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车缓缓环岛而行。这座岛屿本就不大,约莫两个小时便能绕完。艾比机械地抛洒着花瓣与糖果,围观人群争先恐后地哄抢,同时将水果、手帕等小物件扔回花车——这是海神少女评选的习俗,收到的礼物越多,就代表越受欢迎。
喧嚣的声浪将她吞没。震耳的音乐、杂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欢呼交织成令人眩晕的漩涡。少女耳中嗡嗡作响,驳杂的**与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可惜这些"食物"质量低劣,她撑得直犯恶心。
无人注意的阴影处。
伊尔迷眉头紧锁:"你说什么?猎人协会的新猎人已经到了?来了几个?"
手下压低声音回答:"对方似乎刻意避开我们。还没正式照面,我们已经有三个见习管家被放倒了。监控显示至少有三人,带队的是刚上任的十二地支的子鼠。"
"是他..."黑发青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从没打过交道..."
"最后一天了,绝不容许任何闪失。"伊尔迷的眼神骤然转冷,"要是那只老鼠敢碍事,就算是十二地支,我也照杀不误。"
"传令下去,绝对不允许有可疑的人靠近目标。"
"是。"
艾比倚在花车上昏昏欲睡。饱食后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她勉强撑着眼皮,视线模糊。
“这些垃圾能量……难吃得要命……”阿比斯一边抱怨,一边贪婪地吞噬着周围驳杂的情绪,“果然是劣等生物,连**都这么低劣——等等!”它突然兴奋起来,"哟,这个还可以!”
艾比猛然抬头,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
一个穿花西装的金发青年正微笑朝她招手。就在视线交汇刹那,阿比斯暴怒的声音在她脑中炸开:"班门弄斧!"漆黑的能量屏障瞬间展开,将那试探性的精神触须绞得粉碎。"区区人类,也敢对我用精神操控?!"
青年脸色骤变,两道鲜红的血迹突然从鼻孔蜿蜒而下。他"啧"地后退半步,用手帕捂住鼻子——显然没料到反击来得如此迅猛而强烈。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伊尔迷带着手下如鬼魅般出现在码头。黑发青年目光如刀,恰好捕捉到花西装身影消散前的最后一抹残影,以及地上那几滴新鲜的血迹。
"哼,让他溜了?"阿比斯在意识海里不满地磨着牙,"捕猎果然不是我的强项...不过嘛,"它突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我在那家伙精神里种了标记。这可是很难遇到的纯净能量,下次见面定要慢慢品尝——"
"不准吃人!"艾比厉声打断。
"可这些杂鱼的能量又腥又臭!"阿比斯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般嚷嚷,触须在精神海里胡乱拍打,"吃再多也吃不饱!"
“再忍忍,等到了大城市,就给你找好吃的……”
两者吵得不可开交。花车队突然一个晃动停靠在码头。少女坐的小船已经被各种礼物堆成了一座五彩斑斓的小山——鲜花、水果、手工编织的幸运绳,甚至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陶土人偶。
"真是热情..."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拨开堆积如山的贡品。在这一堆礼物中,指尖突然碰到一个奇怪的物件——一只做工粗糙的橡胶青蛙,绿得发亮的表皮上还带着几道滑稽的皱纹。
"咕呱!"她刚拿起来,青蛙就发出夸张的叫声。翻过来一看,肚子上歪歪扭扭地贴着一张纸条:「给亲爱的海神小姐解闷~」青蛙嘴角沾着些许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艾比盯着这只丑萌丑萌的青蛙,不知为何移不开视线。那对鼓出来的大眼睛,那咧到耳根的大嘴巴...明明丑得离谱,却莫名让人想捏一捏。
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那可疑的红色痕迹,最终还是一笑,把它塞进了裙子的口袋里。
花车缓缓停稳,九位盛装少女嬉笑着走下车来。
"嗨,美丽的小姐们!"红鼻子的老汤姆叼着烟斗,站在小艇旁夸张地行了个水手礼,"今天我就是你们的船长了!要是有谁不听话..."他故意压低声音,做出凶恶的表情,"我就把她丢下海祭神!"
"嘻嘻,你丢呀~"姑娘们嬉笑着抱作一团,完全不把威胁当回事。
"嘿!别以为我在开玩笑!"老汤姆用力跺了跺甲板,"我们岛上的海神可是条大鲸鱼!每年这个时候,它都会在浅海等着收祭品。"
艾比闻言挑了挑眉:"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老汤姆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二十年前,我亲眼看见它一口吞掉了不听话的水手!那家伙足足有八尺高!"
"骗人~"一个扎马尾的少女吐了吐舌头,"哪有这么大的鲸鱼。我也出过海,从没见过。"
老汤姆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小丫头懂什么!海神大人可是会隐身的!只有祭典这天才会现身。"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再过一刻钟就是吉时,到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那要是我们不供奉祭品呢?"艾比突然问道。
老汤姆露出狡黠的笑容:"嘿嘿,那它就会掀起大浪,把整个码头都..."
