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黑战记]池长老今天仍不知我是人类 第1章 初遇（上）

1.

陆素叶出生自一个据说有千年传承的人类术士家族，但这个“千年”的说法到底有没有依据，她完全没考虑过。

她觉得家里的传统和目标都与自己无关，因为继承者是心性比她成熟、属性也更合适的双胞胎姐姐陆墨花，自己只是一个略懂术法的普通小孩。

与其把素叶关在家里，不如去外面看看多姿多彩的世界——她姐姐墨花是这么觉得的。

在姐妹二人六岁那一年，墨花就做好了安排，力排众议，将妹妹素叶送出了祖祖辈辈居住的闭塞村子，前往最近的大城市龙游就读于一所寄宿制学校，一直上到高中毕业，又考上了魔都的大学。

家里的麻烦事情和大人都交给姐姐应付，她可以有机会去过一段平凡人类的快乐生活。

只要她的小钱包允许，一天吃两个冰淇淋都可以！

她和姐姐长大的地方，别说放冰淇淋的冰箱了，连电都不通。

……但从某一天开始，平凡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她做暑期兼职的展馆中，顶上的数名妖精大打出手，底下的普通人惊慌失措，几乎距离发生踩踏事件不远了。

陆素叶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努力把快冒出嗓子的尖叫声全咽回去，免得打扰眼前正在发生的战斗，给人添麻烦。

留着红色长发、伴有白色挑染，看起来无时无刻不在生气的男人正把她夹在胳膊下面，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操控石块殴打对手。

“……人类的现代建筑真是烦死了！”红发男子额上青筋暴起，他的声音听起来就更显暴躁了，“一点能用的土都没有！”

陆素叶还不知道他的全名，只听见别人叫他“池长老”。

池长老嘴上是这么骂的，这座钢结构的现代展馆倒也不是一点混凝土都找不到，但总不能去拆承重墙和地基。

尤其这里今天还承办了一场上万人类参与的什么漫展览，聚集了太多人类，他就更不能大开大合地拆墙拆地基了，只能想办法找点替代品。

池长老嘴里继续骂骂咧咧地抱怨着，余光瞥到不远处用来装饰大厅的假山，伸手一点又翻手一指，人类需要吊车才能抬起的巨大石块，眨眼间就被轻松抛向远处，把他的对手砸得人仰马翻——

可能还有一点半死不活。

“……哇。”素叶看到这一幕，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赞叹了一句：“真厉害。”

她以为这种混乱嘈杂的场景没人能听见，完全没注意到把她护在胳膊底下的人突然就不抱怨了，脸上的恼怒消退了不少，转而浮现出几分得意，嘴角快压抑不住上弯的弧度，忍笑忍得很辛苦。

……好似一只被顺毛捋的大猫。

至于，素叶是怎么和这只大猫碰上的……

事情要稍稍回到半小时之前。

2.

陆素叶高考刚结束的这个暑假，家里突然单方面和她切断了联系，也断了每个月的生活费。

陆家老宅藏在深山老林里，距离最近的人类镇子都有十几公里之远，据说以前就根本不来往——直到陆素叶被送去城里读书，陆家这才定期派专人到镇上的邮局给她汇钱和收寄信件。

素叶每个星期都会给姐姐墨花写信，毕竟家里老宅不通电也没信号，只能靠信件来交流姐妹感情了。

她刚去龙游上学的第一个星期，就用还写得歪歪扭扭的铅笔字给姐姐写了一封信，兴奋地描述在大城市里见到的各种新奇玩意儿。

没几天后，她就收到了姐姐用工整小楷写的回信，叮嘱她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都不要藏着，要及时告诉自己。

看着那一手工整端正的毛笔字，素叶不由得再一次感叹自家姐姐是个除了身体虚弱外毫无缺点的天才，和她这种混吃等死的咸鱼完全不一样。

十六岁那一年，素叶用自己兼职赚来的第一笔钱买了黑白成对的蝴蝶结头饰，一件留给自己，一件寄给墨花。

由于相隔太远，她担心自己挑选的大蝴蝶结尺寸有些夸张，不安于姐姐收到礼物的反应具体是怎样的——

但从送礼物之前，陆墨花激烈地反对她去兼职，激动程度能从寄来的钞票厚了几倍和信纸上晕开的大片墨迹看出来，再到之后能平静地询问自己最近都在哪儿兼职，这中间不为人知的巨大转折，能看出来应该是挺开心的吧？

