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去之后,巴佛大学文学系忽然出现了一个新同学。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冰蓝的眼睛,身材纤长,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但也没有那么冷冰冰,只不过会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气息。
她的确很漂亮,但不是他往常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不得不去注意她的存在。
他从小运气就不是很好,总是会被卷入各种奇怪的事件里。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也许该说是运气很好?因为每次都能逃脱险境。不过总之就是,寒假返校以来,他来来回回被卷入了三起案件。第一次是不小心撞见了跟踪狂行凶现场,第二次是电视上也播过很多次的连环杀手“冰冻人”。这两次他都险险逃走,但奇怪的是两次他都在现场附近看到了佐伊那标志性的一头银发,而且两次都是他跑掉之后罪犯也销声匿迹,甚至说是离奇失踪也不为过。
当然也有可能是犯罪者在被捕前及时收手了,不然其他的可能性想想就让他觉得不太自在。
于是这天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佐伊吸引了。他费解地盯着这个新同学,她到底和那一系列的案件有什么样的联系?不然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喂!回神了!”
舍友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嗯?啊,你刚才说了什么?”
“原来你喜欢那种忧郁的类型啊。”舍友坏笑着指了指佐伊,凑过来说,“哎,虽然这种也不错,但是我还是喜欢昨天遇到的那个胸很大的棕发姑娘,那个姑娘真不错啊……”
“嗯……”
“你怎么总是这么心不在焉的!喂喂——你还在线吗?”
“抱歉。您的网络连接不好。”
舍友撇了撇嘴:“有的时候我真的跟不上你的冷笑话。话说回来,听说佐伊·柯里昂是□□家的千金小姐呢!你小子要是有什么想法的话可要小心。”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据说他们家被人道消灭了,啧啧。也难怪那姑娘一脸阴沉,要是我家人被一锅端了我也开心不起来啊。不过——喂,你看,那个金毛怪又来了。”
他说的是帕里斯通·希尔。这个自带光环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不光是希尔国际酒店集团老板的儿子,长得还帅,逢人就闪一下那个标志性的笑容,简直是巴佛大学贵族子弟恶臭最典型的代表成员之一。
“那些政经巨头的子弟净搞什么兄弟会之类的特权组织。一群垃圾,社会渣子,只知道吸血的资本主义蛀虫。呸。”
他无奈地看了眼舍友。虽然这位舍友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孩子(不然也不会知道柯里昂家族的事情,这些消息明显都被什么人给封锁了),但他因为上个学期申请加入兄弟会被拒绝怀恨在心,这个学期俨然成了一个极左革命人士。“我的心与人民同在。”舍友经常这样自我标榜。
巴佛大学就是这样,除了那些显赫家族的小孩,大部分是中产家族出来的所谓“精英”,而他自己也正是众多中产阶层家庭出身的一员。
“所以说啊,那个黄毛蛀虫瞄上了你的心上人,听说他们寒假的时候就开始交往了。你敢相信吗?那个帕里斯通啊。休学了一整年,为什么突然从这个学期开始又回来了?绝对有猫腻。”
他苦笑了一下:“她不是我的心上人啊。”
的确不是,只是让他有些在意而已。
“那就好。话说回来你听说了吗?咱们北边的一个小镇好像爆发了什么疫情,消息都给封锁了。哎,你说会不会是丧尸爆发啊。”
“我觉得是你僵尸片看多了。”
“草,僵尸片多好看啊!你个没有审美的家伙。托马斯·曼有啥好看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佐伊在跟帕里斯通离开之前似乎看了他一眼,肯定是他的错觉吧。
回宿舍的路上,他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拉住了肩膀。本来以为是舍友又忘记拿钥匙追了过来,但是他一回头却被吓了一跳。
冰蓝色的眼睛,银色的长发,是佐伊·柯里昂。
她不是早就走了吗?
“我发现你一直在看我。”她微微笑了一下说,“你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我……”他不由得诧异,他的视线有那么明显吗?
“二月十四号,三月七号,你是不是在场?”
她知道?一阵诡异的寒冷爬上了他的四肢。
“没事的,嗯……”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才发现她的手冰得像个死人。“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眨了眨眼,感觉脑袋忽然有些晕。
“可能会有点难受。”他似乎听到什么人说,“不要反抗,接受它,对,就是这样。”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站在原地,迷茫地眨了眨眼,走廊两侧是来往的学生。对了,他要回宿舍拿下节课的资料……
“消除记忆?”
佐伊回到家后,帕里斯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你在?——你看到了?”
“我当然在了,佐伊。”帕里斯通的眼神里有某种扭曲的东西,看得佐伊十分不舒服。“说起来,小佐伊,你有没有对我这么做过?”
忽然之间,佐伊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你说呢?”佐伊盯着他反问道,“我的说法你也不会相信的吧,帕里。如果我说没有呢?”
帕里斯通没有说话,只是那双弯弯的眼睛里漆黑一片,没有任何真正的笑意。佐伊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帕里斯通的表情就是这样空洞。
就像一个永远无法填满的**的黑洞。
“怎么办呢?佐伊,我很苦恼啊。”帕里斯通说,“你这么不把我当一回事。你知道吗?最近我总在想,僵尸到底能不能体会到痛苦呢?你很痛苦吧?我能看得出来。你有憎恨的对象……我好嫉妒那个人啊。”
嫉妒?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爱和恨不是相同事物的两面吗?我之前一直觉得,也许帮助你,即使你一开始不恨我,但渐渐地也会走上正轨。可惜我发现我错了。”
“帕里斯通,你嗑药了?”佐伊汗颜地问,“你还好吗?”
