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季节]下雪前 第22章 番外（完）

殷红的手臂在跌倒时脱臼了。

法医将殷红的手复位了回去。

这一来一往，殷红转了转胳膊，想着自己的功德怕是又要减一了，无所谓，她会用别的方式补偿回来。

打官司是场硬仗，殷红趁这段时间，把劲都投进了赚钱中，她有眼界，能吃得下苦，小钱大钱都赚，一时间，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百货卖得热火朝天，殡葬服务也初具规模。

靠着这股劲，一段时间下来，她积攒了一些原始资金，老葛的债早还上了不说，在往北京江浙跑过一圈以后，又开始到处跟人借起了大的，她想办私营药厂，正式往医疗行业走出第一步，只是虽然她学过了很多理论，看过了很多信息，创业初期实践却没有想象中顺利，拉合作，十个有九个当她是骗子，剩下一个比较懂的觉得她疯了，啥相关背景没有就敢一头往里扎。

被拒绝是常态，大大小小的问题不断，不过她乐意去克服，解决问题就能赚钱，谁能不为之搏一搏。

当她疯了的，她留下了殡葬服务的推广，懂的那个，她进一步交流，还真让她谈成了几个。

沈墨那边，风言风语向来传得快，桦医布告栏那些事很快成了人茶余饭后的聊天资源，殷红借殡仪服务认识的一个编辑带着王阳在报社打杂工，借这个机会，专程让他努力在报纸上混出一块澄清的地方，王阳这小子也并非全然无用，他花了好些心思，先是简要复述了律师教的话，紧接着自己写了一首藏头诗，这藏头诗分三种形式藏了三件事情，一是作为孩童的沈墨受到了大爷的侵害，二是她为自由努力上学兼职打工，三是因为被其报复名誉受损，被学校开除，并且流言蜚语还在继续的事情。

编辑对王阳的诗表示了很高的评价，殷红也不太懂诗，但她觉得这首诗性价比很高，字数不多，但兼具委婉跟陈述事实的效果，于是在南下路过那几个大城市的时候，专程花钱在报刊上发表了王阳的诗。

这天殷红看完工厂选址回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下了车，她特地绕了个圈跑去傅卫军那，没成想刚一走到门口，就见一堆人鱼贯而出，每个都慌慌张张的，一看就是出了事。

她当时就冲了进去，正好一只脚卡上对方关门的点，门压过来那一刻，痛得她整个人神经一颤。

关门那人见状一愣，还想推开殷红继续关门，傅卫军当时脑袋都翁了，直接冲开围堵在前方的混混，一拳将堵门那人揍翻在地。

眼瞧着要干，殷红瘸着一只脚，一手拦在傅卫军身前，后者却又拉住她的手，越过她半个身位，将她掩于身后。

为首的混混皱眉嘲讽道：“你小子要是有种，自己惹的祸就别把女人牵扯进来，只要你搁这跪下，我们保证不伤她。”

傅卫军摘了助听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能说什么。

他轻轻推了推殷红，示意她赶紧走，殷红反倒推开他的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一瘸一拐往中间走去。

“你们想要多少钱？”

“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混混道：“我今天必须得让他给我跪这，滚出桦钢，这事才算完。”

“两千够不够？”

殷红从包里拿出现金问道。

混混指着傅卫军：“你知道他之前都干了什么吗？他偷了我们的东西，还拿了把刀，差点杀人！”

“五千呢？”

殷红继续拿钱。

混混头还没说话，周围的人倒是有些想应了。

又能不打架，又能拿钱，丢的还是老大的脸，怎么看好像都挺蛮划算。

“你行。”

混混头子见这女的铁了心想保哑巴，调转棍子方向对哑巴道：“让女人给你出头，能耐啊，有本事就自己解决问题，像个男人一样。”

“他听不见。”

殷红表情平静地又往前走了两步，哑巴过来想扶，她对他摇摇头，然后不疾不徐地拿过了混混手上的棍子。

“解决问题不是这么个解决法，法治社会，何必见血。”

殷红将棍子重新递回给混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见着了，他就是想安安分分做点小生意，你收下钱，以后大家都还在这片混，谁也犯不着惹谁，你看怎么样？”

隋东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一堆人从录像厅离开，他与那些人对视一眼，赶紧往里去看情况。

出乎意料的，里面完完整整，啥也没发生，一切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除了殷红扶着脚腕直冒汗，连傅卫军都没啥事。

得知了前因后果，隋东扔下手中的东西，气愤道：“太，太欺负人了，这钱我们必须得，得帮你拿回来。”

傅卫军默不作声，但帮殷红敷脚的时候，那眼神中就明写着要秋后算账。

“拿，肯定得拿。”

殷红可不做亏本生意：“但不用我们去拿。”

97年刑法颁布实施，其中一条就是敲诈勒索罪，桦钢这群年轻混混以为外来人好欺负，实际上，在真正犯事的时候，最难逃的就是这群扎根在这里的人。

殷红最近跑警察局法院多，其实也能一分不花解决今晚的事，但她就是想让这群人长长记性，钢厂不是法外之地，现在还了，那是为死后铺路。

在殷红直接报警并准备起诉以后，混混的家长跑来找他们还了钱，并且希望和解，殷红倒是很痛快，她同意私了，但必须让这群人给她打一个月工，她按实习工资给。

那些家长本来看见自己家孩子就烦，因为官司的事烦上加烦，一听有这事，二话不说把他们扔给了殷红，殷红本来想着傅卫军之前犯的事也不少，也没要求他们道歉，结果这些家长倒是押着人上门来道歉，给拄着拐的殷红差点没吓摔着。

