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现在确定杀人魔是「替身使者」了吧。”
“是啊,铃美小姐说她近年来见到很多类似死法的灵魂,不是替身使者根本弄不出那样的伤,形势真是超级不妙DAZE。”后桌的东方同学将声音压至半低凑到虹村同学面前,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秘密话题。
我不动声色地将耳机音乐声调低,课间有声小说不容错过。
“好多都是年轻女性啊。”
“可恶的杀人魔!我找不到女朋友一定都是他的缘故吧!”
他们试图枚举潜伏杜王町十几年的杀人魔可能的身份,从学校爱偷看女生换体操服的体育老师到街边装作失明卖惨的流浪汉老头,最后起承转合收束到那固定的结尾:他那能够暂停时间的大侄子实在太无敌了,他自己「疯狂钻石」的修复能力也不赖。
上课铃响,仿佛来自漫画世界的畅想戛然而止,接下来是英语考试。虹村同学如临大敌,而平时与他形影不离的东方同学倒显得气定神闲。
他当然不需要紧张。将座位稍向左侧挪去,我的作答尽在他可视范围之内,更何况他还有他的替身能帮他作弊——我听有声小说不喜欢白嫖。
应付完考试,我一如既往地翘掉最后一节体育。老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在家休息,她嘱托我下了课就去接替给她代班的同事,她换工作没多久,用人情换代班时间太久总不太好。
话说回来,说是同事,人家事业部的,怎么会跟老妈扯上关系,替她代班呢。
吉良吉影,我知道他的名字,帮老妈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听到有主妇议论过他是龟友百货“让人最想出轨的男员工”排名中流。
我觉得老妈可能对他有意思。但他同意代班,是否也可以视为一种暧昧信号呢。
杜王町是个小镇,这个点龟友百货的顾客就像学生食堂套餐里的0.1公分厚的肉一样稀罕,护肤品专柜的最大客户群体这时候刚进入晚饭备料的忙碌期,这是柜员们最清闲的时候。
隔壁柜台的阿姨不知去了哪里偷闲。装作是隔壁的顾客,我透过附近化妆品店的试妆台,从镜子里遥遥打量这位老妈的预备新男友。
淡紫色的华伦天奴西装修身熨帖,金发齐整后梳,朝两侧错散的刘海倒给古板的气质里增加些许时髦感,兴许是作息规律健康,他的皮肤有着满脸痘坑男高身上没有的顺滑。
据说他工作认真,一丝不苟。这样的态度就算在替别人代班也丝毫未曾改变,他的眼睛不曾从专柜上挪开半分,沉静且专注,在这之中,似乎还有着……愉悦?
你会为上班感到开心吗?
我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眼神可以留给最爱的磁带和画册,但绝不会留给工作。我稍稍走动移动视角,在口红试妆柜前眯眼定神,将试用装涂抹上嘴唇。镜子里,那个男人同样拆开面前的试用,慢条斯理地在手背上混匀,以指尖蘸取。
而后,他微展开西装的左前片,被敞开的还有他眼神里的阴湿,爱意也随着护手霜一同沾满指尖,粘稠地探向他西装的内口袋。
——那里,还有一只手。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后,那样涂油亮粉色指甲油的、女性特征多的快要溢出的手提醒着我这就是现实——他杀了某个女人,唯独留下了她的手,如同对待手办一般给它爱怜。
课间有关杀人魔的轶闻复现于脑海,我要怎么才能在无伤亡的情况下控制住能力比漫画还要玄幻的杀人魔?随之一同挤入混乱意识的,还有镜子里他与我对视的眼神,像要把我整个人都钳制在这里。
一瞬间,我彻底看清他的眼睛,什么板正的、平淡的气质,不过都是他狂热的遮掩罢了!他毫不掩饰这样的冷血又狂热的眼神,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吗?——这意味着我马上就要成为他的下一个目标!
这简直就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如厕还要控诉我犯了偷窥罪要把我绳之以法!
我当然得假装没看见。
我瞪了回去,转头骂上一句:“看什么看!想当我的sugar daddy也得看你钱包鼓不鼓,你这西服都过季了吧!”
我气愤地将试用放回柜台,随手抹去唇上的痕迹,边走边犯恼:“啊可恶得快点给自己挣点零花钱了,连喜欢的口红都要买不起了啊啊!”