“但是我发现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你最后也打算像刚才那样删去我的记忆吧?那样可不行啊。如果你好不容易有一天开始恨我,我却不记得,不是很让人心痛吗?”
至少删去记忆的那部分被他说中了。佐伊无言地看着帕里斯通,发现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比她想象得还要危险。也许她不能再拖了,今天就得……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从你这里我知道了很多东西。也有很多收获。这些都是多亏了你,小佐伊。”
什么?发生了什么?
佐伊刚想集中精神,就发现完全没法集中,而且视线也突然发生了改变。她的视野变得越来越低,直到只能看到地面。
她的头被砍下来了。怎么做到的?
房间里似乎有其他人。她的头被黑色塑料袋包裹起来了。她听到帕里斯通在说话,但不是跟她说。
有人把她的身体带走了,有人把她的头带走了。
然后她想道,这大概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而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走了进去。但是具体从哪开始?
变故总是来得比她想象得要快。
她似乎在路上,正在被运到哪里。她能感觉到身体就在附近。这好像是一个卡车或者面包车,从路面颠簸的程度来看应该还在市内。他们似乎以为只要把她的头和身体分开就可以不用做进一步的防护了。这是好事。
佐伊感觉到大量的记忆涌入脑内。关于这座城市的,关于许多人的生活,这些声音嘈杂而有序,在一片黑暗中组成了一幅闪光的图画。街道、建筑、行人、车辆、每一栋楼里的每一个人。
在这个瞬间,世界静止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佐伊的身体找到了自己的头,胡乱撕开了黑色的塑料袋包装,双手举起头部安回了脖子上。起先方向不太对,她把头的朝向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终于对上了。
原来她在一辆运货车里。
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她很快就找到了记忆中备份钥匙所在的位置,然后打开了门锁,走出了货车。
街道上的一切都是静止的。
佐伊身上的衣服溅满了血,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问题主要还是头不太稳定,她得扶着头走,不然头还会滚下来。
她打开车门,驾驶座上的人,她没记错的话,是一个普通的卡车司机。副驾驶上的人是换班的司机。两人都有家人和孩子。
她随便挑了一个人,把头举到对方的身边,张开嘴咬下了两根手指,然后又把头放回原位,嚼了嚼吃掉。嗯,味道一般。
但是足够让她的头重新连接身体了。
一瞬间,街道重新开始走动,但是所有人都对这个浑身是血的女孩视而不见,卡车司机发现自己少了两根手指尖叫了起来,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佐伊穿行在行人间,她的头发也跟头部一起被砍掉了,现在的长度只到脖子。
司机的尖叫声渐渐转为某种像野生动物一样的低吼,他扑向旁边的人一口咬下,过了一会儿,身后的人群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佐伊背对着他们走远,嘴边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像是某种满足的笑。
“库尔利,这次干得很好哦。”帕里斯通拍了拍这个语言学教授的肩膀,“嗯,下次十二支的选票也要拜托你了。”
“好……好的,帕里斯通先生。”
“哎~~叫我帕里就可以了。”帕里斯通灿烂地笑道,“毕竟是要一起前往新大陆的伙伴嘛!啊哈哈!”
“佐伊同学……”
“现在应该在运往特航科地下研究室的途中吧?也不知道是不是佐巴艾病的变种,如果是的话可麻烦了呀。”
“帕里斯通先生,您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嗯,完成学业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万一……”库尔利似乎欲言又止,在帕里斯通鼓励的目光下,他继续说道,“万一佐伊下手的目标不是那些罪犯,您会怎么做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这个问题背后隐藏的某种质问,帕里斯通笑了起来:“哈哈哈!你说什么呢,库尔利,如果是那样的话我肯定不会帮她的呀!不,嗯我会让她把目标放在危险份子身上的。我们协会的人不就是要照顾弱小,为人民做贡献吗?”
“……”库尔利没有说话,似乎还是有些担心。
他在想,A级危险危险生物,不上报给协会而是给比杨德先生,真的好吗?
但是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好像漏掉了什么一样的感觉。
“我说,库尔利。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什么?”
“有点低沉的,像引擎的声音。”
“嗯?啊……好像是有。”
此时两人还站在佐伊的公寓里,血液并没有溅得到处都是,因为僵尸并没有血压,所以只有头被砍下的地方落下了一滩血迹和一堆银色的长发。
这些地方已经被严格隔离起来,最终也会被收作病毒样本交给特航科的研究员。
屋子里没有什么生活的气息,死寂沉沉,虽然家具都在原本的位置,但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呐,库尔利,你记得来的时候,这个房间有这么空的吗?”
“诶?啊,我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啊。”他指了指房间处设好的陷阱。
“嗯……”帕里斯通眯起了眼睛。
突然,引擎的声音变大了,楼下一辆白色的小汽车开出了公寓的车库,在空旷的街道上十分显眼。
两人站在公寓床边,看着那辆车远去。
“!!”库尔利忽然瞪大了眼睛,“是……是她!”
然而帕里斯通的表情反而让库尔利更加恐惧。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兴奋而扭曲的笑容。
“她来过了呀。小佐伊。”帕里斯通喃喃道,“在这个房间里,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怎么可能……”可怕的传染性病毒,再加上这种恐怖的能力。恐怕佐伊·柯里昂的安全等级早就远远超过了A级。
帕里斯通则是一直注视着佐伊开车远去的方向。
这么有趣的事情,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发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