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同人]挣脱 第60章 负罪感

派克从苹果福利院离开，低头想着从院长那里读取的记忆，不知不觉走到了石舫街。天阴沉沉的，随时又要下起雨来，派克却顾不得担心这些，走到了路边一处长椅处坐下。

这里环境安宁整洁得不似流星街，街道两边是稀疏的楼房和精心养护过的草坪，中午自动喷头才浇过水，打湿了柏油路面，漫起一阵潮湿的气息。

流赛一家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派克努力不让自己沉浸在这种疑问中，将思路重新集中在维克蒂姆的秘密上。

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

那晚被流赛夫妇领走的是真正的维克蒂姆，而现在抓住的那个人，早已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男孩。

孤儿院的维克蒂姆有着一双暗褐色的眼睛，这是连院长都不曾关注的事，但在记忆中却能够清晰地看到。然而现在的维克蒂姆却有着一双罕见的祖母绿眼瞳，就像院长记忆中流赛夫妇家的儿子一样。不同的却是维克蒂姆脸上布满烧伤的疤痕，但那个男孩长相却如人偶一般精致。

如果那场火灾中真的只有莫斯和维克蒂姆二人生还，那么活下来的真的是维克吗？

我们所抓住的“维克蒂姆”的记忆被消除了，还偏偏是火灾之前的所有记忆，如果他并不是真正的维克，而是流赛夫妇的儿子，那么这一切就都能解释通了，当下我想知道的是消除了他记忆的能力者的身份。

他是如何复制我的能力的？又为什么要在几年前消除迪波犯人的记忆？为什么要消除维克蒂姆的记忆？

就目前的情况分析，他应该是一个和莫斯利害一致，有着合作关系的人。而消除的最佳时机，就是在维克蒂姆因为烧伤而意识不清的住院期间。

说起流星街正规的医院，也就只有两家——一区的旧圣堂医院，以及六区十区交界的维嘉医院。

派克从长椅上起身，朝着维嘉医院的方向走去。

1985年的春天。

“欢迎来到我们家。”文森特夫妇将维克蒂姆从福利院中接到了石舫路32号的别墅中。他带着福利院新发给他的一顶鸭舌帽，手中抱着夫妇二人送给他的玩偶。

维克蒂姆抬起头激动地打量着家中雅致整洁的布局。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有和他一样的金色头发。

“这是我之前和你介绍过的维克蒂姆。”文森特朝楼梯上的男孩说。他打量着维克蒂姆，然后从台阶上跑了下来，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明天就是你父亲的42岁生日了。”一旁的玛丽说道，“我们这次只邀请了你叔叔莫斯，还有维克。明天你就和他一起玩，好不好？”

男孩点了点头，然后拉着维克跑到了楼上的房间。

“看来他们能相处的很好。”流赛夫妇松了口气。

生日宴当晚，就如母亲所说，真的只有莫斯叔叔一人到访。吃过饭后，大人就留在了客厅聊天，两个孩子则跑去卧室玩游戏。

“文森特，最近港口的情况怎么样了？”莫斯最终将话题引向工作，“我负责管理货物的进出口，总是觉得我们的审查机构太过低效而且懦弱，要看着上面的脸色。明明港口是我们的，为什么要长老会和外面的联合国告诉我们什么能进港口什么不能。”

“因为这些规则都是为了维护流星街和外部国家的关系的。”文森特是个彻彻底底的稳健派，“这些规矩通过这么多年稳定下来，就不要想着一下子去破坏它。”

他点了根烟靠到椅背上，挥了挥手，烟雾从烟头升上去，“今天不要聊这件事情了。”他温和地对莫斯警告道。

三人有说了些别的后，莫斯从座位上站起身，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我就先回去了。”

夫妻二人也站起身，一直目送着莫斯对车从街道上开走。

“他还是对港口的问题心怀不满。”玛丽说道。

文森特搂住妻子的肩膀，二人一起回到屋子里，“亲爱的，没关系，他自己也心知肚明。即使我们放开了沿海的审查，别的地区也会有重重限制。我想他大概就是想多出口一些毒品和人口，再大胆点，就是想要搞一次十几年前那样的去暗黑大陆的违法航渡。可是出了我们管辖的海域以后，到处都是别的国家的巡逻部队，根本没那么容易。他也只是嘴上提一句而已，我不会让他做这些坏事的。”