出了这茬，她也有点担心傅卫军和隋东以后还会不知不觉犯下一些错，跟着备战高考的沈墨一块，带着大家抽空去夜校上课，王阳本来很抗拒跟复读有关的事情，但因为沈墨改志愿到临床，分数线要求很高，那昼夜不分一心扑学习上的劲，就是最讨厌书的人，也难免想看看她书里到底有啥，能把人学成这副德行。

王阳有这劲，就连本来反对他跟外面那些人交往的王响都不得不感谢起了沈墨，听说了沈墨的事情以后，心里更是愧疚，经常让王阳把人带到家里吃饭，沈墨一开始不大适应，但王阳的家人对她真像自家人一样，逐渐的，她也成了不需要羡慕别人有完整家庭的人。

冬去春来，不知不觉间，殷红的厂子真建了起来，她计划药厂主要先做仿制药和中成药，等环境有所改变以后，再扩大规模研发创新药，那些都是盈利后的后话。除此以外，她的殡葬服务产业也蒸蒸日上，她注册了一个医疗公司，现在主营临终关怀、殡葬用品和殡葬服务，未来还准备建墓园，之前收编的那些打工仔，愿意做这行就跟着她，有顾虑的就去跑运输拉货，一开始忙得七荤八素的，为了和解才干，后来感觉到能赚钱以后，基本都留了下来。

而不知不觉间，沈墨的官司也走到了尾声，律师不愧是铁血律师，不仅从重让沈栋梁获得了无期徒刑，还让沈墨得到了她应得的赔偿，而沈墨也同意协商减少赔偿金额，但要沈辉和傅卫军达成和解，之前的轻伤害案件要求不追究刑事责任，沈辉哪懂这些，但殷红提出可以治好他的手以后，赵静果断认了。

在此之前，王阳的诗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效果，自古以来就有用藏头诗控诉冤情的历史，他的诗先是引发了社会关注，然后又引法学界把关注点放在了桦林身上，主要是因为剑走偏锋的律师屡出损招，沈栋梁之前为了脱罪联系上了自己公安局的老友，律师就直接告到了纪委，也不止告这事，他还告国企干部侵吞国有资产的事，这火一下就烧开了，自顾不暇的桦林公安局差点连自己内部都被人端了，不少领导更是急得焦头烂额，这个本来暗流涌动的城市直接开启了惊涛骇浪模式。

律师头铁，为了司法，也为了成名，殷红也不知这样是好是坏，她只是个商人，无法预估提早捅开会对桦林造成的影响，于是只能先想办法抓住这波热度，做大公司，再吸纳更多因此下岗的人才。

沈墨跟王阳一家越来越熟，是熟到连他家捡到孩子都能帮忙看一看的地步，于是把待业的龚彪也推荐给了殷红，九零年代桦工大本科生，因为殴打厂长被拘留了一段时间，出来后找不着工作，看殷红这里有没有合适的缺。

缺肯定是有，但看到龚彪的工科出身，殷红决定给他安排个更大的活，她想做医疗器械制造，后面还要去北京，去江浙，去广东，西南，龚彪就是未来的技术骨干。

她一步一步实现自己计划中的任务，在沈墨考完试以后，就带着一伙人往北京跑，北京的夏天比桦林热一些，冬天也来得比桦林晚一些，桦林都下了第一场雪，北京还没迎来初雪。

殷红选择在下雪的时候离开了桦林，在下雪前来到了北京，未来的时间，她还能看很多场雪。

值得一提的是，傅卫军的录像厅扩大成了电影院，跟她一起来了北京创业，王阳为了追随沈墨的步伐也来到了北京，真就在后者的督促下进了一家杂志社，而且还真又是家国企，他除了继续写诗，搞的那些诗集活动也很受读者欢迎，这天又搞了个什么百种职业诗歌集，找不同的普通人参与写诗，连傅卫军都没放过，不过傅卫军还真配合写了，殷红想看，被他神神秘秘地瞒到了杂志出版的时候，出版就出版吧，只是还没等王阳送杂志过来，殷红有天就自己买到了那本诗——

那是梦吧

你用手语比划的谢谢

梦里太快

我来不及回应

在半梦半醒间看到

你眼里闪出的光

那是梦吧

这不是第一次梦到你

馄饨的热气带着你模糊的声音

你当然不记得

因为你只是梦

殷红看着这首诗，模糊的记忆里飘来一些过去零碎的画面，像是泛黄日记本被风吹起的那一页，缓缓地揭开过往遗留的面纱。

……

我想再次梦到你

黑白格子的发夹最适合你

你说了什么和谢谢

我练习了很久的不客气

怎么没在梦里

那一定是梦

我在大雪纷飞那天醒来

我看到了梦的碎片

那是我短暂的一生

唯一一次

有转瞬即逝的光

可能带着声音

震耳欲聋

【全文完】

本文又名：《牢》、《下雪前赶快进屋》、《为了写哭室友我坏事做尽》

参考图书：曼昆《经济学原理》

特别鸣谢：呕心沥血提供最后诗歌的室友

写到这里全文正式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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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