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真相(上)
“为什么杀人?”
凌久时向来有什么便问什么,从不藏着掖着,面对阮澜烛的欺骗,凌久时虽然愤懑,但更多想知道为什么。
“?什么意思?”
对方的消息还是第一时间弹了出来。
“那晚你撒谎,你看见巷子里的人了。”
“是。我骗了你。”
阮澜烛对于凌久时发来的质问没有反驳,供认不讳。
“为什么?”
“你信我吗?”
对方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抛出了另一个。
凌久时很难去界定阮澜烛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向来是对欺骗零容忍的。
可偏偏现在自己犹豫了。
如果对方真的杀了人呢?
自己怎么会犹豫?
根本没有理由这么想的。
凌久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种显而易见违背自己底线的情况,自己居然想回答信。
在阮澜烛发出这句话的刹那,凌久时心里就有个声音这样喊。
他想回答信。
“不信。”
凌久时最后还是找回了自己理智的判断。
“不,你信。”
凌久时还真没见过这么自问自答的家伙。
果然,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昨晚在巷子里遇见的尸体已然被新闻媒体报道了出来,公司电梯里的人讨论的都是这件新闻。
死者是被割喉而死,当时天色已黑,光线灰暗,凌久时只看到了死者脖子处横着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其他详细的也没敢在看下去,死者脖子上的伤口是一道特征性的横行裂创,法医尸检的时候发现,伤口边缘整齐且伴有少量皮瓣,是很显而易见的利器所伤,死者当时应该是很清醒的一个状态,所以本能的后仰共同造就了现在的创口。
尸体指缝间凝结的大量血痂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死者亲眼见到了凶手,然后惨遭杀害。
唇色呈青紫,鼻腔和口腔内有泡沫状血性液体,说明死者死前经历了血液倒灌性窒息,是非常典型的割喉致死的死状。
凌久时默默听着一旁同事手机里放的详细生动的新闻报道,被迫听完全程的他灾难性的闭了闭眼睛。
现在的报道都如此细节,这形容倒是让凌久时又把昨晚的场景清晰的回忆了一遍,等凌久时好不容易熬到出电梯,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被吓起来了。
“凌工,市南区那个项目的细节都修整好了,我已经整理好发你邮箱了。”
小李说完抱着文件就往打印机那里去了,看他怀里那文件数量,估计要在打印机前等挺久了。
“方案和相关施工图都发你邮箱了,接收一下,没问题的话,我们这边就要联系公司进行对接了。”
“好。”
聊天界面恢复了平日工作交流的肃静,还真让凌久时感觉不适应。
对方迅速的回复里有些冷淡。
凌久时来回划着聊天记录,满脑子还是昨晚的事。
凌久时还是不太相信阮澜烛会去杀人的。
他目前也只是无凭无据的猜测,说不定对方跟自己有一样,也是误打误撞进的巷子。
“晚上有空吗?”
阮澜烛临下班发来了消息。
“怎么了?”
凌久时对于阮澜烛发起的邀请有点心动,也有点因为对他身份未知的畏惧害怕。
“来找我吗?”
……
去吗……
那晚对方仰面躺在沙发上望向自己的眼神,如同春季夜幕的海浪一般,温润轻缓在漫进心口。
好看的狐狸眼里有暗夜莹莹的光隐隐闪着。
衬得阮澜烛眼角那两颗好看的痣都散着凌久时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来。”
紧接着“叮”的一声消息,阮澜烛直接给凌久时发了一个定位地址。
“就我家吧。”
“好。”
凌久时答应完末了又回来一句:
“六点下班过去。”
等等……自己不问干什么就直接答应了?
地址在他家哎!
等凌久时反应过来的时候,消息早就超出了撤回的时间。
不过就算撤回按照阮澜烛那秒回的习性也都已经看见了。
去吧?
去吧。
凌久时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眉心,眼前浮现起阮澜烛朝他绅士微笑的面容。
他眼底闪着的光总是带着一种魔力,勾得凌久时的理智总是恍神。
一定是因为自己是fork的缘故,所以会不由自主的对身为cake的阮澜烛,产生好感和依赖。
凌久时把自己不断降低自己的原则跟底线,去主动靠近阮澜烛的行为归结为fork跟cake的身份上了。
一定是碍于这层本能的驱使,自己才会对阮澜烛感到熟悉。
阮澜烛家的门并没有关,只是掩着,凌久时礼貌的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答。
凌久时进去之后也没选择关门。
里面太黑了,阮澜烛不在家吗?
