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不弱。去年的我不会有现在的他游刃有余。
从C攒够爬上B的积分,伊路米花了一个月。不知是不是获益于他生着气急需发泄。
对,自那天回去他就一直跟我赌气,态度不冷不热,烦人的很。
我贴了两次冷屁股,心里憋闷,最近更是没精力。B级的比赛日益艰难,我们开始寸步难行。
谁有体力每天打三场呀?
“不用在意那个。”安科摆摆手,“那是前二长老为你爸调整的,积分也是要他夯实基础。原先没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角落里灰褐色的皴裂出神。
我好久没被打这么惨了。这回我断了三根肋骨,右腿粉碎性骨折。预计要修养两个礼拜。
浓郁的方形金光从窗框倒下来压向我,库洛洛他们还没回来,大概也遇到了棘手的人。
“……叔叔。”我望向已经收拾好医疗箱的男人。
咔嗒一声,他将药箱上边红色的扣子压好,宽大的手掌轻按在发黄的盒盖上,颇有耐心地等我继续。
我一股脑问出了口:“我根本没遗传到爸爸的力量吧?”
“他的力量?”安科脸上多了些笑意,他摸摸下巴,却转而道,“要说起来,你和他的共同点其实比你和涅昔的多呢。”
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的名字在他嘴里,熟稔亲呢得让我不太舒服。我瞄了他一眼:“你很了解我妈?”
安科似乎从没在乎过我的冒犯,此刻更直白地点头,面不改色地对我说:“还可以。毕竟看对眼过~”
…… ?
我如遭雷击。
他在做梦。
我高贵冷艳的妈妈怎么会靠近这种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男人?
安科像能看穿我的腹诽,狭长的眼眸承载了过量的笑,“你认识她多久,我认识她多久?”
我还是不太信,虽然我承认人是会变的,但他和父亲也差太多了。
如果说父亲是不怒自威,不可僭越的太阳,安科,懒散时候像幕朦胧的烟雨,起心动念了又像团火,淋得着你,烧得坏你。
简直像在阿波罗和狄奥尼索斯之间做选择题嘛。
我这么想着,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叔叔,你比我爸先认识妈妈吗?”
安科摇头,一时沉默了。
大概他也想不通我妈那时候为什么会看上他。
半晌,他笑着问了我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觉得侠客怎么样?”
我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思考了一会儿,“嗯……他很贴心。脾气不错,和我聊得来,长相也算漂亮。”
“那库洛洛呢?”
毕竟是我起得头,我只得继续答道,“他会是个厉害的家伙。他对自己非常狠。
“只有这个?”
“这还不够?”
安科抬起手,右手食指覆上眼下的痣,不知为何笑得天花乱坠,“这也很好~”
然后,他一下把话题拉回原点:“总之,你用不着和克洛比。他是天才中的天才,你们,大概只是天才中的普通人。各安其位就好。”
这话把我说得空落落的。我又问他:“当年妈妈也打得很辛苦吗?”
“我们在B徘徊了一年。”
“一年……”我瞠目,“通关到底需要多久?”
安科说:“揍敌客的试炼达到目的了,她没有机会再挑战。我也得回家。”
他冲我眨了一下左眼,“实际上,你们没必要和斗兽场死磕~”
我愤愤:“那你干嘛激我们学念?”
“我只是实话实说,哪有激~”
“可是你自己也没打完。”
安科举起手指在我眼前左右挥了挥,见我不高兴,他愈发开怀,“我只是没有机会。再说,激你们的不是揍敌客的小少爷吗?”
我想了想,那天的发展是有些不受控制,扁扁嘴我又觉得不对,看向他,“如果都没人死磕的,A级犯人不就没有对手啦?”
安科火红的头发背光时不那么夺目,像个未开封的罐头。
“是哦。”没等他说话,我突然想通,“如果我是囚犯,会想尽办法留在B的。”
足够多的积分,相对弱小的对手,又不需要烦恼以后会被谁驱使。一定有很多人在控分,所以B层才会藏龙卧虎,窒碍难行。
“是可以投机取巧。”安科肯定道,“但他们心脏上有颗定时炸弹。在计数里,攒够积分,爬上A,就能逆天改命,爬不上——”
他将手握拳放在胸前,快速摊开掌心,像放了个烟花。
的确,这对他们而言不是游戏。
对我来说也不是。
父亲说,让我选自己的路,我只想着登顶以后去哪儿还不是任我挑选。
可根本没几个人是奔着通关去的,如安科所说,几乎所有人都会在B层找到去处。如果不能像爸爸那样速通,我就要在这里消磨很多光阴,比他们慢一拍,这意味着失去很多机会和可能性。
我冲他眨眨眼睛,“那,我还有学念的必要吗?”