玛丽点了点头，二人回到房间中拿起红酒干杯。“我们两个人也好久没有这样的独处时光了。”他们逐渐拉近距离，直到一声轰响将他们拽回现实。

玛丽迅速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响声的来源跑去，厨房的壁橱发生了爆炸，火顺着木质柜子蔓延开来，玛丽担心厨房的煤气和电器引发二次爆炸，一时不敢靠近。她回身跑开想要上楼去找她的孩子，忽然文森特从后面冲来。

“发生什么了？亲爱的？”他着急的大喊道，想要脱下外套扑灭火焰。

“文森特！里面太危险了，你不能进去！”玛丽刚刚拦住丈夫，一个绿色的光点在厨房闪过，夫妻二人还来不及反应，巨大的热浪将二人掀开。挡在前面的玛丽被严重炸伤，文森特从地上爬起来，抱起妻子朝门外跑去，“孩子们，快下来，快跑！”他大声喊道。

火焰异常迅猛地吞噬起周围的家具，身后房门口再次传来爆炸声，柜子和书本倒在地上烧了起来，挡住了出去的路。

文森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人为造成的袭击。

“文森特！”门外传来弟弟的声音，莫斯拧开了外面花园的水管，朝里面喷来，可是水柱还没到达客厅就被巨大的热量吞噬殆尽，根本起不到灭火的作用。莫斯用水打湿了西服外套披到身上冲了进来。

“哥哥！”他大声喊道，“我们二人合力把玛丽抬到那边的窗前。”莫斯说。

文森特望向客厅的大落地窗，那里通向后院，沙发和茶几还没有烧的太厉害，还来得及。

“小心一点，可能是人为袭击。”文森特警示着。

兄弟二人挪到了后院的玻璃窗前，因为火光的缘故，外面的草坪黑漆漆的，但逐渐一个人形从外面接近玻璃窗前，那是一个十二三岁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她站在漆黑的后院中，橙红的火光勾勒出她的轮廓。

她双眼锁定在文森特身上，因为里面很亮，所以外面的少女可以非常清楚地分清站在窗前的三个人。

“嗯，我明白。”莫斯说，他直起了身，看向自己的兄长。他不自主地哭了出来，泪水顺着因为笑容勾起的唇线流下。

下一个瞬间，一个绿色的荧光撞向文森特的脖子，猛地炸开，文森特注视着莫斯的眼睛还充满惊愕与迷惑，他的整个头颅被炸离身体，旋转着飞了出去，意识模糊的玛丽看到丈夫的惨象，痛苦地尖叫起来，然后又忽然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安静下来，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莫斯擦干泪水，用嘉奖的眼神看向窗外的莉丝。对方的眼神却紧张起来，她看向莫斯身后的楼梯。

只见维克蒂姆栽倒在楼梯上，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莫斯转过身与他对上目光的瞬间，他爬起身来朝二楼跑去。

莫斯大喊了一声，“别害怕！我来救你们了。”接着就迈步朝楼上追去。

他冲进去二层的卧室四处张望，可是没有看到一个人。窗户开着，他跑上前去，左手边就是书房，书房的窗户也被打开了。莫斯跨出阳台跳了过去，毫不犹豫地翻进窗内。

紧接着一声枪响，他右肩传来一阵灼痛。远处的书桌后面文森特的儿子颤抖地夹着一把枪，正对他扣动扳机，接着又一颗子弹打在他右肋。

莫斯趁着装弹的间隙躲到沙发后面，两个小孩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忽然窗户上跳上来一个人，莉丝迈进窗户中，第一眼便看到莫斯正靠在沙发后面捂着肩膀。对面的孩子重新扶好架在桌子上的枪朝她打来。莉丝轻易地用念防住了子弹，一个荧绿色的光点下一秒朝文森特的儿子飞去。

他手还扣在扳机上，浑身不住的颤抖，看着绿色光点飞来而没有任何反应。维克蒂姆却扑上来挡在了他身前，接着一股气流将他推到墙上。

男孩后脑磕在墙上，眼前眩晕不已。而身上的维克瞬间没了呼吸，软塌塌地趴着不再动弹。

莉丝看着维克的尸体和下面要晕倒的男孩，准备给他最后一击，却被莫斯拦住。他扣出身体里的两颗子弹，“这个人留着还有用，本来我是想要另一个男孩的，但既然他已经死了就没办法了。把二楼烧了，然后你赶快离开这里。”

