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交通实在不算上便利,他们抵达福冈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鎹鸦领着他们来到福冈的紫藤花之家落脚,当家的老爷爷为他们送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以供洗漱的衣物。
“晚上就去找鬼的踪迹么?”不死川实弥只想越快越好,他本来是要和伊黑小芭内一起去出任务的,没想到会突然有上弦贰的消息,让他临时拒绝了伊黑小芭内。
安刻闻言看了一眼牌桌上的尸体,确保它还没有消散,他快速吃饭,说话的声音毫不含糊:“不,晚上我们去蜕衣俱乐部找苏洛恰那女士还有舞者靖和,她们那里绝对还有一些情报。”
蝴蝶忍点点头,“是啊,既然已经到福冈了,就不必急于一刻了,我们的情报太少,如果上弦之贰有什么后手,对我们而言非常不利。”
不死川实弥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和安刻打过一场,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算融洽,但是现在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这里人生地不熟,安刻又有可靠的情报来源,当然是听他的。
入夜以后,蜕衣俱乐部的门口已经点起了彩灯,这种西洋型式的酒馆在福冈很少见,不论是经营方式还是店铺的装修风格,都与日本传统的花街不同。
并不同与当地的艺妓还兼职陪玩以及歌舞娱乐,店内的“艺妓”也只负责跳舞,如果想要更多的其他服务,客人们只能私下联系这些舞者。
店里舞跳得最好的舞者靖和近日没有登台演出,不少专门为她而来的观众听见靖和今日并不演出的消息大叹一口气,可长夜漫漫,总有寂寞需要排解,观众零零散散地在人群中落座,舞台上的表演开始了。
被众人心心念念的舞者靖和正宿在蜕衣俱乐部的二楼,只有极少的时间会走出房门做些别的事情。
*
一周前。
菅原先生的遗产让她尝到了甜头,靖和迫不及待地准备再大干一场,她的视线频繁地落在那些来往的权贵身上,试图为自己挑选一个合格的“心上人”。
一位不平凡的客人吸引走了靖和的注意力,琉璃一般的七彩眼瞳,如同白橡一般的无垢的发色,五官相当俊美,脸上还挂着不浅不淡的笑意,看见舞台上跃动的舞者时,眼中的欣赏毫不掩饰。
长得好看,从穿着来看也绝不一般,真是一个优质的猎物。
靖和垂涎地舔了舔殷红的嘴唇,不算炽热的目光很快引来了他敏锐的回眸,和他对上视线的那一刻,靖和眼中翻滚的**和贪念瞬间变成了柔软的一瞥。
她不动声色地侧过脸颊,抬起头来看向迷幻的灯光,忽明忽灭的光影落在她优美的脖颈中,也落在不远处的七彩眼瞳中。
靖和带着眼底的哀愁喝完了酒杯里最后一口酒,推掉杯子以后上台了。
柔软的肢体随着她的心意肆意扭动着,热烈又令人迷醉的舞姿立马引来了台下看客的注意,他们纷纷沉醉在她的舞台中。
殷红的眼线让她的眼角更为上挑,看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狐狸,她的视线穿过躁动的人群,与那双虹色的眼睛再次对视。
他的脸上挂着孩子般天真的笑容,跟靖和对上视线以后还眨了眨眼。
靖和露出了一个不同于她的舞姿的腼腆笑容,光落在她的眼中更显动人。
一舞毕了。
*
“您好,刚才您一直在看我的表演么?”靖和坐到目标身边的高脚凳上,她的体力很好,一支舞结束也只是让她的脸上挂了一点薄汗,“能够有幸知道您的名字么?”
她脸上笑盈盈的,翠绿的眼睛不带**地望着那个男人。
“我叫童磨。”童磨用展开的扇子挡住了自己下半张脸,他恭维道:“小姐的舞跳得真是出色啊,恐怕整个福冈都没有能够比得上小姐的舞者了。”
靖和脸上的表情因为他的话变化着,仿佛因此感到不好意思的模样,实则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把扇子上。
似乎是由某种金属制成,扇子的边缘相当锋利,像是刀的薄刃一样。扇面上雕刻着粉紫色的莲花和绿色的荷叶,从精细程度来看,这把扇子应当价值不菲。
只是,莲花在当地的风俗中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寓意。
“真是谬赞了,靖和不过是一介舞女,若是连赖以生存的本领都拿不出手的话,又要用什么来养活自己呢?”靖和接过了新上来的酒杯,小口小口地啄着酒液。
童磨的视线也跟着她的动作转移到了酒杯中,酒液澄澈透亮,一看就是品质上好的酒液。
他在没有变成鬼时喜欢舞蹈、水烟管还有酒,只可惜变成鬼以后再也喝不了酒了,只好用酒浴代替。
童磨心中在想些什么面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他就像出没在蜕衣俱乐部的每一个出手大方的金主一样对靖和说:“我啊,实在喜欢看人跳舞。如果靖和小姐愿意的话,我能私下请你跳舞么?”
