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多听从了烬的安排,提前登上了那艘即将前往皮尔特沃夫的商船。
她在甲板上找了个舒服的躺椅,靠着船舷,一边吃着船上提供的、味道还不错的熏鱼和面包,一边喝着麦酒,晒着暖洋洋的海风,等着看烬所谓的“盛大演出”。
一个上午就在这种悠闲的等待中度过。吃饱喝足后,海风拂面,她几乎快要在这规律的摇晃中睡着了。
就在这时——
“咚!!!”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耳膜的敲钟声从码头方向传来,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
阿卡多被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弹了起来,心脏咚咚直跳。
“操他妈的!哪个王八蛋敲丧钟呢?!”她下意识地破口大骂,以为是冲着自己或者船来的警报。
她正准备连带着那个迟迟不登船、还在搞事情的烬一起骂。
“咚!!!”
第二声钟响接踵而至,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等敲到第四声时——
“轰!!!!”
一声远比钟声更加沉闷、更加震撼的爆炸声,从楠熙城的中心区域轰然传来!
阿卡多猛地转头望去,只见城中心悬挂的那些白色和红色的灯笼,如同被点燃的爆竹,接连不断地炸开,火焰和碎片四散飞溅!
这爆炸像一条被引燃的火蛇,沿着那些悬挂灯笼的街道和灯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从城中心一路向着码头方向蔓延、炸裂过来。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吞噬了一切其他的声音。
白色的灯笼炸成苍白的火球,红色的灯笼则迸射出更加刺眼的猩红光芒。
火焰迅速吞噬着木质结构的房屋,点燃了布料和一切可燃物。
整个楠熙城,在几个呼吸之间,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人们的惨叫声、惊呼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此刻才仿佛突破了爆炸的声浪,隐约传入阿卡多的耳中,但很快又被新的爆炸声淹没。
眼前的景象如同地狱绘图,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阿卡多冲到船边,扶着栏杆向岸上望去。
正好看到码头栈桥尽头,最后几盏红灯笼猛地爆炸开来!炽热的冲击波将站在附近的两个人影直接掀飞,着坠入了冰冷的海水中。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身影如同从爆炸的火焰和浓烟中优雅地跃出,踩踏着商船的栈桥木板,稳稳地落在了甲板上,站在了阿卡多身边——正是卡达·烬。
他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面具洁白依旧,仿佛刚从一场华丽的舞会归来,而不是穿过了地狱火海。
船只在水手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和操作下,开始缓缓驶离已经化作火海的码头。
船长在驾驶台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城里出事了!水手长!满帆!快!快进深水区!!离开这里!”
烬与阿卡多并肩站在船尾的甲板上,望着身后那片越来越远的、在黄昏时分被火焰彻底点燃的楠熙城。
冲天的火光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烬微微歪着头,看着那片他自己亲手造就的宏大“舞台”,用混合着遗憾和陶醉的语调,轻声叹息道:
“命运为何对我如此残忍?总是让我在最差的座位,欣赏最好的戏。”
阿卡多闻言,扭头看了看他刚才登船时踩踏的那块还在海面上漂浮燃烧的木板,又看了看码头上那些在火焰中挣扎或已经不动的人影,嗤笑一声:
“得了吧你。看刚才那架势,你再晚上来一步,你现在也就是海里喂鱼的一出戏了,还搁这儿嫌座位不好?”
烬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嘲讽,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对自身“作品”的回顾上。
他转向阿卡多,面具下的声音带着一丝探寻:
“信使小姐,觉得这场开幕演出……如何?”
阿卡多抱着手臂,看着那片燃烧的城市,想起了这家伙之前在吐冷说过的话,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明显的调侃:
“我记得——某个‘艺术家’之前好像说过——‘普通的爆炸,缺乏美感’来着?怎么,今天这连环大爆竹,就算有‘美感’了?”
烬的左眼在面具后似乎愉悦地弯了起来,对于阿卡多引用并曲解他的话并不着恼,反而用咏叹调般的语气回应:
“单一的爆炸,是噪音。但有序的、连绵的、构成宏大叙事的‘绽放’……亲爱的信使小姐,那是交响乐。”
他微微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远处那片他亲手谱写的、由火焰与毁灭构成的终章。
“而今晚的楠熙,就是最盛大的交响乐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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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来自艾欧尼亚的商船在广阔的海面上颠簸航行了整整三周多,期间经历了风浪、迷雾和枯燥到极点的日夜交替。
当皮尔特沃夫繁忙无比的铁港终于出现在海平线上时,连阿卡多这种习惯了艰苦的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踩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走下舷梯,踏上皮尔特沃夫坚实的码头地面,恶狠狠地发誓:“妈的,下次再接这种跨大陆的活儿,老子先把自己腿打断!光坐船就快把老子坐成一滩烂泥了,还打个屁的架!”