安科抬眉,“你真怕学不会?”
“怎么可能。”
我……确实因为重伤心情低迷,又听他讲什么各安其位,母亲在B打了一整年诸如此类的闲话,像一把又一把小刀子朝我捅来,比被人踩断肋骨疼几倍。
我不得不担心,如果心源流的说法有普世的道理,我的未来因为开念太早而被限制,我岂不是要委屈死?
“修行‘念’的基础是稳定的心性。你还在和自己打架,确实不合适。”安科话锋一转,“他们一个赛一个胜过你的时候,正是你学习如何稳定心态的好时机。”
“学。”我下定了决心,“我学。”
“别说我在激将~”他悠哉游哉道,“叔叔只是分析利弊给你知道。”
我深知现在稳稳压勤奋的库洛洛一头,是因为我起步早。真要给他机会爬到我头上,我不如现在以头抢地自我了断。
这份迫在眉睫的屈辱感瞬间盖过了不知定数的遥远未来。
忽有吱嘎一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哎呀呀。”安科垂下的视线越过玻璃窗落进院里,“伤得不轻呢~”
我艰难地朝他伸出手,想借力坐起来看。安科跟我击了个掌,撂下一句“那么过两天我来看你”,就拉开窗跳了下去,期间险些踩上我的床,仿佛在向我炫耀他健康的体魄。
夕阳被晚风呼呼地灌进来。
谁追他了走这么着急?我实在想不通,世上哪有这种叔叔呀?
我盯着没关的窗子做了会儿心理斗争,忍痛起身要去关,房门被敲响。
熟悉的声音传来,“伊洛。”
“进来。”
伊路米打开门,又打开了灯。血腥气比他先进来。
我来不及深究他的来意,期待地问:“受伤了?”
伊路米摇摇头。他的米色外衣被血浸透了好几处,经我仔细分辨,并没有破。所以不是他的血。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先帮我关窗。”
玻璃把风声阻隔在外,屋子里的气味更浓了。
伊路米很爱干净,不会轻易沾上血,他也不是个大善人。于是我开始盘问发生了什么。
他只说他们的伤口深,但没伤到大动脉,死不了,更多的篇幅放在自己没有衣服换的抱怨和委屈上。
我安抚他两句后,再次试探起他的态度,“我要躺回去。这样太累啦。”
他就看着,一点来扶的意思都没有,直到我变了脸色。
“可是我的衣服很脏,”伊路米似乎是想求和,没有僵持下去,“你可以做到的吧?”
“我不介意,又不是没沾过血。”
“这是飞坦的血。”
“……和谁的有关系吗?”
他顿了顿,“我已经牺牲自己了,你再碰到就是重复劳动。”
“……”我懒得和他磨叽,慢腾腾地开始移动。
这时候伊路米却动了,他解开了自己的外套。里面的衬衣染了血,他便把这件也脱掉,露出了精壮的躯干。屋里残留的冷气激起他手臂上一层小白疙瘩。
“会着凉的。”我皱了眉。
流星街日夜温差很大。尽管已经三月底,太阳下岗的时候,几乎和冬天一样冷。加上卫生条件差,致病菌猖獗,我担心他发烧。
我总记得他像猫崽子一样伤病得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我现在完全没能力照顾他呀。
“那是你的错。”伊路米总有他的道理。
把上身剥光后,他总算愿意帮我支撑一部分的重量。他慢慢把我放平。
隔着纱布我也感受到伊路米在散失热量。
“进来。”我用勉强能动的左手掐了他一把,“盖被子。”
他听话地窝了进来,乖巧无害的仿佛一只黑猫。
“搞什么苦肉计?”我侧头看他。
伊路米向来是表情管理界的魁首,我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只能凭借某种血脉里的直觉臆断。
他还不说话。这更说明他不会罢休。
我知道,就像知道他这些天为什么憋着口气,他始终只有一个目的。
一个我根本不可能解决的矛盾点。
我只好先一步打破沉默:“伊路,你觉得我们以后会是什么样?”
安科:我站侠客,谁都别想看见他背别的女生回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