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第三世的可能 第59章 第四十四节

友克鑫市的夜，并非纯粹的黑。它被无数霓虹灯的色彩浸染、稀释，变成一种介于深紫与墨蓝之间的、迷幻的混沌。空气中，金钱的腥味、香水的甜腻、食物的焦香与无数人**蒸腾出的湿热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层粘稠的、无形的薄膜，笼罩着这座不夜之城。

总统套房内，御龙天静静地坐在黑暗中，没有开灯。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光海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燃烧，却没有投下丝毫光亮，仿佛所有的光线都在触及他瞳孔的瞬间被彻底吞噬。

他的身体，正在经历一场外人无法察觉的、剧烈的战争。

那股来自宇宙本源的吸引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强。

它不再是之前那种隐约的、来自遥远彼岸的呼唤，而是一种近在咫尺的、蛮横的拉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最深处，那个属于“暗”的本源核心，正在苏醒、膨胀。它像一个初生的黑洞，贪婪地想要将他这具承载了三世记忆与情感的、脆弱的“人类”躯壳连同灵魂一起，重新吸入那片永恒的、冰冷的虚无。

一阵细微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穿透了他的身体。他苍白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蜷曲，仿佛要抓住什么。他知道，自己压制不住了。被“光”净化后的身体，就像一个被捅破了的堤坝，已经无法再有效阻隔本源的回归。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新的、更强大的力量源，来作为缓冲，作为他维系人性的“给养”。

否则，他会消失。

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消散。他作为“御龙天”的一切，他的记忆，他的情感，他亲手建立的羁绊，都会被那宏大而无情的宇宙法则抹去，让他重新变回那个纯粹的、没有自我意识的“暗”。

他绝不允许。

经历了三世的背叛与痛苦，他才终于找到了值得维系的东西。他不想在黎明到来之前，再次失去一切。

而友克鑫市，就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的饕餮盛宴。

这座城市，此刻正像一颗熟透了的、即将爆裂的果实。其中蕴含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浓烈、最纯粹的负面能量。□□的贪婪，拍卖者的**，复仇者的憎恨，杀戮者的狂喜，以及即将到来的、数万人的恐惧与绝望……这些，对于正在被本源同化的他而言，是剧毒，也是唯一的解药。

他需要这些充满了“人性”的、驳杂的黑暗能量。他要用它们来喂养自己体内那个饥渴的黑洞，用这些“杂质”来污染自己那过于纯粹的本源，以此延缓被同化的过程，为自己争取到宝贵的、能够彻底掌控一切的时间。

这场混乱，不是他计划的余兴，而是他计划本身。

就在这时，他腰间的特制通讯器传来一阵微弱的震动。是侠客发来的、只有旅团核心成员才能看懂的暗号。

【赝品。行动开始。】

御龙天缓缓站起身。大戏的帷幕，终于拉开了。

与此同时，城东的废弃教堂，幻影旅团的临时据点。

气氛压抑而危险。

飞坦已经回归，他带回了阴兽全灭的消息，以及那把名为“修罗”的剑。这让旅团成员，尤其是窝金和信长，士气大振。但侠客刚刚从拍卖会现场的卧底处得到的情报，却让这股高昂的士气蒙上了一层阴影。

“所有的拍卖品都是假的。”侠客推了推眼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使的是一种冷静的分析，“从我们出手的前一刻，金库里的东西就被转移了。□□在耍我们。”

“那群混蛋！”窝金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柱上，坚硬的石块瞬间化为齑粉。他为了这次行动，已经兴奋了好几天，结果却扑了个空，这让他无比烦躁。

“不，不是耍我们这么简单。”库洛洛坐在一堆废墟的最高处，手中依旧捧着一本书，但他并没有看。他的目光穿过教堂残破的穹顶，望向市中心的方向。“他们在试探，也在拖延时间。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想用这种方式把我们困在明面上，然后让十老头集结力量，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我们怎么办？团长？”玛奇问道，她的直觉告诉她，今晚的友克鑫，比以往任何一次行动都更加危险。

