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解梦指南 第54章 独吞

库洛洛端详着她嘴唇四周漾起的讨人喜欢的微笑，他已经全部厘清，这是种出色的、高超的、装假的本领。

为他解开五区桎梏，她手里多了可用之人，还能顺势削弱普索势力的潜在威胁，是政治筹谋。助他离开流星街，不过是心血来潮的副产物。

“一起出去玩”？

不做下属，做同伴，是让团员卸下防备的话术，是和从前如出一辙的，高高在上的施予，或许只是让她尽兴的方式。

她是怎么定义同伴的？给足甜头买来的，能肆意掌控把玩的？

从他推开这扇门，就落入她彀中。

伊洛丝铺陈的漂亮前景是场合他口味的饕餮盛宴，他像每一个饿坏了的人，付费、入座、等待。

“好。”库洛洛扬起唇角，伸出手，“合作愉快。”

她回握了他的手，干燥温暖的指尖触及她掌心，没留下热度便分开。

不知是库洛洛瓷实的眼神，还是他此时的姿态，伊洛丝产生了微妙的既视感。

某些细小躁动扰她睡眠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并不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它不痛不痒地湮灭了。

“合作愉快。”

为了确保库洛洛能来，她做了万全的准备。先和普索扯假大空的未来展望，降低他的防备，再和父亲与长老会谈势力平衡、点明利害。

最后一环，便是认可、支持库洛洛的野心。

这一行人在五区做得是实打实的黑活。从暗访、刺探情报，到暗杀、刑讯，越利索干净，越留不了名。

大部分任务结语递不到长老会，她在下行机关，能多看两眼。两眼，为她拼凑出不少东西。

库洛洛的队伍逐日壮大，旅团经手的内容却被藏得愈发隐晦严实，连她能找见的都不多了。

普索和泰姬是否终于无法忽视他们的潜力，是不是另有打算包藏祸心，不清楚。

她只知道这对库洛洛来说不是好事，他会失去被关注的机会。

诚然，他羽翼渐丰，可以自寻出路，但普索手里捏着全国的情报网……他再厉害，想逃离牵制，前路艰深。

上上之策是光明正大地，往上飞。

她在一区的处境微妙。和另两三个家伙一样，担得都是虚职，平时就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听听。

只是，一年里过半时间，她都在枯枯戮山。案子是看了学了，真想做点什么，能动的势力全是爸爸的，身边最熟也就一个淮同叔。

做什么都像狐假虎威。

她就这样算着，她的课上得差不多了，她恰好有新打算了，这时候和库洛洛简直一拍即合！

先把他抓来，然后这样那样，再那样这样。

等她完成这件大事，不仅能让爸爸开心，还叫他明白，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冲动莽撞了，就能说服他安安心心地放她出去玩，再顺理成章带上库洛洛一起，满世界撒欢。

如此，既不违逆父亲，也不算背弃他。

不过，她诚心要请他来，总不能靠交情？总不能，可怜巴巴地说些不着边际的人情话？

自然要诚恳，稳重地把利害、筹谋摆上桌面，让他心安。

到这一步，她明明算无遗策，可库洛洛那副矜持疏离的做派，让她从头到脚都不舒服了。

她猜他有气。可从来只有别人来讨好她，她已经又一次为他做了这许多，他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再说吧。

伊洛丝挤出笑脸，“大家长途跋涉辛苦了。”她的指头动了动，终又放下，“……淮同会带你们去住处，告知近期的任务安排。人员协调你们做主，我不会干涉。”

话音刚落，大门徐徐打开，封闭的空间迎来了欢畅的气流，氛围瞬间产生了变化。

等候在门口的男人身材高大，穿了一身黑色的制服，前襟上挂着的复杂章纹，绝不像什么引路人该有的职级。男人没有多余的表情，深邃的眼神扫向众人，仿佛无言的评估。

大家都起身朝外走的时候，侠客仍留在原地。

他缓缓转向她，温柔地弯起唇，总算说出了藏在齿间的，“好久不见。”

好事的不好事的，都条件反射地投去注目礼。

伊洛丝微微一愣，见他笑着朝她张开手臂，轮廓虚虚柔柔地涂抹了一圈阳光。

她能回想起的跟侠客有关的记忆，和这时候一样，尽是朦朦胧胧的琥珀色，像扑进了刚晒好的棉被，直观的感受是松软暖和的。除了身形，他好像没什么变化。

但他有点用力过猛，让她生出了没理由的难过。

等她回过神，已经迈了几步，走入了他的拥抱。

这个仰视的角度，伊洛丝实在很难适应。她用抱怨掩饰泛红的眼尾：“你也长太高了吧。”

似乎是为迁就她的身高，侠客垂下头，离她更近了，光影晃得他清澈的眼瞳一暗。

他抬起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声音也一起变轻了：“我很想你。”

遥遥看他俩交谈时，侠客只觉得世所罕见的好玩。喜欢发脾气的小心翼翼，性格不错的咄咄逼人。

道理也简单，利益合宜的局面，就是一个负疚，一个有怨。

然而，库洛洛再不愿意被人掣肘，明明知道在她手底下和五区没什么大不同，不还是来了。

他又不是七八岁那时候毫无余地的他了。

来之前说因势利导，来了还嘴硬“合作愉快”。

想不通就别想了。

侠客看见了她的踌躇，看穿了她的失落，像看到猎物暴露死穴的野兽，基于捕猎的本能张开双臂。伊洛丝也看见了他，主动地、毫不设防地投入了他的网，像以往的每一次。

这次，不是虚无缥缈的记忆。是在掌中的，可以碰到的。他没有和人分享的习惯。猎物叼进窝里，侠客想要独吞。

从不知谁和谁的起哄声判断，他的轻声没有意义。或许也有。总之一下染红了她的颊。猝然发烫的脸蛋，无法忽视的视线，催使伊洛丝拉开了距离。

“我也很想你们。”这么说着，她的眼睛却没从他翡翠似的眼眸上挪开。

淮同咳嗽一声，沉着眼角盯住了侠客，嘴里却唤，“小姐。”

“嗯……”她仿佛做了坏事被抓包那样，迟缓地朝淮同眨了眨眼，又推了侠客一把，催他转身。

……

淮同将这一行人带到新家，讲清接下来的活、留下了几份资料。

库洛洛过了一遍脑子，大致四五个人的量，不复杂。

他分派好正事，大家都在上上下下归置，他却倚在大厅的某张沙发上，盯着一个点发呆。

这种对理智的考验超纲了。

但他很厉害。明明满心躁郁被瞬间点燃，他一动没动，几乎一点火气没泄露。

那一点点，也只有派克察觉了。

不过就算派克没抓着他，他也不会在那种时候，在刚刚结束友好的利益置换的时候，做什么。

做什么呢？

她对侠客。

在他这里客客气气、说漂亮的场面话、拒人于千里之外。转脸就扑侠客怀里去了？含羞带怯地？

这就是她的最终目的？

不，不可能，至多是个意外掉落。

“你的缠，好糟糕。”玛琪抱臂在他面前站定，“你怎么了？”

库洛洛又躺下去一些，“……她。”剩下的话堵在他喉咙里，就是说不出。

玛琪觉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意外有趣，“你来一区，是为了助力侠客谈恋爱？”

库洛洛抬起眼睛，深深地看着她。

玛琪转身，走向了楼道，“自己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