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监狱/凯撒洁】俯首称臣 第11章 无需神明的眷顾

弗兰克一晚上都没睡好，他以每两个小时惊醒一次的频率确认着Line上的新信息。

不过没有。

整整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洁没有给他发任何的信息，千束姐和斯特雷特先生也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这让弗兰克回想起了几年前克里斯汀娜被送进医院的那个晚上，他、洁和视克里斯汀娜为最大对手的尤多拉，以及不请自来的凯撒在练习场上踢了一整晚的球。心烦意乱加上困顿，弗兰克在后半夜的控球一塌糊涂，好几次脚下的足球总是会滚到球场上其他的地方。那个时候，是洁坚定地把球一次又一次地传到他和尤多拉脚下，又一次又一次地接过他们乱七八糟的传球把球射进球门。

但现在……没人在弗兰克身边了。

这份孤独和不安在凌晨四点的时候终于战胜了巴斯塔青训队的这位前途似锦的年轻后卫，他在混乱之中向凯撒询问洁是否联系了他。

弗兰克没想到凯撒会秒回他，虽然只是一个很不礼貌的问号。

不过这仍然打开了弗兰克的倾诉开关，他噼里啪啦地打字和凯撒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弗兰克：世一答应我要把检查报告拍给我，但他一直没拍，也没有我发消息，我发过去的消息也是未读的状态。

消息发出很快已读，弗兰克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只是想和人讨论减轻自己的焦虑，倒也不指望凯撒会回他什么。

所以他第二次没想到，凯撒竟然会回复他“世一那家伙是不可能被打倒的，你在怀疑他吗？”

不，当然不。

弗兰克下意识地张嘴，好在他还记得现在是凌晨四点，因此他只是用气音隔空反驳凯撒。

他始终相信洁是不可能被打倒的，但有些时候命运的玩笑也会残酷到让人无法想象……

凯撒：他不是克里斯汀娜。

像是洞察到了弗兰克的内心想法，对面的消息突然再次弹出。不过其中的内容让弗兰克狠狠地皱起了眉，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凯撒。他删掉原本准备发出去的大段文字，气冲冲地反驳道：你根本不知道克里斯汀娜面对了什么！

凯撒没有理会弗兰克的跳脚，他只是再次发来了消息。

凯撒：他不可能离开球场的，我知道他。

发完后他就下线了，也不管弗兰克会对这条消息怎么想。

弗兰克戳着凯撒的头像，在心里把这个混蛋德国佬浑身上下都骂了一遍，顺手带上了选择效忠凯撒的内斯。

结束了这项“解压活动”后，弗兰克的心也安定了一些，再次点开和洁的对话，看着上面的未读提示，弗兰克最终按灭了手机，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不过在私人医院的白鸟注定要睁眼到天亮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白鸟千束不是任何神明的信徒，但她此时此刻非常想咒骂些什么。深呼吸、深呼吸……下意识地做着从以前老师那里学习到的调整情绪的方法，白鸟终于能够冷静地继续阅读检查报告——

腺体分泌管发育异常，考虑慢性信息素淤积可能，血液信息素浓度正常。

基因检测报告，犁鼻器相关发育基因，正常。

她下意识地咬着指甲，在学校里学习的生理学知识她还没有忘记，因此可以很好地得出结论：主因还是分泌管狭窄，信息素分泌不畅，而腺体为了维持血液信息素稳态，而代偿分泌了更多的信息素，导致了信息素淤积。

这是个糟糕的循环，并且必然伴随着年龄的增加而越来越严重，虽然也可以保守治疗但唯一永绝后患的干预手段是手术。

可是手术必然需要洁离开赛场一段时间，对于腺体手术来说，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五年，甚至十年。

作为前队医和现任营养师，也作为洁在球队的监护人之一，白鸟明白自己必须说服洁完成这个手术，就算不是现在也会是在未来某一天。

她……愿意这样做吗？

白鸟自己是个相当没有胜负欲的人，以至于她唯一没有心理阴影的团队运动只有她学生时期没有参与过的运动。她在大学时期加入过棒球社团，队友对胜利的渴望一度让白鸟相当困扰，久而久之，白鸟对赢越来越提不起兴致。

但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受邀去米斯巴赫32号俱乐部给那里的孩子们担任队医后，随队的第一场比赛。

因为相似的东亚面孔，白鸟很快注意到了洁世一。

不过是**岁的小孩，却在球场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哪怕被比自己高很多的大孩子铲倒也迅速爬起来，面对斯特雷特的换人商讨毫不让步。

