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是你!!!"
变调的惊叫划破咖啡厅柔和的爵士乐。水晶吊灯的光洒在镀金茶具上,映出两张惨白的脸。
胖子盯着对面青年那张娃娃脸,一脸铁青:"'月光魔女'莎拉居然是男的?!论坛那群宅男会疯的!"
"彼此彼此,你不也一样?"落地窗边的金发青年指尖一弹,照片在空中划出弧线——上面是个圆脸短发的萌妹,和眼前这个至少两百斤的胖子毫无相似之处,"说好的'蔷薇甜心'呢?不仅是性转了,这算跨物种诈骗了吧?"
"家、家族**懂不懂!?"胖子梗着脖子,"我只是...做了点未来规划!等我瘦下来——"
"打住!"青年突然倾身向前,绿眼睛泛着冷色,"聊聊正事。"他推过一张照片,"『夜莺』的独家图,是从你终端流出的。她在哪?"
胖子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哈?我凭什么告诉——"
"凭你现在坐在我的地盘里,"青年歪头,娃娃脸上浮出酒窝,"而这里的安保系统......恰好对电子设备不太友好呢。"
胖子的表情凝固了。他机械地低头,腕表屏幕正疯狂闪烁着【信号丢失】的警告。
————
飞艇降落在塔克鲁兹港,暮色笼罩了这座海滨小城。
点点灯火在夜色中闪烁。
艾比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猎人协会分会那栋爬满藤蔓的石头建筑。
……
"什么?不见了?"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大胡子负责人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解释着:"艾比小姐,这事确实很奇怪...昨天晚上,您父亲的遗体...莫名奇妙消失了。"
艾比瞳孔骤然收缩,指甲瞬间掐进掌心。下一秒,她抬起下巴:"带我去看。"
医院的太平间冷得像冰窟。惨白的灯光下,空荡荡的铁架泛着金属的冷光。地面上几道凌乱的拖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过的痕迹。大胡子不停擦着额头的汗,结结巴巴地解释门锁完好,监控也没拍到异常,可尸体就是不见了。
"我已经报告了协会总部,您要不要先留下来..."
这些人真会推卸责任。"不必了。"艾比冷笑一声。
内心深处,她却又莫名松了口气——没见到遗体,父亲还活着的可能性就多了一分。
手指无意识地摸到口袋里的联络卡,又很快松开。金.富力士那家伙也不见得靠谱,说不定之前的道貌岸然都是装出来的。
少女扭头就走,没注意到身后大胡子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
出了医院,她找了家偏僻旅馆住下,选了二楼尽头背阴的房间。夜色渐深,窗外的海浪声忽远忽近。艾比仰面躺在床上,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竖起——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隔着窗帘凝视她。
猛地转头,褪色的印花窗帘纹丝不动。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恰逢楼下醉汉踢翻铁罐,发出哐当一声。
是错觉吗...艾比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宝石坠子,连日奔波的疲惫终于在此刻涌了上来。
本想再坚持一会儿,但沉重的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垂下。
困意如潮水般漫上来。
"艾比,来。"
逆光中,父亲的身影模糊。他身旁站着个山岳般的男人,海风的气息混着皮革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好,小可爱,你可以叫我伊斯特。”
"咳、你好......叔叔。"年幼的女孩仰起脸,只觉得对方像座山,影子几乎将她整个笼罩。
男人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触她颈间闪烁的宝石:"喜欢这个礼物吗?"
"嗯!它好漂亮!"
"它可不只是漂亮。"伊斯特的嗓音低沉如大提琴,"里面住着个贪吃的小家伙,把它喂饱的话......"指节刮过她鼻尖,"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我要爸爸别老是偷偷皱眉哭鼻子啦。"
两个男人同时笑起来。一只温暖的手掌揉乱她的发顶:"那我希望艾比平安健康长大。"
"可以。"伊斯特的瞳孔似乎泛起奇异光泽,"你能给出什么?"
父亲沉默了很久,久到她开始打哈欠。
"用我的......够吗?"
"恐怕......"伊斯特摇摇头,右手在空中抓握,仿佛在掂量看不见的东西,"还得加点别的。比如,存在过的证明?"
"好。"
......
艾比猛地睁开眼睛。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床单上铺开一片银色的河流。胸前的宝石贴着她的皮肤微微发烫,仿佛那段对话的余温尚未消散。儿时的记忆在梦中竟如此清晰——
她突然想起医院里空荡荡的冰柜、失踪的尸体,工作人员欲言又止的表情。
如果父亲的"死亡"从来都是场骗局?
如果尸体消失,恰恰证明那个荒诞的契约真实存在?
如果伊斯特叔叔说的"贪吃鬼",其实是......
她一把攥紧宝石,"阿比斯!"
"在呢~"意识海里响起懒洋洋的哈欠声。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都说了八百遍啦。门那边的可爱生物啦。"
"门在哪里?"
"门在……"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你踩着的影子里,你呼吸的空气中,你做的每一个梦里。"
艾比一拳砸在枕头上:"说人话!"
"嘤!"脑海中的生物发出假哭,"人家记忆碎片都没拼齐嘛!我还是个宝宝,你要虐待儿童吗?"
