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的时间能做很多事,比如知道布兰诺家族的现任家主没有半点意大利血统,是个纯粹的美国人——尤兰达·布兰诺,比如知道尤兰达远比前几任家主能干,早在重新收复了分散在意大利本土和全球各地的势力,同时还在暗中扩张势力,再比如,为他端上卡普利蛋糕的瓦伦提娜其实是布兰诺家族暗杀队的队长,除了尤兰达,没有人知道她本人的真实容貌。
“你分心了。”瓦伦提娜冷声提醒。
“抱歉。”杰森回过神,“我……”
“我不需要解释。”她干脆地打断了杰森,“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明天再走神我会申请更换任务。”
“辛苦了,瓦伦提娜。”尤兰达站在射击场的边缘处,微笑着对她颔首。
“BOSS,”瓦伦提娜快步上前,举起她的右手,虔诚地吻在她的无名指的第二个指节上,“您今天也辛苦了。”
尤兰达伸手捏了捏瓦伦提娜的脸颊:“杰森最近的训练怎么样,亲爱的?”
“不太好。”瓦伦提娜诚实地说,“今天他走神了。”
尤兰达看过来的时候,杰森假装有些忙地看着旁边的设施。
“好吧,”尤兰达笑起来,“辛苦你了,亲爱的,让我和他谈谈吧。”
瓦伦提娜看了一会杰森,客观地说:“他学得太差了,我怕他惹您生气。”
杰森没有办法装作听不见了,咳嗽了几声:“按照你的标准,那全世界除了你的BOSS和你以外就都是蠢货了。”
“克拉普西也不是蠢货。不过你说的确实对,世界上的人向来都是由让人无法忍耐的蠢货和能让人忍耐一段时间的蠢货组成的,”向来高傲的老师刻薄地评价道,“你应该庆幸你属于后者,否则你早就被扔进海里喂鱼了。”
尤兰达无奈地轻笑一声:“我还有些任务要给你,去找克拉普西吧,瓦伦提娜。”
“是的,BOSS,”瓦伦提娜点头致意,离开了训练场。
“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吗?”杰森直接询问。
“今天晚上要处决一个叛徒,在行刑场。”尤兰达坦白了来意,“我希望你去。”
杰森皱眉:“你想让我做什么?”
尤兰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抽走了他手中尚且滚烫的手枪:“我听说你最近练习都做的不错?”
“瓦伦提娜依旧认为我是一个蠢货,克拉普西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她没有直接说,但是她的眼神就是那么说的。”杰森耸耸肩,“她们每时每刻都在用眼神质问我:就你这种蠢货是怎么被我们完美的BOSS看上的?她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都能够她再去收好几块地盘了——别笑,她们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全是这样类似的话。”
“抱歉,但是这个描述真的有点好玩。”尤兰达摆了摆手,“如果她们的行为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会去找她们聊聊的。”
“那倒不用,”杰森拒绝了尤兰达的提议,“她们都是不错的老师。”如果能别在他失误的时候露出“天呐这简直是天下第一大蠢货”的表情就更好了。
“好吧,如果你这么坚持的话。”尤兰达摊了下手,“总之,晚上六点的时候我想在行刑场见到你。”
“我知道了。”杰森点头。
尤兰达无法忍受任何背叛,或者说,严重影响到她判断的背叛,她把下属和家族当作分毫不差的时钟,任何偏离正确指令的误差都会让她烦躁,她大概只允许这世界依照她的命令下运转。
杰森先前来过几次行刑场,哀号声、求饶声、痛哭声,总之,那地方不是一个消磨久违的下午休闲时光的好去处,至少对不是施虐狂的正常人来说。
行刑场也不过是一个简易的露天广场,用粗糙的水泥铺满地面,每次处刑结束后都会有专人来清洁地面。
处刑,杰森想着那个词,觉得有些好笑,所有事务都处于法律范围之外的家族居然有一套比刑罚制度更加严苛的内部法律,家庭成员对它的敬畏程度远高于对《圣经》的信任,而本国的律法?那不过是她们用来擦去匕首上血迹的废纸。
这里到处弥漫着极淡的血腥味,即使清洁工在地面上倾倒了几百吨的清水。杰森站在行刑场的边缘。
距离六点不到三分钟的时候,背叛者被蒙着头带到了行刑场的中间,
馥郁的白麝香和玫瑰香浮现在身旁,是尤兰达无声地出现在他身侧。
“下次潜行的时候建议你最好换掉香水,”杰森往一侧站了些,保持着和尤兰达的距离,“这个香水的味道有点太明显了。”
“我无意隐藏我的来意,亲爱的。”尤兰达对他眨眨眼睛,“而且暗杀的任务有你的老师们去做。”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腕表的时间:“还有半分钟到六点整。”
