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别人打怪通关，我混吃等死 第14章 胡家

“我不明白，为什么天道规定我等妖族一定要报恩呢？”胡十一郎的语气听上去虽然很平淡，但是，即使是感受迟钝如罗明安，也听出来了其中的复杂感受，这里面，有怨愤、迷茫、不甘……

胡十一郎似乎是憋得久了，他只是想要说出来，并不在乎有没有他人的回应，他继续喃喃自语般说道。

“那书生不过是意外见到晕倒的六姐，捡回家去歇息了一晚罢了，谁又要他这样的假好心，我明明马上就要赶上了……”

“……”

罗明安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剖百，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当好一个称职的听众就好。十一郎应该才是这胡家最难受，最不赞同这姻缘的人。

与其说胡十一郎是在怪书生的多管闲事，不如说他是在怪罪自己，怪罪自己在宏大的规则之下生出来的无力感。

虽然知晓精怪的年龄一定不是他们的外表看上去这么年轻，但是罗明安还是忍不住为姐弟之间真挚的感情所触动，忍不住拍了拍胡十一郎的背，此时的他，忍不住把自己当做了少年的兄长，年幼的弟弟无需承担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罗兄，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们家不是人族了吧。”

胡十一郎迎着夕阳，俊秀的脸庞在流动的光影下忽明忽暗，带着几分晦涩的气息。

对此，罗明安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可否，却知道，自己道别的时候要到了。

世间的事，糊里糊涂的时候是最好的，什么都一清二白了，反而会变得束手束脚，没有意思起来。

“我虽然之前没有见过你的六姐，但刚刚看她的神色谈吐，应该对自己的情况不是毫无办法，你也不必太过于忧心，说不定经此一劫以后，你姐姐就位列仙班了呢？”

他虽然没有踏入修行的大门，但观察那女子气质清新自然，又结合对胡三娘以及胡十一郎的了解，自觉这一家虽然是精怪，但修行的方式应该不是邪魔歪道，故而说出的话也是诚恳之极。

“承罗兄吉言了，家姐也是这般说的。”话虽如此说，胡十一郎的神色却不见丝毫轻松，显然并没有真正放下这件事。胡十一郎还在怪罪自己没有让姐姐逃脱报恩的命运，并不能释怀原谅自己。

姐弟连心，罗明安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但心里对亲人之间这样的互相关怀牵挂是有几分羡慕的。再加上与胡十一郎相谈甚欢，自然是要尽朋友之情安慰一番……

即使胡家的人的心里五味杂陈，但婚礼的准备工作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府里面慢慢地变得花团锦族起来，即使是偏远的小院子，也被洒扫一新，贴上了大红色喜字并各色吉祥花卉图案。

第二日，新郎的家人就上门送婚礼最后的仪礼，上门的是一个满脸沟壑如老农的老头，眼睛似乎长在了头顶上似的，他挑剔地在胡家府上四处打量。

“我们少爷是秀才相公，最是重视礼节……”老仆人一张嘴，露出黄中带黑的一口烂牙，他的神色趾高气昂，似乎都胡家的雕梁画栋不屑一顾，眼里却不时闪过贪婪的光芒。

这幅模样，别说主人家看了气愤不已，就是一向只做围观路人甲的罗明安都感觉怒气升腾。

但是，这番景象之下，本来应该最生气的新娘子此刻却是满脸的淡然，她只是淡淡瞥了眼那斗鸡似的仆人，对方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般，悻悻然地住了嘴，直憋得面红耳赤。

见此情景，罗明安先是惊讶了一瞬，又很快地露出了愉悦的笑意，看来这位胡家的六娘，并不如表面那般软弱可欺，知晓这一真相的罗明安丝毫没有对新郎未来的担忧，只有对于看热闹的虔诚。

那老仆人大概是摄于胡六娘的威慑，嘴巴里再也没有胡咧咧些什么，飞快地进行完后面的仪式，就灰溜溜地离开了胡家，直到看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胡家的大门后，胡家的气氛才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为着这起子不上排面的人生气，不值当，罗兄，走，我们继续喝酒去。”胡十一郎邀请道。

拜别了胡家几个姐姐，罗明安跟着胡十一郎往他的院子走去，大概是因为木已成舟，最近几日胡十一郎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每日活动就是帮完家里的杂事以后，就和罗明安喝酒划拳，连最喜欢的手工活动也停了。