长时间的航海确实让她感觉肌肉都有些松弛,反应也慢了几分,这对靠战斗吃饭的她来说简直是灾难。
烬跟在她身后,步伐依旧带着他那独特的优雅,仿佛三周的海上生活只是短暂的小憩。
他没有戴面具,那张阴柔俊美的脸在皮城灰蒙蒙的天空下,引来了不少匆匆走过的码头工人的侧目。
他背上那个乐器盒在皮城充满工业感的环境里,显得更加格格不入。
两人随着人流走出码头区域。阿卡多看到旁边有个挂着各种地图和旅行指南的小商店,她需要先搞清楚这个陌生城市的基本布局。
她走过去,用艾欧尼亚语对柜台后的老板说道:“买张地图。”
那老板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嘴里吐出一连串快速而陌生的音节:“@!¥#@¥!?(皮尔特沃夫语:需要什么帮助吗?)”
阿卡多:“……皮城语?”
她皱了皱眉,换了诺克萨斯语:“你会说艾欧尼亚语吗?或者……诺克萨斯语?”
老板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切换成了带着浓重口音但还算能听懂的诺克萨斯语:
“诺克萨斯语?可以的,女士!”
这时,一旁的烬走上前,用清晰而标准的皮尔特沃夫语开口道:「请给我这张最新版的皮尔特沃夫城区地图。」
他修长的手指指向柜台里一份绘制精细的卷轴。
商店老板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好的先生,马上为您取来。」
阿卡多付了钱,接过地图,一边展开一边和烬离开商店。她扭头看了看身边这个家伙,语气带着点惊奇:“你还会皮城语?”
烬将找零的硬币从容地收起,语气平淡:“略懂一些。艺术……需要了解不同的文化载体。”
阿卡多嗤笑一声,展开地图粗略地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街道和标记:
“不愧是搞艺术的,多才多艺啊。我看你以后就算是口吐莲花,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烬对于她的调侃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偏头,似乎在观察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皮城居民。
阿卡多将注意力放回地图上,手指在上面划过几个区域,那是出发前兄弟会提供的目标。
她抬头看向烬,确认道:“接下来……我们的任务是,端了名单上这些商会?”
烬点了点头:“主顾发话,切断所有向艾欧尼亚秘密出口兵器和战争物资的皮城商会。尤其是……那些绕过纳沃利兄弟会,直接与诺克萨斯残军或地方反抗势力交易的。”
阿卡多挑了挑眉,立刻想到了喀舒利兵工厂,想到了硕库:“喔?是为了让兄弟会的兵工厂一家独大,垄断那边的军火生意?”
她立刻嗅到了这任务背后的权力斗争意味。
烬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市场的均衡需要被打破,混乱的种子需要被清除。这有利于……最终的‘秩序’重建。”
“有意思,”阿卡多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眼中开始闪烁起好战的光芒,她将地图卷起,握在手中。
“总算不用整天杀那些普通人了。皮城的商会……养的护卫应该能抗揍点吧?”