库洛洛合上了书，从高处一跃而下，动作轻盈得像一片羽毛。他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团员，最后，目光落在了飞坦身上，以及他腰间那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新剑。

“他怎么说？”库洛洛问的，自然是御龙天。

飞坦摇了摇头，声音简洁：“杀光。夺走。”

库洛洛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赞许和了然。“果然是他的风格。简单，直接，也最有效。”

他转向所有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计划变更。既然他们想玩，我们就把场子闹大。侠客，富兰克林，去拍卖会现场，把那些所谓的‘客人’全部清掉。玛奇，信长，你们负责外围的警戒和追捕漏网之鱼。窝金……”

库洛洛看着那个已经按捺不住的强化系巨汉，微笑着说：“给你一个任务，去大闹一场吧。把你的声音，传遍整个友克鑫。让所有人都知道，蜘蛛来了，并且，很生气。”

“哈哈哈！交给我吧！”窝金发出一阵兴奋的大笑，全身的肌肉都贲张起来。

“飞坦，”库洛洛最后看向他，“你留守。”

这个命令让飞坦皱起了眉。

“他有自己的计划。”库洛洛补充道，他看了一眼飞坦腰间的“修罗”，“那把剑，不是用来对付杂鱼的。你们有更重要的目标。这里，交给我们。”

库洛洛的话，无疑是一种最高级别的信任。他看出了御龙天和飞坦的独立行动，非但没有阻止，反而主动为他们创造条件。因为他知道，御龙天是蜘蛛的一份子，他的利益，最终就是旅团的利益。这种诞生于流星街的、超越了一般组织的羁绊，正是幻影旅团最强大的地方。

这也是御龙天敢于布下此局的信心来源。旅团的同伴们，是他的第三个锚点。他们是他黑暗世界里，除了“家人”之外，唯一承认的“朋友”。

“我们走。”

随着库洛洛一声令下，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飞坦一人，在空旷的教堂里，静静地等待着那个最终的信号。

另一边，诺斯拉家族下榻的豪华酒店。

奇牙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他没有直接接触酷拉皮卡，而是通过一个巧妙的、近乎意外的方式，让那份写有旅团成员名单的情报，落入了一个正在监视旅团动向的、酷拉皮卡的协力者手中。

做完这一切后，他没有离开，而是隐藏在酒店对面的大楼顶端，用“凝”注视着那个房间的窗口。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少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身上散发出的念，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压抑的、滚烫的仇恨。他看到了那条具现化出来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锁链。

奇牙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微弱的、他自己都难以言明的情绪。他想起了小杰。如果失去小杰的是他，他会变成这样吗？为了复仇，赌上一切？

但他很快就将这丝多余的情感掐灭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御龙天的刀。刀，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执行。御龙天让他来看，他就看。他要将这个复仇者的一切反应，都清晰地记在脑海里，汇报给他的主人。

突然，酒店的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紧接着，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纯粹的破坏**，冲天而起。

是窝金。他开始了。

而那间房间里的锁链手，也在同一时刻，消失了。

真正的战争，在这一刻，于友克鑫的各个角落，同时打响。

总统套房内。

御龙天猛地睁开了眼睛。

来了。

他感觉到了。

伴随着拍卖会现场传来的第一声惨叫，一股浓郁的、由纯粹的恐惧和死亡构成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了整座城市。这股能量洪流，精准地找到了他这个“坐标”，疯狂地向他涌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一个快要渴死的人，一头扎进了甘泉之中。他体内的那个“黑洞”开始疯狂地旋转，吞噬着这股外来的能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恢复，但这种恢复，却带着一种堕落的、令人沉醉的快感。

他听到了无数灵魂在消散前的尖叫，他看到了无数生命在终结时的绝望。这些，都化作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那股来自本源的、冰冷的宇宙法则，趁着他沉浸在这场“盛宴”中的时机，再次试图侵蚀他的思想，抹去他的人性。