"......"艾比垮下肩膀。
每次都这样,这小废物一问三不知。但此刻,有个念头蝴蝶般掠过心头——
父亲可能还活着。
胸腔突然涌起温热的甜意,窗外冰凉的月光都变得柔软起来。
次日清晨。
晨光温柔地笼罩着海滨小城,海面碎金般的光斑与彩色屋顶相互跳跃。咸涩的海风钻进街道,艾比踩着石板路慢悠悠地晃荡。
街角咖啡店的木质招牌突然闯入视线,风铃在推门时叮咚作响。店内暖黄的灯光裹着咖啡香扑面而来——原木桌椅磨得发亮,墙上的抽象画像是被随意泼洒的颜料,每张桌子都摆着小小的玻璃瓶,里头插着不知名的野花。
她选了张能看到海的窗边桌,点了黑咖啡和蛋糕。
眼角闪过一抹猩红。
噗!
艾比猛地呛住。
——这个人!
角落里的红发男人坐姿优雅,剪裁考究的西装裹着修长身躯,指尖正慢条斯理地搅动红茶。分明是矜贵的绅士做派,可那股铁锈混着腐坏糖果的腥甜气息,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
竞技台的记忆翻涌而上。漫天彩带中癫狂大笑的小丑,此刻正人模狗样地坐在三米外,冲她举起茶杯,嘴角咧开同样的弧度,仿佛在说"来玩啊"。
呵,谁怂谁孙子。
艾比"哐"地放下杯子,三两步走到他桌前。
"真巧啊,"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小丑先生。"
“好久不见~”红发男人前倾身体,像发现新玩具的猫:"我叫西索,西索·莫罗哟~"黏稠的尾音在空气里拉出丝线。
艾比胃里一阵翻腾。
"那好,西索先生,"她一口气抛出所有疑问,"你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在这儿?跟踪我?"最后一个问题卡在喉咙里——父亲尸体的失踪,会和他有关吗?
红发男人歪着头,狐狸般的眼睛眯成危险弧度,指尖随意拨弄着茶杯边缘。
"唔~"他拖长尾音,瓷杯突然在他指间高速旋转,茶水却诡异地一滴未洒,“一下子问这么多,我该先回答哪个呢?~"
"而且啊——"旋转的茶杯突然定格,灰玻璃似的眼珠锁定面前的少女,"我凭什么要满足你的好奇心呢?"
空气瞬间冻结。
爵士乐的音符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扭曲成断续的呜咽。服务生擦拭的玻璃杯发出令人牙酸的锐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爆裂。艾比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种被毒蛇盯上的寒意,和当初面对伊尔迷时如出一辙。
哼!就这点程度?她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舌尖抵住上颚,无声唤道:阿比斯。
"砰!"
瓷杯在西索指间突然炸裂,细密的瓷粉如雾般散开,滚烫的红茶化作一片猩红血雾喷溅而出——却在即将触及艾比的瞬间凝固,仿佛撞上一堵透明的墙。
"哗啦!"
服务生手中的托盘砸落在地,银制餐具四散滚落。周围的顾客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咖啡厅瞬间陷入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诡异的对峙上。
"哦呀?"西索微微偏头,一片飞溅的瓷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喉结滚动间,发出一声低沉而兴奋的喘息:"呵......有趣。"
他的嘴角缓缓上扬,几乎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太有趣了。"
战战兢兢的店员换上新桌布后,凝滞的空气才重新流动。
"我们来玩个游戏。"艾比指尖轻叩桌面,"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她微微扬起下巴,"敢接招吗?"
西索的眉梢轻轻挑起,原本夸张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化作一种更为危险的玩味,“成交。”
"你是为我而来?"
"是~"
"是你带走了我父亲的遗体?"
"不是哟~"
艾比呼吸一滞。不是他?还是说......她死死盯住对方瞳孔,却找不到丝毫说谎的痕迹。
"不过呢——昨天我去了医院太平间。"西索收住话头,露出遗憾的表情:"可惜啊,到的时候......遗体已经不见了呢~"
"咔啦!"艾比手中的咖啡杯突然裂开一道细纹:"最后一个问题。谁告诉你我的行踪?"
“这个嘛.....”.西索突然咯咯笑起来,眼珠转了转,"比起在这里,不如晚上换个私密的地方聊?我们深~入~探讨一下……"
"共进晚餐如何,甜心?"
"救命!"阿比斯在她脑内疯狂撞墙,"这变态的情绪比馊了三个月的鲱鱼罐头还恶心!谎话掺着真话发成馊水,闻一下都要折寿十年!!"
艾比也胃部抽搐。但面上丝毫不显:"吃饭免了。时间地点你定。"
"七点,东南白沙滩。那里的月色......"猩红的舌头缓慢舔过犬齿,"特别适合谈心呢。"
是啊,杀人抛尸的绝佳地点。艾比在心里冷笑。
"好啊。不见不散。"她推开椅子站起来,"但愿是场愉快的......"
"约会~"对方抛来一个飞吻。
"哕——!!"阿比斯在她颅内吐得昏天黑地,"快走!再待下去我要被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