“你好?有人在吗?阮澜烛?”
房间里微微响着水流声。
凌久时寻着那声音缓步往里走,屋子里的窗户被窗帘遮盖,即使外面的天色还没完全沉下去,这室内依旧暗的有些让人看不清。
“阮澜烛?你在吗?”
依旧没有人回应。
凌久时打开手机看了看阮澜烛给自己发的地址,是这里没错。
浴室好像有人。
凌久时站在浴室那磨砂玻璃门前,思考着要不要把门推开。
“嗤”一声沉闷的怪声从面前的房间里传出。
声音很钝,但扫过去的尾声里又夹杂着凌厉。
像是……刀捅入什么柔软韧性的物体里的声音。
紧接着那声音又连续急促的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
凌久时形容不出来这诡异的声音。
在周围暗沉氛围的衬托下,这声音尤为惊悚,凌久时只觉寒凉的阴冷直直沿着尾椎骨麻上后脑勺。
眼前这扇磨砂玻璃门映着苍色的蓝,那微光里有黑色的影子在动。
“咔嚓……”
玻璃门的门把手在转动。
凌久时想抬脚往后退退。
或是说,想逃。
直觉告诉自己,他不该再站在这里。
可那把手动了动,里面的人始终没有打开门。
凌久时嗅到了那股熟悉的香气。
泛着焦糖微微苦涩和甜腻的味道。
是阮澜烛。
凌久时不会记错他身上的味道。
银色的门把手刺的指尖冰凉,凌久时鬼使神差的就顺着力气把门打开了。
昏暗里诱人的甜和铁锈的腥扑面而来,几乎要把门口站着的凌久时呛得窒息。
那张熟悉的脸被幽暗的光衬得惨白。
视线里阮澜烛的脸上溅满了黑色的痕。
那是血。
殷红的,在黑暗里背着那微弱的暗光刺进凌久时的眼睛。
地上躺着的家伙被阮澜烛手里的匕首开膛破肚,尸体流出来的血似乎还温热在浴室的地板上。
“非要跟我回家的fork,实在碍手,所以只能就近处理了,我以为你经过上次的事情,不会再提前赴约了。”
阮澜烛慢条斯理的掏出块手帕,将匕首杀上的血擦净,转身朝门口还维持着开门姿势的凌久时靠近。
皮鞋踩在浴室的地板上哒哒的闷响,一下一下敲击着凌久时揪紧的心脏。
本能驱使凌久时去动作。
那腿抬起来,没有逃走,而是朝阮澜烛过来的方向走。
fork……
前面几起杀人案都是阮澜烛干的……
他已经当着自己的面又杀了一个人……
自己只是他的猎物,下一个目标,现在……要到自己了吗……
喉间发紧的滚了滚,凌久时抵御不住阮澜烛的吸引,他是cake,自己天生就被他所吸引。
凌久时也没想过在基因如此绝对的操控面前,本该被鱼肉的cake有一天也会是拿起屠刀的那个刽子手。
阮澜烛的手掌湿润润的,带着血液特有的粘腻和腥,轻轻拍了拍凌久时的脸。
“害怕吗?”
凌久时浑身颤得连眼睫都在打抖。
那张红色的薄唇紧紧抿着不张口。
指腹轻轻擦过那紧闭的唇,轻而易举的就探了进去。
铁锈的味道很快跟着丝丝的甜,很重的在舌尖炸开,凌久时只有恶心的感觉。
没有之前咬伤阮澜烛,尝到他血时候的痴迷与沉沦。
这是别人的血。
柔软湿润的在舌上搅动,那两根手指灵巧的就夹住了舌头,细细的刮擦着。
晶亮的,跟着阮澜烛撤回来的手,在两人间的空气里,拉出透明的丝线。
“不准备回答我吗?”