疼爱妹妹的墨花不会轻易切断妹妹的生活费来源，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是，从龙游搬到魔都，付了这个月的房租之后，素叶就凑不出回家的路费了，她面临着迫在眉睫的巨大难题，更别说之后大学的学费了。

她连续寄了好几封信，想确认姐姐的现状，可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姐姐一定不会有事，素叶也明白这是谁做的，那些人只是等不急了，想逼她回家。

好在，她以往积攒的钱还有一些，可以勉强支付自己在魔都的花销，撑到她兼职赚到学费。

她决定继续相信姐姐能搞定家里的一切，自己先解决学费。

3.

当素叶穿着漫展NPC的cos服，连续看到好几组服饰奇特、长相也很奇特的人多次反复经过她这个免费提供瓶装水的小摊子，就隐约猜到今天怕是要出事了。

漫展上打扮的看起来不像人并不奇怪，但全有不弱的灵力，那就很奇怪了。

他们不像是在逛展，而像是在全场寻找什么目标一样。融入进人群的手法也很有经验，几乎看不出破绽，很难发现。

只是素叶的记忆力特别优秀，他们来回搜索的次数又多了点，这才感觉到了异常。

这些人……这些人真的是人类吗？

素叶终于没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对方的感知力出人意料地很强，立刻就发现了她。

一个长相看起来很老成、留着络腮胡的男性猛地转过头，紧盯住她。男人旁边的紫发小哥也注意到了这一边，他在手中的平板划了几下，比对了什么，就摇了摇头，小声说了几句。

像是领队的男人并没有收回视线，而是往上移了一点，注意力转到素叶的脑袋上方。

她也摸了摸自己脑袋上顶着的松鼠耳朵，心里觉得不妙。

啊，糟糕。

素叶租的屋子在魔都郊区，今天踩点赶到位于市中心的展馆时，NPC的服饰已经被其他人挑选过好几轮。她拿到的动物耳朵头箍太小了，挤得她头疼，就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自己用灵力手搓了一对松鼠耳朵，再补了一点障眼法，免得有人起疑。

但对方显然不是普通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戏法。

眼见那几人转向走了过来，素叶没什么动作，继续站在原地。

嗯……她觉得这个时候转身就跑显得太激动了，干脆等他们走过来。

她倒不是很在意被人关注，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只是很正常地在兼职。

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还能有什么事？

4.

泽宇使用了“追毫”的视域里，这就是一个灵力微弱的妖精，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但就是这一点让他起疑，他们这一组经过这里的次数也不少了，直到对方自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才发现这里有个妖精。

这短短的几步路，足够西地在数据库里先查一遍了。

结论是，什么也没查到。

“她不在这次的嫌犯名单里，但也不在魔都会馆的妖精名录。”西地小声地报告，“总馆那边同样没查到记录。”

居住在人类城市的妖精都必须接受会馆的管理，在市中心突然出现一个面孔陌生的妖精，还是这种敏感的时机，这很不寻常。

泽宇朝西地点了点头，很果断地说：“今天的任务不能出岔子，直接过去问吧。”

“你们……”眼见对方越走越近，素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从桌子上拿起两瓶水递过去，“是要水吗？给。”

泽宇没管其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没有在会馆登记过，这可坏了规矩。”

“‘会馆’？什么会馆，那是哪儿？”素叶直接给他表演了一个“我什么也不知道”三连，茫然的表情百分之百真实。

因为她真不知道对方口中的“会馆”是什么地方。

可能是管理术士的地方？

素叶至今知道的能用“术法”的人，也就她姐姐和陆家少数人，在家外面还真没遇到过。

泽宇表情复杂，他自然能判断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用“追毫”多看了几眼，确认这妖的灵力和目标没有联系。

还没找到嫌犯，先遇到一个没在会馆登记过的妖精。

看上去还特别年轻，什么也不知道。

居住在人类城市的妖精必须接受会馆的管理，但视具体情况，这违规的惩罚可大可小。

只是今天的场合……

“你应当知道，我们不该在人群中暴露自己。”泽宇话里指责她不该在人群中间露出本体的耳朵，却被理解错了意思。

对方的眼神有点像盯着猎物的猛禽，让素叶直接就投降认错了。

原来在外面随便用灵力是违法的吗？

“我的错，可也没办法啊……”她捂住自己脑袋上图省事做出来的小动物耳朵，但认错的同时还是嘴硬了，“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吧？别人又看不出来……”