罗明安知晓好友内心不痛快，尽心尽责地陪着开导他，陪着陪着，就悟了胡三娘把他带回胡家的原因，感情，这是让他来当知心哥哥了啊。

一回想起自己之前的经历，罗明安倒是觉得这个临时职业与自己挺对口的。

不过，在胡家不能长期停留，这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类修炼的典籍，妖族的修炼方式与人类大不相同，没有太大的纪念意义，正好胡家在胡六娘大婚之后要举族搬迁，正是他的告别之时。

虽然是一场不受胡家众人期待的婚礼，但是秉承着对家人的爱意，胡六娘的婚礼场面颇为隆重，让亲身参与的罗明安沉浸式地感受了一次古代豪华婚礼，还第一次上桌吃了席。

以前在罗家灵魂出窍去看热闹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罗明安吃着一道道流水席上的美食，觉得自己之前也挺能忍的，居然那么长时间才想到出走。

虽然他自己的目标是躺平混吃等死，但是还是希望在躺平的过程中遇到更多值得去经历的事情，不然他就真成猪了。

吃了席，看了热闹，罗明安正式和胡家人告别，第一次看到了慈眉善目的胡老太太，原来精怪和人在平时，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牵着自己的小毛驴，走在路上的时候，罗明安还在这么想着，路上的行人不多，他是和女方家送嫁的队伍一起出门的，因为发亲的时辰很早，所以天色都还没有大亮。

身上还带着胡十一郎送的各种特产，罗明安对于连吃带拿这件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其实也有些疑惑，譬如胡三娘是如何将现在的他和纸人傀儡的他联系起来的，不过见别人没有解释的意思，多半涉及对方的秘密，他也识趣没有多问。

罗明安虽然看上去是对什么都好奇，是个地地道道的吃瓜人，但是事实上他非常有边界感，别人不乐意分享的事情他坚决不会多问，即使化身阿飘，也没有去看不该看的，即使魂儿不存在长睁眼的问题。

之前认识他的人，都评价说他性格古板古怪，但又确实让人忍不住升起信服之情，这大概就是独属于他的高光时刻吧——称职的情绪垃圾桶。

他不想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只想没有负担地看看热闹，丝毫不过心的那种，把混吃等死这一行为准则贯彻到底。

但是世间的事大概永远不能尽如人意，就像现在，即使已经跟胡家告别，他也忍不住远远跟着送亲的队伍一道，等到看到新郎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迎回了新娘子，在他这里，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跟胡家告别，明明自己只是一个毫无能力的凡人，也不知道操的什么心，罗明安在心里自嘲一笑，顺着现在的方向继续远行。

暂时没有搞清楚这条路是走向哪里，但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走到哪里似乎都是差不多的，索性随心所欲，随缘吧。

这般想着，罗明安行进的速度越发地缓慢，和路上渐渐多起来的赶路的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一边漫无边际骑着毛驴儿走着，一边慢悠悠地打开了一瓶啤酒，这啤酒让他用井水冰过以后，又放在了系统空间里的静止区域，现在喝起来依旧冰凉可口。

穿越来这个世界快两年，瓜没有少吃，系统空间的功能也没有少开发，这也是他赶外出的底气，可以说，只要空间在，他就能在这个世界苟到天荒地老……

其实到了现在，罗明安也不明白，自己这种只想要躺平的废人为什么会经历这么难得的穿越重活一世。

但是，对于他现在的情形，明显多想无意义，所以他干脆不想，老老实实地完成系统发布的任务，然后心安理得地享受系统的金手指。

这世间多的是不讲道理的事，他在思绪再一次混乱的时候忍不住这样想到。

就像现在……

罗明安忍不住扶额苦笑，他没有想到，他一个咸鱼一样的人，居然也能惹出麻烦来。

当然，惹出麻烦的不是他，而是他那头平时里看上去蔫儿耷拉的黑驴子。

都说驴子这东西犟，他还以为是夸大其词，直到自己这犟驴儿和一个小道士的同款黑驴子掐起来，他才觉得大事不妙，还好，那一看就面嫩的小道士看着比他还要窘迫，这让遇到尴尬事儿就恨不得自己的脚趾头能抠出三室一厅的罗明安多少安慰了一些。

两个人一时之间，突然就生出了几分难兄难弟的情谊来，不由得相视一笑，两人都是随缘的心态，索性就坐在路边，由得这两犟驴儿打个尽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