“为什么……”
凌久时半探着手去隔空推拒,身子也被刺激得微躬,他低着头,眉头紧皱着去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冷静和清醒。
不去受阮澜烛的干扰。
沉默了片刻,凌久时依旧没回答阮澜烛的问题,而是选择了反问。
“帮我,把尸体处理了吧。”
阮澜烛将那柄刀收进了塑封袋里,抬眼盯住凌久时。
“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阮澜烛似乎对凌久时毫无防备之心,在说完帮忙的话后,他就自顾自的开始清理尸体周围的血迹,忙碌着就听身后的凌久时这么问了。
他也反过来问了凌久时。
“因为我是fork……你不是……一直杀的都是fork吗……”
凌久时觉得自己真的是活够了,有机会不跑,反而在这里刺激一个刚刚杀完人的凶手。
“我在自保,这些fork都是奔着吃了我来的,我杀了他们没有任何问题。”
阮澜烛熟练的从浴室的柜子里翻出裹尸袋,利索的把地上的尸体抬了进去。
“cake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被fork吃掉,与其在原地等死,不如先一步下手。”
凌久时越听阮澜烛的话越心慌,可他脑子里就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不用走。
不用逃。
“所以你接近我,要杀了我……”
这次凌久时没用疑问的语气,阮澜烛这些话的指向已经很明显了,他只是在帮阮澜烛陈述了最后的结论。
“不是。我接近你不是要杀你。”
阮澜烛将裹好的尸体进一步进行处理,他动作娴熟的过分,利索的步骤让凌久时看得头皮发麻。
“你从来没拒绝过我的靠近,我的要求,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是……fork……我想我没办法拒绝得了你……”
凌久时如实的回答了。
“不,跟这个的关系并不大。fork跟cake的基因只是能在生理上将我们二人进行捆绑,那只是□□上的吸引。”
阮澜烛说到这儿,他站起身来,转身略带郑重的看向凌久时:
“你从精神上都在无条件的服从我,我想你自己也感受得到。这和单纯的□□**是有本质区别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久时不太明白阮澜烛为什么要这么说。
但他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奇怪。
出于道德底线,凌久时一直极力忍耐着自己对阮澜烛产生的一切**,他以为这是出于人刻在基因里的天性,可在此过程中,凌久时并没有产生精神上的反感或是厌恶。
之前有研究者统计分析过众多的fork,他们在天性控制下,对于猎杀cake这一行为,精神上往往会产生极大的抵抗情绪,因为他们的本意并不是如此,他们有些人甚至不认识cake基因携带者本人,本能迫使他们进行攻击的时候,他们的精神会产生大量的负面神经递质让fork产生痛苦和折磨。
就像被迫发生夫妻关系的受害者,他们身体受到愉悦的本能反应,这并不代表着他们真的愿意接受施暴者的所作所为,这就属于强迫,属于犯罪。
可凌久时不一样。
他被阮澜烛吸引,本能的去靠近、去攻击,应允一切亲密的行为发生,等等的全部过程,凌久时没有任何反感。
就连精神上都是愉悦的。
控制自己强烈的**只是怕自己失控了会重伤对方。
是出于担忧,关心的那种害怕。
而不是对自己失控行为的恐惧。
阮澜烛发的一切消息,提的一切要求,他都会在潜意识里就直接选择了接受,即使现在阮澜烛就在自己眼前杀了人,凌久时依旧选择站在他的面前。
没有理由的,无条件的顺从。
这是下意识的,仿佛是由骨子里生出来的。
凌久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直将这些都归结于将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的基因序列,可基因影响不了一个人的意识。
他只能控制其行为。
“你,爱我。所以,你无条件顺从我。”
阮澜烛这句话语气咬的很重,他用的是“爱”,不是“喜欢”。
“你……你别瞎说……”
凌久时此刻的反驳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
“你不爱我吗?”
阮澜烛接着凌久时的辩解就是进攻式的发问。
“我……我不知道……”
凌久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这上面,他们面前的地上还躺着一具尸体,结果两人就站在这血淋淋的尸体前大声争辩着爱不爱的幼稚话题。
“尸体你怎么办?”
凌久时决定换个话题,想问阮澜烛怎么处理这具尸体。
警方迟早要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