快步走出百货店,暑热立即裹了上来,焦躁化为更有实感的闷热,来不及擦拭汗水,我立马转道跑向旁边的电话亭。
立刻联系东方同学那个住在杜王大酒店的无敌大侄子,酒店前台的姐姐我认识,一定可以转接上,快!
再快点……耳机里的鼓点近乎与步伐一致。
我的意识还在疾驰,而与原本随身体一同向前流动的气流却就此停滞,不和谐感刚探出苗尖,由内而发的刺痛感在顷刻蔓延全身,爆裂的痛楚拧干思维流转的动向,每一寸神经像被碾碎,疯狂地要将眼前世界拉下帷幕。
身体……被炸开了。
是爆炸的能力……
黑暗从视觉中心扩散,最后一刻,看见我的一只手掉在了电话亭前。
他在电话亭前拾起我的手,半透磨砂的玻璃为他提供绝佳的遮蔽,他将脸颊贴近,唇侧痴迷般覆上方才试妆蹭上的暗调口红,这样的红在淋漓血肉的映衬下,意外地和谐美丽。
……
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是否一切都会归于寂灭?我不喜欢那样的沉寂,如果一直所习惯的自己思考的声音突然消失,那真的很可怕。
今天,我忽然有了回答这样问题的资格。假如给我一支笔,我能拿下今年的芥川赏。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已成幽灵的我尾随眼前的这个男人,进入了吉良宅。
活人杀活人很难,可死人要杀活人却很容易。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
杀人魔不怕鬼怪之说,自不会被风吹草动吓到,可我真的能拿起厨房的刀。诸位!不会留下指纹!这简直是谋财害命必备之良选!这种变态就应该千刀万剐。
等他休息,就是我行动的最佳时机!看过的鬼片都是我的最佳教科书!
耐下性子,不用紧张。
我藏身通向二楼的楼梯侧,在厨房与客厅间盘算从拿刀到刺向他需要几步,如果他的血能四散溅射,我会很高兴用他的血来洗我的手。
事情本应如此。
但事实证明,命运跟你开了一个小玩笑的时候,他一定会跟你再开一个。这就是所谓祸不单行。
咔嚓。快门按下的声音仿佛定格了空间。
“不要妨碍我儿子找女朋友啊混账!”
——吉良吉影那死了多年同样变成幽灵的爹发现了我,用奇异的相机能力把我关在了楼梯下的储物间。
那是我自己的手啊!混账老东西!
我被封锁在了相片所框限的小小片区,透明的屏障彻底隔断我与外界,冲不破撞不烂离不开,我连升天都做不到。
手跟随吉良吉影离与归,我的意识也在与□□的远与近中不断体验被撕扯的眩晕。我只能听到灵体周围的声音,□□唯一被保留下来的只有残存的恶心触感,模模糊糊像是来自远方的噩梦。只有一次最为清醒的刺痛,要在灵魂上也烙下深痕。
我一直在寻找脱身机会。随身听把专辑循环58遍,只有这样的交融才能让心神获得宁静。
死后的第2700分钟,我的意识再度停跳。
啪嗒。
我摔在了地上。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逐渐理解我的处境,世界以前两天从未有过的形式重新呈现在我的眼前。不是昏暗的黑,不是矮小狭窄的楼梯间,手掌下的青草地柔软又温柔。
我半梦半醒地沉醉在生命的清新里。
大脑开始转动,我想,我和我的手似乎一起脱离了吉良吉影。
没有任何防备,转瞬间,草叶飘飞,旋起的泥尘牵带世界的翻转,黑影闪过,突兀介入我的世界,击穿横亘在我与这个世界间若即若离的间离感,把心神锚定回这片土地——
先是划伤感,再后,我看见我的手像被收进宝可梦精灵球一样,被凭空纳入了一间悬浮的小笼子。
[1] 替身:是以个体的灵魂为基础所产生、生命能源维系的、具有强大力量的影像(和猎人中的念能力有些许相似,但是替身多数拥有特定的形象,比如吉良吉影的替身就是粉色大猫猫)。替身使者:拥有替身能力的人/生物/非生物,替身的本体。——From 萌娘百科。这两个都是JOJO的核心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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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变成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