话音未落,船身突然剧烈摇晃起来,远处的海面毫无征兆地翻起巨浪。
少女们顿时花容失色。
"哈哈哈!"老汤姆突然大笑起来,拍着船船舷,"看把你们吓的!"他麻利地解开缆绳,"快上船吧,我的小船员们,今天海神大人心情好,准保让你们都平安回来!"
少女们松了口气,嬉闹着登上小艇。老汤姆最后检查了一遍绳索,烟斗里的烟草在晨光中明明灭灭。
"现在!"他精神抖擞地拉响汽笛,"全员各就各位——让我们给'那位'看看今年最棒的祭品!"老人转头悄悄对艾比眨眨眼,"放心,现在早改成投掷花环和鲱鱼啦。"
微风轻拂。
海面上洒满碎金般的阳光,泛起细碎的波纹。
老汤姆单手把舵,另一手得意地捋着花白胡子:"嘿,艾比,别看老头子我现在满脸褶子,当年可是十里八乡最俊的后生!二十岁那年..."
"又来了,最漂亮的海神姑娘追着要嫁您是吧?"扎麻花辫的姑娘突然插嘴,船上的少女们顿时笑作一团。
"实际上您被拒绝了七次!"圆脸丫头边笑边补刀,"我奶奶说您当时哭得可惨了!"
老汤姆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你们这些小混蛋!给老头子留点面子会死吗?"
“嘻嘻,谁叫您每次遇到漂亮姑娘都吹牛……”
艾比倚在船尾,嘴角翘起,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和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忽然——
哗啦!
一群飞鱼突然像被什么追赶似的跃出水面,有几只"砰砰"撞在桅杆上,其余的拼命向前逃窜。
老汤姆的笑容瞬间凝固。
咚!
船底传来一声闷响,整条船猛地摇晃起来。
"触礁了?"有姑娘惊慌地抓住船舷。
艾比全身绷紧,死死盯着水下越来越近的巨大黑影。
"呵..."阿比斯慵懒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今天运气不错,点心自己送上门了...可惜我现在没胃口。"
"不是礁石。"她压低声音,"是它们来了。"
话音未落——轰!
海面突然炸开三道冲天水柱,三头小山般的巨鲸破浪而出。它们的皮肤泛着病态的灰白色,浑浊的红眼珠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最大的那头猛地甩尾,船身顿时像玩具般被抛上浪尖。
"抓紧——!"老汤姆死死抱住疯狂旋转的舵轮,指节都泛白了。
呼啦!
鲸尾擦过船身,激起的水浪像铁锤般砸向甲板。木屑四溅,冰冷的海水灌进艾比的衣领。她踉跄着抓住湿滑的缆绳,耳边响起阿比斯戏谑的声音:"啊,想起来了。上次吃了头老的,现在小的来报仇了?"
少女们的尖叫被第二波撞击打断。
砰!!!
船尾在巨鲸的撞击下瞬间粉碎,海水疯狂涌入船船舱,转眼就没过了脚踝。
"跳船!快拿救生圈!"老汤姆的嗓子都喊破了音。
艾比死死咬住嘴唇。眼前的场景像尖刀般刺进记忆——又是海难,又是这种无力感。她太大意了,这些根本不是普通鲸鱼,它们比人类更记仇。
"怕什么?"阿比斯在她脑中嗤笑,"这些蠢货的脑仁比核桃还小,戳一下就解决了。"
船体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巨鲸们带着血腥味的吐息已经近在咫尺。再犹豫下去...其他人必死无疑。但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能力...
艾比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到口袋里的橡胶青蛙。丑陋的小玩意儿突然变得滚烫,一股无名怒火猛地窜上心头。
她五指张开——
嗡!
一道无形的冲击波轰然炸开,为首的巨鲸头骨"咔嚓"凹陷下去,如同被万吨铁锤击中。它的独眼迸裂出浑浊的黏液,张开巨口却发不出完整的吼叫——只挤出千百个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震得海面泛起病态的涟漪。
方圆百米的海水霎时沸腾。
鱼群像被诅咒般翻起惨白的肚皮,密密麻麻浮满猩红的海面。
巨鲸的尸体缓缓下沉,喷出的血雾把整片海域染成粘稠的沼泽。
剩下两条巨鲸发出凄厉的哀鸣,疯狂摆尾逃向深海。
"怪...怪物..."扎马尾的女孩瘫坐在甲板上,指甲深深抠进甲板缝隙。
破碎的船板在艾比手臂划开一道狰狞伤口,森白的骨头若隐若现。
鲜血还未滴落,伤口处的皮肉就开始蠕动愈合。少女一抬头,对上九张惨白的脸——每双瞪大的眼睛里,都倒映着她的身影,以及身后那片漂浮着死鱼的暗红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