靖和等来了自己想要的邀请,她微笑着点点头:“当然可以。”
她本以为今晚就会到此为止,没想到很快就听见了下一句。
“那就现在吧。”童磨推开了没有喝过的酒杯,他的手递到了靖和面前,“你有空么?”
当然有。
靖和在二楼的包厢里为他单独跳了一支舞,童磨看起来很高兴,还送了她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那份礼物在当天晚上就被靖和卖掉了,换到了数额不小的一笔钱。
从那以后,童磨几乎每晚都会来蜕衣俱乐部,然后在靖和当天的演出结束以后,单独约她跳一支舞。
几次之后,私下演出的地点也从蜕衣俱乐部的包厢改变到了童磨的住所——万世极乐教。
靖和虽然早就从童磨的穿着以及行动中判断出了他的职业,但是从他的口中亲耳听到这个答案还是让她大吃一惊,他居然和本地那个小有名气的教会有关。
那个教会在特定的一些群体中的名声很不错,但是也有不少人觉得那是个害人的教会。
“没有想到我会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童磨盘坐在垫子上,手肘架在膝盖上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靖和。
靖和收敛了脸上的讶异,她低声笑着:“倒也不算意外。”
这对于靖和来说当然是一个好消息,不管这个教会清不清白,既然是教祖的话,意味着她能够从他的身上得到更多的钱。
靖和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舞裙,然后在光滑的地面上跳舞,教会里的女信众弹着三味线为她伴奏,悠扬的乐曲在宽敞的房间里回荡着。
表演结束以后,靖和简单清理过后把脑袋轻轻枕到童磨的大腿上,向这位教祖大人诉说自己经历的苦难。
家暴她的父亲,带着她从那个地狱里逃出来,然后又因为贫穷而病死的母亲,无依无靠的她被短租房的主人卖到了花街挽回损失,她就此成为了花街的一部分。
好在老天爷还愿意给她一口饭吃,她在舞蹈上的天赋是多少人都羡慕不及的,她跟着蜕衣俱乐部离开吉原,在福冈落脚。
“……吉原?”
童磨抚摸靖和发丝的手停下来,他听见了熟悉的地名反问道。
靖和有些疑惑地仰起头来看他:“是啊,吉原,但是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整个游郭都被摧毁了呢,不过据说好像没有太多人死去。”
是了,那就是堕姬和妓夫太郎所在的地方吧,那对被他举荐成为鬼的兄妹。
真是可怜啊,身为人时妹妹几乎被人烧死,哥哥只能抱着妹妹快要死掉的身体痛哭。变成鬼以后,又被鬼杀队的剑士杀害了。
童磨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去触摸靖和柔软的脸颊,真是脆弱又美好,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死掉,他的脸上仍然笑着:“真是可怜啊,但好在你平安无事。”
脸上传来微弱的触感,靖和像是害羞一般将脸埋入童磨的怀里,那双剔透的绿眼睛无神地睁着,她在思考。
童磨给靖和的感觉很奇怪,虽说是‘普度众生’的教会,但身为教祖的他好像对她说的话并不在意,那些死掉的人也不过是存在她的话语中的故事而已,只是故事里的人物。
他脸上的笑总是充满悲悯的,可是眼睛里却看不见他的情绪,那些饱受苦难的教众向童磨倾诉自己的苦难,他被感动时总会落泪,可是靖和完全看不穿他的情绪。
就像是个没有**的怪物。
恨是什么呢?爱又是什么呢?那些泪水中的难过和痛苦,这个‘神之子’又真的能够分辨么?
靖和从万世极乐教离开,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黑黢黢的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口没有灯,屋檐下的房门就像一只怪物的巨口,将来往的教众全部吞噬,没有溢出一丝声响。
下一次吧,最后一次,如果再没有成功,她就放弃这个目标。
她心想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