莫斯撕下来一块衣服咬住，然后捡起一块燃烧的木头抵在右边的身体上，让被子弹打中的地方再被火焰灼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等到那里烧得看不出皮肉后，他踉踉跄跄走到意识模糊的男孩身前，捡起一旁维克蒂姆的鸭舌帽戴在他头上：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维克蒂姆·金雀。”

莫斯并没有带着他立刻离开房间，他抓起男孩，一把将他推到一块燃烧的木板上，不顾他发出的惨叫，将自己的胳膊也伸进熊熊火中按住他的头，直到火焰爬满他原本人偶般细腻的皮肤。

“喂！有人从里面出来了。”远处围着的居民大喊道。

“快点叫救护车和消防队来！”莫斯一把将男孩紧紧抱在怀中，跪到草地上朝着远处的人群大喊，“快点叫他们来！”他声音中夹杂着绝望，“我的哥哥还在里面，还有小孩子在里面。快去救救他们。”

从人群中冲出一堆人，其中几名围住了莫斯，“你的右边皮肤有严重的烧伤。男孩烧伤更加严重。”他们把二人带离现场，一个人抱过已经失去意识的男孩。“是你救了他吗？”

莫斯流下了眼泪，“是的，他是我兄长请来家中做客的孤儿。求求你们救救我兄长一家吧。”

“文森特一家遇害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处理。”第二天，所属长老会的德奈博出现在事故现场，将周围都封了起来，“我们一定会给周围的居民一个交代，不会让大家生活在提心吊胆中。”

最终的事故原因是燃气爆炸引发的火灾。文森特的弟弟莫斯在离开不久后厨房发生爆炸，由于家中木质家具较多，火情发现较晚，所以造成的损失严重。

莫斯冲进房子内，救出了去家中做客的维克蒂姆，但流赛一家三人不幸死亡。莫斯右肩至右肋存在二度至三度烧伤，维克蒂姆·金雀重度烧伤，同时有中度脑震荡。

“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我。”几天后德奈博去医院拜访莫斯，他刚刚换完药，莉丝扶着他站了起来。莫斯一幅和蔼的模样，不时咳嗽两声，因为伤口的疼痛而露出痛苦隐忍的表情。

德奈博朝身后一名穿着紫红色西装的女人挥了挥手，她便离开了房间。

“能不能用你那个能力，消去维克蒂姆的记忆？”

德奈博低下头回忆了一一下，“你是说我之前在马林街用的哪个？”

“嗯，对。我记得是一个女孩的能力，你利用她杀死了一个黑手党的人。”

德奈博点了点头，“可是我会看到他的记忆哦，你不介意吧？”

莫斯吃力地抬起右臂拍在德奈博的肩膀上：“我可是全身心地信任你，把你当成伙伴的，德奈博。”

德奈博抬头对莫斯露出笑容，“没问题。”他转身离开，朝着发出阵阵惨叫的维克的房间走去，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

那之后不久，莫斯带着维克蒂姆离开了医院，回到了远离石舫路的他自己的宅邸。

“这是你们的新伙伴，”他将尼莫、克里斯蒂还有莉丝叫到客厅中来，“他叫维克蒂姆·金雀，你们要好好相处。”

莉丝看着眼前的男孩，他脸上缠满绷带，露出的绿眼睛有些紧张地打量着面前的三个人。他虽然恢复了一些开朗，但是也多了些小心和试探。

“莫斯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场火灾之前的事情我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是莫斯把我从着火的房子里抬出来的。”他说道，“我认得字，会用电脑，还可以做饭。如果有不会的我很乐意学。”

“欢迎。”莉丝第一个走上前去握了握他的手，“我的名字叫莉丝。”

维克蒂姆真的就像他所说一样，什么都愿意做，学东西也很快，机灵又开朗。更令莉丝震惊的是他对莫斯的依赖。

莉丝记得德奈博消除了他十岁以前的全部记忆以及大部分关于火灾的记忆，这种强烈的不安全感被他转化为对莫斯的近乎病态的依赖和信任来发泄掉。

她心中被一种不安攥住，她还清晰地记得文森特的死相，然而现在他的儿子却和自己生活在一起，时不时来帮她解决她不擅长的电脑问题，调解尼莫和克里斯蒂的矛盾，在莫斯疲惫靠在椅子上时给他递上一杯香草茶……总是尽自己一切努力帮助他们。

