他弟弟找到我这边来,就几年前食堂见过的那个。他让我传话。”

“他知道我身份了?”

“哪能呀!不过无头苍蝇一样,广撒网捞你这条大鱼罢了。”

找顾惜这件事上,想来除了萧少鸾也没什么人会帮他,却误打误撞还是把话传到了惜予耳朵里。

萧叔涯在城站等顾惜三天。

家里知道这事的只慎予一个,惜予要他发誓不许与任何人透露。慎予只问了一句,“你会跟他走吗?”

“走如何?不走又如何?”

“走的话,必须跟我道个别,我要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你,你必须拿。不走的话……咱们就当没这回事。所以,走不走?”

“走不走,我都会告诉你的。”

“那就好。”

亭台外下起了小雨,惜予扬起线板子,问慎予哪个绿色好看,慎予随手点了个,“这个吧。”

“那就它了。”惜予绕着石阶走下亭台,雨丝落在睫毛梢上,无力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将走不动路,抬不起头,说不出话来。

—·—

第三天恰好是她出阁前一天。

这期限即便是过了,又待如何?无非天下又添了两个心碎的人。萧叔涯却不肯认栽,替他和她做主:他们俩非得碰一回南墙不可。

惜予坐在翠微点心铺门口,和翠微挑花绳。严二娘拎着皮鞋回来,一掌拍在翠微肩上,“还嫌雨不够多,别玩了。”

惜予穿上皮鞋,路上行人纷纷撑开伞,雨竟又开始下了。

严二娘问小姐接下来要去哪边?

“不去哪,来买青团。”

严二娘笑了,“小姐想吃,尽管拿便是。”

她一直等到雨再停,拒绝了严二娘赠伞和相送,拎着新出炉的青团往回走,走到东四条巷口。恩挺叔打着伞,目光落在手边那袋子青团上,笑笑,上来给她撑伞。

傻什么?竟还真起了念,想同萧叔涯一起碰回南墙。

顾惜其人,杭州师范的肄业证非她的死亡证明,她是“死”在了谢惜予出嫁前一天。

—·—

这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听得王遗时满腹怅然。他想起今夜后花园里萧叔涯与他握手时的目光,现在读懂了,写作不甘,写作羡慕,写作嫉妒。

“后来如何?”

她住进钱塘门王公馆,前尘往事俱做不得数,丈夫有和无一样,之后又削短了发,总活得不很像个红尘中人。

王遗时所好奇的“后来”便是这样难堪的开始。

对萧叔涯,她不去听也不去问,就像抽屉底部的相册,不愿丢开,也不敢打开,任新放进来的物事一件件将他越压越深。

哪怕生活再不如意,她也不去想他,知道一旦开始,便难回头。

王遗时似乎感知到惜予沉默背后的含义。他一旦爱谁,就会容易心疼那个人,现在惜予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女孩,他愿做一切来赎罪。

可他心里也在怕,怕惜予再见萧三,毕竟他越爱谁,就越容易为她吃醋拈酸。

风大雨大,写得有点emo了[心碎]

惜予从一开始出走的决心就不坚定,仅仅是让父母再承受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这点,注定让她去而复返。

大概就在鞋襻断掉的一瞬间,她明白自己无法离开。至于对萧叔涯,她放不放下也不重要了,无非是两个心碎的年轻人,无所谓谁多谁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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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那根断了的鞋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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