“御龙天”这个名字，开始变得陌生。

“东方琴”的记忆，开始变得褪色。

第一世的痛苦，也开始变得遥远。

他快要被淹没了。

就在这时，几个画面，如同黑暗海洋中亮起的灯塔，强行闯入了他的脑海。

——飞坦笨拙地为他包扎伤口时，那低垂的、专注的侧脸。

——奇牙在锻造炉前，即使痛苦到全身痉挛，也未曾后退一步的、倔强的眼神。

——库洛洛在分别前，那句“他有自己的计划”所代表的、全然的信任。

——窝金、信长、玛奇……那些在流星街时，围坐在篝火旁，一张张鲜活而又桀骜不驯的脸。

这些，是他的锚！

是他用三世的血泪，才终于换来的、真实不虚的羁绊！

“不……”

一声微弱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嘶吼，在他意识的海底响起。

“这些……是我的！”

那即将被同化的意识，在这些锚点的强行拉扯下，重新凝聚。御龙天猛地从那种沉醉的状态中惊醒，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他大口地喘息着，黑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了属于“自我”的火焰。

他成功了。他挺过了第一波冲击，并且，吸收了足够支撑他完成下一步计划的能量。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栋已经火光冲天的拍卖会大楼，听着城市中越来越密集的警笛声和枪声。

混乱，已经达到了顶点。

他的通讯器再次震动，是飞坦发来的信息。

【时间到了。】

御龙天没有回复。他只是转身，拿起那件始终放在沙发上的黑色风衣，重新披在身上。

-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里。

当他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拍卖会大楼的地下，那座号称全世界最坚固的金库之外。

飞坦早已等在那里。他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巧的伞，腰间的“修罗”散发着跃跃欲试的微光。

“上面很热闹。”飞坦说。

“序曲而已。”御龙天走到那扇厚达数米的合金门前，“我们的主菜，在这里面。”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地贴在门上。他没有使用任何念能力，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体内的“暗”之本源，在吸收了友克鑫的混乱能量之后，变得异常活跃。他能感觉到，金库的最深处，有一股与他同源、却又带着一丝异质的力量，正在与他产生共鸣。

那就是“深渊之心”。

“动手吧。”御龙天轻声说。

飞坦点了点头。他没有问要怎么打开这扇门。他只是走上前，握住了“修罗”的剑柄。

当他的手接触到剑柄的瞬间，他与御龙天之间那道由血与本源铸就的契约，被彻底激活了。

御龙天将自己体内的“暗”之力，通过这道契约，毫无保留地灌注到飞坦和“修罗”之中。飞坦只觉得一股无法想象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涌入身体，他自身的念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溪流汇入大海。

他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纯粹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形态。他的身后，浮现出一个巨大而模糊的、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太阳。

【罪无可赦之人(Pain Packer)】

【受烈日灼烧(Rising Sun)】

飞坦甚至没有经历受伤的过程，就被御龙天直接将“暗”之力转化为了他能力发动的最终形态。

一颗小型的、散发着毁灭性热量的黑色太阳，出现在他的掌心。

“退后。”飞坦对御龙天说。

御龙天向后退开，在他身体周围，一层薄薄的、扭曲的黑暗空间将他包裹，隔绝了那足以熔化一切的高温。

飞坦将那颗黑色的太阳，缓缓地、按在了合金大门上。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刺眼的光芒。

只有无声的、极致的湮灭。

那扇由世界上最坚硬的合金打造的、足以抵挡核爆的大门，在接触到黑色太阳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烙铁的黄油，无声无息地、从分子层面开始分解、气化、消失。

一个直径数米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圆形大洞，出现在金库的门上。

飞坦收回了手，那颗黑色的太阳也随之消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击对他消耗巨大。

“走吧。”御龙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进了金库。

金库内空无一物。所有的拍卖品，正如侠客所言，都已经被转移。

但在金库的最中央，一个由特殊水晶构成的展台上，静静地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的、不规则的黑色结晶。

它仿佛没有任何质量，只是静静地在那里。它不反射任何光线，自身也不发光，仿佛是空间本身被挖掉了一块。

快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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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四十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