赛后，白鸟上前去给洁处理膝盖的伤口，在消毒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和洁聊了起来。

白鸟知道了洁是和父母一起来德国的，前段时间才加入米斯巴赫32号俱乐部，平常会上午上课，下午过来训练。

“很好，”只是皮外伤，白鸟很快地包扎好了，照例叮嘱道，“三天内不要碰水就行，最近的训练至少减半，具体的斯特雷特先生会和你说的。”

洁乖乖地点了点头。

看着乖巧的小孩，白鸟收拾药箱的手一顿，罕见地关心起了她一向不太感冒的“心理问题”，“世一，你来德国有不适应吗？比如紧张焦虑害怕融入不了群体的感觉。”

洁虽然有些惊讶新的队医会和他聊这些，不过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最开始语言不通的时候有一点焦虑，不过之后就好了。”

白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的话，那为什么刚刚不想下场？”

“欸？”洁毕竟不是真的九岁小孩，很快意识到啊白鸟误会了什么，他连忙解释道，“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有数的，医生，我不想下场不是为了球队——啊，其实刚刚换凯撒上场说不定会赢得更快……”

“只是，我想赢，医生。”

九岁的孩子眼睛亮亮的，“我不想将胜利拱手相让，我要赢，我会赢的！”

白鸟忘记了自己当时具体在想什么，只是从那场比赛后，她就对曾经的队伍释然了。这场谈话也让白鸟完全理解了洁对赛场的执着，让这样的人离开……白鸟不愿意去开这个口。

斯特雷特也没睡，他虽然对医学一窍不通，不过在听了白鸟和医院主任的对话后也明白了情况。

他之前大学就和白鸟是校友，之后更是机缘巧合下一起共事至今，因此他没废什么力气就读懂了白鸟纠结的想法。

“让世一自己选择吧。”斯特雷特拍拍白鸟的肩膀，把陷入纠结的她唤醒。

“至少没有克里斯汀娜那么严重，”斯特雷特苦中作乐，“我们还真是倒霉，腺体疾病明明是小概率事件的罕见病，竟然能被碰到两次。”

白鸟没有接过话茬，对斯特雷特的搭话回以沉默。

斯特雷特看白鸟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千束，你总是会把问题想得太糟糕，你应该乐观一点。”

白鸟瞥了眼斯特雷特，“您才应该客观一些，斯特雷特，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

斯特雷特晃了晃手里的检查单，“因为不是死刑嘛，千束，你要知道世一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不需要神明的眷顾，只要有一点可能，就算是用爬，他也会重新回到那个赛场上。”

意识到斯特雷特对洁的信任，白鸟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放松了下来，她直白地指出：“斯特雷特先生，爬的话可踢不了球。”

“天亮后我会和世一说明所有的情况的，或许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让他来决定他的人生。”

白鸟看向洁的病房，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不过现在让他好好休息吧，昨天晚上那一系列检查想必他也累了。”

另一边，蓝色监狱。

现在是早上的六点半，刚到起床时间，训练场上暂时还没什么人。

蜂乐哼着歌，从球场边缘的金属框中取出了一个足球开始自己踢着玩。这算是蜂乐自己的解压方式，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蜂乐不常有压力。就连在败者复活赛中，他也一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此时此刻，蜂乐的压力来自洁。

他不太关心同龄的足球选手，在之前也没怎么了解过洁。但似乎洁很了解他，昨天的比赛中，蜂乐不止一次感觉洁在越过他，看一个延长线上更完美的他。

世一……

蜂乐回想着洁看向他的眼神，对着很远的球门狠狠踢出了球。

哐当一声，球装在了框上，反弹了回来。

“你的怪物呢？”

洁在拒绝交换FC巴查的任何一个人时，看向蜂乐的视线里直白地、明晃晃地传达着这样的疑问。

我的怪物呢？

蜂乐也这样问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听不清怪物的声音。找不到现实锚点，又在败者复活赛中没有容身之地的怪物，逐渐沉寂在了蜂乐的灵魂中。

承载了蜂乐对最佳球员想象的怪物睡着了。

“啊，所以才会对我失望啊，世一……”蜂乐明白了洁的想法，嘟嘟囔囔地跑过去捡起球。

知道的下一步就是改变，蜂乐看着手中的足球。

绘心是对的。他笑了起来，像吃到了糖的孩子。世界上是有那样的人存在的，世一，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