拆下绷带那天，看见他那因烧伤泛红的皮肤，莉丝心中一麻，她见过他从前的照片，圆润的脸颊，大大的笑容，炯炯有神的绿眼睛……

“这个给你。”她递给维克一个面具，内衬缝着柔软的棉布，外面紫色、绿色的布被撇脚的针线拼起来。“有外人的时候用这个遮一下吧。”

“谢谢你！”维克非常高兴地说道。

“还……还有，莫斯大人说，禁止你独自外出，外面很危险，以后你出去我都会跟着你。”

这次，维克的眼中暗淡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好的！”他笑着说道。

这个笑容像是砸向莉丝心中的一道重锤。

你应该咬牙切齿地怒视着我，要杀了我才对。你不应该对我笑，我是你的仇人，是我的能力引发了你们家的火灾，并亲手杀害了你的父母与朋友。

莉丝向来不惮于向她寻仇的人，因为结局只有你死我亡两种，了结得干净利索。她更能毫不犹豫地为莫斯执行任何任务，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工作，为了工作杀任何人都是可以的。她一直以自己的这种觉悟为傲。

但男孩的笑容像是噩梦一样开始缠着自己。一开始莉丝只是在宅子里有意地避开他。但是当她再执行莫斯的命令杀人时她开始害怕，她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会不会是眼前被她杀死的人的孩子之类的？于是每次她都要花上大量的时间确认周围没有目击者。

然而男孩没有因为莉丝的疏远而退缩，他缠着她教自己念能力，或者问一些关于外面的问题。莉丝渐渐开始害怕听到他的声音或者看到他的脸。

“你有没有想过，你本来能过上比这更好的生活。”一次训练结束后，莉丝忽然问道。她说完以后紧紧咬住下唇，我在问什么啊！如果我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莫斯会立刻杀掉我的！

男孩稍微思考了一下，“你是说能自由地外出？”

莉丝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里的人待我都很好，克里斯蒂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不会故意找我的茬；尼莫虽然少言寡语，但是却很细心，有时候也意外地体贴；还有莉丝你，明明你平时是最忙的，但你还是愿意教我念能力，我真的很感谢你。莫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有自己的原因不希望我独自行动，那我会遵照他的命令，用自己的力量帮到他的。”

你想没想过，或许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你。你聪明开朗，若是持续原本的生活，能离开流星街，过上充实美好的生活；若是去到孤儿院，也能凭头脑在流星街出人头地；就算是去街头流浪，说不定也能遇到一群真心待你的好伙伴，每天过得真实而快乐。困住你的从来不是限制令，而是我和莫斯的虚伪与邪恶。是我亲手把你拉入了深渊。

可是我还要活下去，莉丝在心中请求‘维克蒂姆’的谅解，如果我帮你，无疑我们都会死。

死，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出生在流星街，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去。就算像个囚犯，只要能好好活着，哪怕深陷泥潭、满身污泥也可以。

“而且莉丝，你看。”男孩忽然关上了房间的灯，将她领到小窗户前，外面已经是深夜了，那天的天空晴朗无云，有群星闪耀。

“就算是不能自由活动，我依旧能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书房有大量的书籍供我阅读，甚至还有电脑和各种电子元件让我尝试一些发明。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能够仰望如此美丽的星空。我的命运无论如何，我都会满意地接受它的。”

莉丝一时沉浸在那一小块星空里，她不自觉地握紧了男孩的手：是这样啊，我从来都没注意到这扇窗户还有这样的景象。

库洛洛抓住了林洋虎分神的瞬间，用冰冻住他捏着自己的手，将冻伤的手指用力扯下来，然后挣脱束缚逃回房间。

飞坦紧跟在莉丝后面出现，他无暇注意一旁中枪的维克，手凝聚成念刃朝莉丝刺去。

“侠客！”莉丝朝着中枪倒下的维克蒂姆喊，那片星空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一下抒发出郁结在心中的所有感情，大声喊道：“你的名字叫侠客·流赛。你要挣脱那牢笼，创造属于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