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国的爱丽丝】岩壁与心墙 第10章 第 10 章

寿司店暖黄的灯光还隐约映在眼底，带着食物的烟火气，宇佐木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指尖捏着一枚没吃完的梅子干，酸甜的味道裹着淡淡的盐味，还在舌尖慢慢打转，驱散了寿司残留的油腻。有栖在厨房收拾碗筷，水流“哗啦啦”的声音，混着碗碟碰撞的轻响，裹着客厅落地灯洒下的暖光，把这个小小的家衬得格外安稳，像一个能隔绝所有风雨的避风港。

刚才在寿司店吃饭时，有栖特意点了满满一盘她最喜欢的三文鱼寿司，还细心地帮她把芥末拌得很淡——他记得她最近没什么胃口，肠胃也有些敏感，怕浓烈的味道刺激到她。席间，他绝口不提下午的心理咨询，也没提半决赛失利的事，只捡些无关紧要的日常聊，一会儿说下周天气好，要给阳台的多肉换个大花盆，让它们长得更舒展；一会儿说教练刚才发了训练馆新路线的照片，看起来难度不高，适合慢慢找回状态。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让她难过的话题，只为了给她营造一个轻松自在的氛围，让她能安心吃饭。

宇佐木看着有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白色的家居服裹着他挺拔的身形，动作熟练地洗碗、擦桌子，心里满是暖意。她想起隆二让她“观察身边人自然流露的细节”，原来那些“被在意”的痕迹，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承诺，而是藏在这些细碎的小事里——记得她的口味，迁就她的情绪，默默为她打理好生活里的一切。只是以前的自己，被“输赢”和“怕被放弃”的恐惧蒙了眼，从来没有好好留意过这些藏在日常里的温柔。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梅子干都快被你捏化了。”有栖端着一盘切好的草莓走过来，轻轻放在茶几上，红色的草莓裹着水珠，看起来新鲜又诱人，“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洗好的，还带着点凉，吃点解解腻，也补充点维生素。”

宇佐木回过神，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嘴里散开，带着淡淡的果香，驱散了舌尖残留的酸甜味。她看着有栖眼底的温柔，心里的安稳又多了几分，轻声说：“在想……下周去训练馆的事。刚才吃饭时看教练发的新路线照片，难度不算高，我想去试试，慢慢找回以前训练的感觉。”

听到这话，有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欣喜，连声音都比刚才轻快了些：“好啊！这太好了！要是需要我陪你去，我可以提前把工作室的咨询调整到上午，下午陪你去训练馆，在旁边给你递水、加油。”

“不用啦，”宇佐木笑着摇头，眼底带着一丝鲜活的气息，这是比赛失利后，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训练”，没有了之前的沮丧和逃避，“队友刚才给我发消息，说下周他们也会去训练馆，会陪我一起试新路线，你安心忙工作就好。晚上我训练结束回来，给你做你喜欢的番茄牛腩。”

有栖看着她眼底重新亮起的光，像看到了以前那个说起攀岩就满眼热情的宇佐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又宠溺：“好，那我就乖乖等你回来吃晚饭。要是训练累了，或者觉得不舒服，就随时给我发消息，不管我在忙什么，都会立刻去接你。”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放了一部老版的攀岩纪录片。屏幕里的运动员在陡峭的岩壁上灵活攀爬，手指精准地抓住岩点，身体轻盈地调整重心，每一个动作都利落又坚定。宇佐木看着屏幕，偶尔会侧头跟有栖聊两句——“这个岩点的受力点找得特别准，要是换个角度，可能就抓不稳了”“他调整重心的节奏很好，既省力又能快速衔接下一个动作”，语气里渐渐找回了以前聊攀岩时的热情，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提到攀岩就避之不及。

快到十点时，有栖看了眼时间，伸手关掉电视，催着宇佐木去洗澡休息：“你这几天因为失眠没睡好，眼底都有淡淡的黑眼圈了，今天早点睡，养足精神，下周去训练才有力气试新路线。”

宇佐木乖乖点头，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睡衣，走进了浴室。热水顺着花洒淋在身上，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洗去了一天的疲惫，也让心里残留的纷乱渐渐平复下来。她靠在浴室的瓷砖上，闭上眼睛，脑海里慢慢回放着今天的画面——隆二精准戳中她心事的话语，有栖无处不在的温柔陪伴，还有自己重新提起攀岩时的期待。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慢慢找到了“往下走”的方向，那些压在心里许久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角，让阳光能照进心里。

洗完澡出来，宇佐木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她以为是有栖担心她，发来的叮嘱消息，随手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却愣住了。

发消息的人，备注是“隆二教授”。

她之前从来没有加过隆二的微信，想来应该是下午咨询结束后，有栖怕后续沟通不方便，特意把她的微信推给了隆二，还帮他们互相打了招呼。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隆二发来的消息，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刻意的关心，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透着一种细致入微的考量：“睡前可以试着做三次深呼吸，吸气四秒，屏息两秒，呼气六秒，有助于缓解失眠。另外，若想起比赛相关的画面感到不适，可暂时转移注意力，比如听一段白噪音，或翻看喜欢的书籍。”