也……行吧。

泽宇环顾了四周的“群魔乱舞”，再也保持不住沉着冷静的表情，嘴角抽了一下。

和在场的很多人类相比，眼前这只小松鼠显得正常多了。

他叹了口气，也不多为难她：“那好吧……西地，你留在这儿，给她做一下登记，介绍一下会馆的情况。”

“可是队长，我们的任……”西地话说到一半，就反应过来队长的意思，点头答应，“好的，我明白了。”

无论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小松鼠和他们手上的大案子有没有关系，西地留在她旁边监视，那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

5.

素叶给紫发小哥西地搬了张凳子，两人一起在摊位后面坐下，低头假装看手机，实际上在小声交流着。

“给。”她递给西地一瓶水，“所以会馆到底是哪儿啊？”

“会馆的全名是‘妖灵会馆’，是管理我们妖精的组织。分馆遍布全球各地，魔都就有一座。”西地小声解释道，“按规矩，每个住在人类城市的妖精，都得在会馆进行登记，也有义务保护自己的身份，隐藏在人类中。”

“妖精”、“人类”、“全球各地”……

素叶的手指下意识勾住了衣角，自己……是不是卷进麻烦事情里了？

“额……”她颇感不妙，但也只能尽量顺着西地的话往下说，“我刚来魔都不久……要怎么登记？”

西地一边观察着四周保持警惕，一边向素叶简单解释了会馆的背景和规矩。

她听得迷迷糊糊的，想找机会和西地解释一下自己其实是人，却被他一直警惕四周的做法吸引了注意。

“是出什么事了吗？”她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妖在展馆里走动？”

西地犹豫了一下，还是透露了：“我们是会馆的执行者，也就是‘执法者’。前几天，会馆收到消息，有憎恨人类的妖精想趁人多的时候，对漫展下手……更多的我不能告诉你。”

“这样啊……”素叶托着腮，小声嘀咕道，“我说怎么有好几波人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除了我和队长，你还发现了谁？”西地脸红了一下——专职追踪的感知组却被路人给认了出来，这要是被知道了，得被嘲笑到猴年马月啊？

“有这么几个人……几个妖。”素叶从口袋里摸出个巴掌大小的本子，简单几笔勾勒出特征，几张面孔就浮现在纸上，“你都认识吗？”

“嘶……”西地瞅了一眼素叶速写的过程，全是熟人啊，分配到这一区的几乎都在上面了，“是同事……你到底怎么把我们认出来的，明明灵力做了伪装。”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这要是让鹿野大人知道了，他们全得挨训。

“今天展馆里人这么多，灵力混在一起，我是没那个本事分辨灵力的区别。”素叶解释，“但这一个上午，你们经过这个摊子的次数比普通游客多，我记忆力又比较好，自然就有印象了。”

“靠记的？！”西地惊了，今天可是有上万人聚在展馆里啊，他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同时聚在一个地方，头都快晕了。

“是啊，你们这一组经过了五次，这一组经过了七次……”素叶一边说着，一边完成了最后一副速写，“还有他们，次数最少，三次。”

西地低头看了一眼，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你在哪儿看到这两个妖的？！”

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嫌犯啊！

“最后一次见，是十七分钟前从我这儿经过，往C区走了。”素叶看出他很焦急，快速地从脑海里回忆关键信息，“和前两次不一样，大高个的手上多拎了个金属罐子。”

闻言，西地“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6.

他们两个从人群的夹缝中穿过，往C区而去。

“你不用跟我过来啊。”西地试图劝阻，“那两个妖很危险的。”

素叶摇了摇头，很固执地坚持：“你们都是两人一组吧？你队长不在，我来帮你看着后背。”

这要是因为她，让西地独自一人遇险，她可过意不去。

素叶想着留在家里的桑枝弓，这是她离开陆家之前用的，主要是在仪式上驱魔辟邪——但也不是不能用来战斗，灵力凝成的箭矢把人击晕绰绰有余。

可惜没带来啊……空手的话，再加上是对付“妖精”，可能得加点力度？

西地对她心里的盘算一无所知，小声说：“我已经和上面报告过了，增援马上就来。你还是回去吧。”

素叶不置可否，还是一路小跑，紧跟在他身后。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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