她放下手,看着处刑场中颤抖的叛徒,轻描淡写地说:“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今天的处刑人是你。”
在杰森给出反应前,尤兰达已经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向场内走。
“等会,你可没有提前通知我这点。”杰森试图甩开她的手,他也成功了。
“男孩,”那个单词在她的唇齿间好像融化的棉花糖,甜蜜而黏腻,她总是纵容他一切失礼的行为,就像他现在失礼地甩开她的手,依旧自若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恼怒的迹象,“我曾经给过你别的选择。”
杰森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在克拉普西和瓦伦提娜为他正式授课的前一天,尤兰达为他递过来一张回到哥谭市的机票。
“你还能回头,”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看着他,“我会抹掉你曾经来过意大利的痕迹,没有人会知道你曾经短暂地逗留过这里。”
他毅然推开了手边的飞机票,她在阴影中的眼睛第一次笑得真切。
“我知道。”杰森稳步往处刑场内部走去。
在他面前被绳子捆住双手、打断双腿跪在地上的叛徒头上戴着黑色面罩,让杰森没有办法看清他的面容。不过他猜,所有叛徒的神情此刻大概都没有什么区别:苍白、惶恐、绝望,正如他在哥谭市见过无数次的表情。
他的后腰上别着一支M911手枪,此刻隔着布料滚烫地硌着他。尤兰达从容地绕行到他的身侧,帮他抽出那把枪,拉起他的手,将手枪放入他的掌心。
“我好像还没有给你上过课呢,”她并没有松手,而是用手掌压在杰森的手背上,从外握住他的手,教他如何举枪、对准叛徒的眉心,“那把这个当作我教你的第一节课吧,记好了,别人可不一定能够有这种机会哦,你是特殊的那一个。”她的尾音带着意大利语的缠绵,像在唇间融化。杰森闻到她常用的玫瑰和白麝香的香水味。
她缓慢地扣动扳机,沉闷的枪响声在卡扣细微的脆响声后回荡在处刑场上,刺鼻的铁锈味掩盖了硝烟的味道。而他大脑昏沉,任由她握着他的手,在西西里午后仍旧炽热滚烫的阳光下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这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节课,亲爱的。”她的声音里还有笑意的残余,手指仍然搭在扳机上,未持枪的左手如圣母般怜悯地抚上他的侧脸,让他从枪响后的空寂中将目光落到她身上。他猛然觉得这姿势比起凶杀现场、处刑场上,更像是共舞。
共舞。她们在跳同一曲由血液编织而成的华尔兹,飞溅的脑浆是她绽放的裙摆,扳机扣动的脆响是小提琴的颤音,掉落在地面的铜黄色子弹是盛满香槟酒的水晶杯的碰撞,馥郁浓厚的白麝香和玫瑰的香味是终曲时她优雅向两侧拉起的沉重裙摆。
她像马厩中的玛利亚一般,怜悯地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橄榄绿色的眼睛——这绝不是圣母该有的眼睛颜色,那颜色太浅,也太锋利,每次注视都像刀刃割过皮肉,但她此刻就是该死的像极了散发着珍珠般柔和光泽的圣母,垂着眼睛看他。
“我亲爱的杰森,”她的声音动听,却像木锯一般,将他的大脑从中缓缓割成两半,头颅中剧烈的疼痛让他昏沉的大脑陡然清醒起来,她的话也不再漂浮在水雾之后,她袖口处浓得惊人的香水味不断涌入他的鼻腔中,比处刑场上的硝烟和铁锈味加起来都要浓郁,“你要永远记住我接下来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你的罪孽由我承担一半。在你每一次开枪时,我都在你背后协助你扣动扳机。我是你永远的共犯,你永远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
他真该立刻推开她,然后骂她是个擅长操弄人心的混蛋,他真应该去她的卧室把她全部的香水瓶都扔进海里。杰森昏沉地想,爹的,这香水太她爹香了,熏得他头疼。
普鲁斯特效应(Proustian Effect)是指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以上摘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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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