宇佐木握着手机，指尖忽然微微发烫。她没想到隆二会特意发消息来，更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细节的事——下午咨询时，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这几天总失眠，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比赛失利的画面”，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还特意找了缓解的方法发来。

下午咨询时的画面突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他坐在轮椅上，脊背挺拔，眼神平静地看着她，精准地说出“你怕的不是输，是被放弃”；他用攀岩做比喻，帮她理清情绪时的耐心；还有最后送她出门时，那个难得的、带着温和笑意的表情。这些画面像细碎的光点，在心里轻轻晃了晃，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她盯着那条消息，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合适。说“谢谢教授，麻烦您了”，觉得太刻意，显得生分；说“我知道了，会试试的”，又觉得太简洁，不够礼貌。手指悬在手机键盘上，反复斟酌着用词，删删改改了好几次，最后只敲出了“谢谢教授，我会试试您说的方法的”几个字，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语病，才轻轻按下了发送键。

消息发出去后，宇佐木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却没了心思继续吹头发。她坐在床边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肩上，发梢还在滴着水，脸颊因为刚才的犹豫和紧张，泛着淡淡的红晕，眼神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收到隆二的一条消息，自己的心就会变得这么乱。明明只是单纯地感激他的帮助，明明他只是自己的心理咨询师，两人之间只有专业的咨询关系，可刚才看到消息提示的瞬间，心跳还是莫名加快了，连指尖都开始发烫，脑子里更是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和他相处的画面。

“怎么不吹头发？坐在这儿发呆干什么？”有栖端着吹风机走进卧室，看到宇佐木坐在梳妆台前，头发还湿漉漉的，连忙走过去，“湿着头发睡觉容易着凉，还会头疼，我帮你吹吧，很快就吹干了。”

宇佐木回过神，连忙抬起头，对着有栖笑了笑，掩饰住眼底的慌乱：“好，谢谢有栖，刚才有点走神了。”

有栖坐在她身后的床沿上，打开吹风机，调到温热的档位，轻柔的风拂过宇佐木的头发，带着洗发水淡淡的薰衣草香气。他的动作很轻，手指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的头发，生怕用力过猛扯到她的头皮，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她的头皮，暖暖的触感传来，舒服得让人想闭上眼睛。

“刚才看你拿着手机发呆，是谁发来的消息啊？是不是队友跟你聊下周训练的事了？”有栖随口问道，语气很轻松，没有丝毫刻意追问的意思，只是单纯地想跟她聊聊天。

宇佐木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手里的毛巾也顿住了。她沉默了一秒，才轻声说：“不是队友，是隆二教授。他发来一些缓解失眠的方法，还说要是我想起比赛的画面觉得难受，就听听白噪音，或者看看书转移注意力。”

“哦，隆二倒是很细心，这么晚了还特意发来消息提醒你。”有栖笑了笑，语气里满是对隆二的认可，“那你晚上就试试他说的方法，要是做了深呼吸还是睡不着，就叫我，我陪你聊会儿天，或者陪你看会儿轻松的动画片。”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依旧专注地帮宇佐木吹着头发，手指轻轻梳理着打结的发梢，动作温柔又耐心。宇佐木靠在椅背上，听着吹风机“嗡嗡”的声音，感受着头皮传来的暖意，心里的慌乱却没有丝毫散去，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不敢告诉有栖，自己收到隆二消息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不敢告诉有栖，自己盯着那条消息，删删改改了很久才敢回复；更不敢告诉有栖，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隆二的样子。她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有栖这么在意她、包容她，默默陪着她走出低谷，她却因为另一个人的一条消息心神不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既愧疚又慌乱。

吹风机的声音渐渐停了，有栖关掉电源，把吹风机放在梳妆台上，伸手摸了摸宇佐木的头发，确认已经完全吹干，才放心地说：“吹干了，头发软软的，很舒服。早点躺下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他俯身，在宇佐木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吻里满是温柔的爱意，“晚安，佐木。”

“晚安，有栖。”宇佐木抬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尽量自然的笑容，努力把心里的慌乱藏起来，不让他察觉丝毫异样。

有栖走后，宇佐木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侧过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隆二的聊天界面，他没有再回复消息，对话框里只有她那句略显生硬的“谢谢”，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她按照隆二说的方法，闭上眼睛，开始做深呼吸——吸气四秒，感受空气涌入胸腔；屏息两秒，让身体慢慢放松；呼气六秒，把心里的烦躁都吐出去。可就算重复做了好几次，心跳还是很快，脑海里依旧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隆二的样子，还有他发来的那条消息，每一个字都清晰得仿佛刻在心里。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隆二只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她对他的感激，不该掺杂任何别的情绪，更不能因为这份莫名的异样，辜负有栖的温柔。可心里的那点异样，却像春天里刚发芽的小草，在温暖的土壤里悄悄冒了出来，不管她怎么努力压制，都挡不住它生长的势头。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地板上，形成一道细长的光带，安静又清冷。宇佐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影子，心里满是纷乱。她不知道这份异样到底是什么，是单纯的感激，还是别的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情绪，更该如何面对有栖和隆二。

深夜的安静里，藏着一种让她心慌的情绪，像藤蔓一样，在心底悄悄蔓延开来，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既迷茫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