她已经开始期待,用皮城精英护卫的血,来洗刷掉这三周航海的憋闷和疲惫了。
而烬,则已经开始用艺术家的眼光,审视着这座钢铁与玻璃构筑的城市,寻找着适合他下一场“演出”的“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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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多和烬一起找了家看起来还算顺眼的旅店住下。
接下来的几天,阿卡多负责用最直接的方式“收集情报”——她挑了名单上的一个小商会,跟踪了商会的管事,半夜摸进去,把管事揍到半死,然后踩着对方的胸口问出了商会的核心人员名单、常去地点和护卫配置。
“简单有效。”
次日小商会的核心人员倒在血泊中,阿卡多甩了甩沾了点血的手,对烬总结道。
烬则用他的方式“踩点”。他像个真正的观光客,背着乐器盒,流连于画廊、剧院和高级咖啡馆,用那张脸和标准的皮城语轻易融入了上流社交圈的边缘,记下了那些目标人物出现的规律和场所的安保细节。
两人信息一合计,目标清晰起来。
第一个目标,是“齿轮与火药商会”的副会长,一个精明的老家伙,习惯在每周三下午去一家名为“镀金百合”的高级咖啡馆见他的情妇。
周三下午,“镀金百合”咖啡馆。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衣着体面的男男女女低声交谈,银质餐具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阿卡多穿着一身临时买的、让她浑身别扭的皮城女士正装,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一杯没动过的、甜得发腻的饮料。
她的重剑没法带进来,藏在几条街外。
她的任务很简单:确认目标到场,如果烬失手,就负责补刀和制造混乱。
烬则坐在离目标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
他没戴面具,穿着得体,像一位品味独到的艺术家,面前摊开一本素描本,似乎在捕捉咖啡馆的景色。
当那位副会长搂着情妇的腰,有说有笑地走向预定的靠窗座位时——
“砰!”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环境音掩盖的闷响。
副会长脸上的笑容凝固,太阳穴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一朵菟丝花从孔洞里钻了出来,缠绕在他的头发上。他身体晃了晃,软软地瘫倒在柔软的座椅里。
他身边的情妇愣了一秒,随即张开嘴,刺耳的尖叫即将冲破喉咙——
“砰!”
第二声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女人的尖叫卡在了喉咙里,她的眉心同样多了一个红点,眼中的惊恐永远定格。她向后仰倒,碰翻了桌上的花瓶,清水和百合花洒了一地。
咖啡馆里瞬间陷入死寂,随即爆发出恐慌的尖叫和桌椅碰撞声!
人们惊慌失措地向外涌去。
阿卡多站起身,逆着人流,快步走到两具尸体旁。她低头看了看副会长太阳穴上那个干净利落的伤口,又看了看女人眉心那个几乎对称的弹孔,撇了撇嘴:
“还行,没溅得到处都是,算你讲究。”
她混在混乱的人群中离开了咖啡馆,在约定的巷口等到了从容走来的烬。他已经收好了素描本,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写生。
“下一个。”阿卡多言简意赅。
第二个目标是“海克斯科技应用协会”的一名理事,负责偷偷将一些非致命但可用于军事辅助的海克斯装置运往艾欧尼亚。他有个习惯,每晚都会去一家地下拳击场赌钱发泄。
当晚,地下拳击场人声鼎沸,汗味、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阿卡多感觉自在了不少。她穿着方便活动的衣服,混在狂热的赌徒中间,目光锁定着二楼包厢里的那个胖子理事。
烬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到了一个靠近擂台、视角绝佳的位置。他依旧背着那个乐器盒,在周围群情激昂的呐喊声中,显得格格不入的安静。
当擂台上两名拳手搏杀到最激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时——
“砰!”
一声被巨大欢呼声掩盖的枪响。
二楼包厢里,那个胖子理事猛地向后一仰,肥硕的身体压垮了椅子,胸口晕开一大片暗红色。他张着嘴,似乎想喊出刚下注赢了的数字。
他身边的保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慌乱地拔枪四顾。
“砰!”
又一声几乎被噪音吞噬的枪响。
一名正在四处张望的保镖脖子一歪,倒了下去。
人群依旧在为擂台上的KO狂欢,没人注意到二楼包厢里的尸体,以及他们身上绽放的金银花。
阿卡多在下面看得清楚,对着走过来的烬竖了个大拇指:“时机挑得不错。”
烬微微颔首,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和弦。
第三个目标,是“进步日基金会”的实际控制人,一个狡猾的老狐狸,深居简出,身边护卫森严。他唯一固定的公开露面,是每周在自家豪宅举办的慈善沙龙。
“这个有点麻烦。”阿卡多看着烬画出的豪宅结构图和护卫巡逻路线,“硬闯动静太大。”
烬的目光落在沙龙邀请函的节目单上,一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幻梦剧团”,将在沙龙上进行即兴喜剧表演。
沙龙当晚,豪宅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幻梦剧团”的演员们正在临时搭建的小舞台上卖力表演,引得宾客阵阵发笑。
扮演一棵树的烬,穿着可笑的绿色戏服,脸上画着油彩,混在演员中。
当那位基金会控制人,在几名贴身护卫的簇拥下,端着酒杯,志得意满地欣赏表演时——
扮演树的烬,在舞台灯光切换的阴影中,抽出了腰间的低语手枪,举枪瞄准。
“砰!”
基金会控制人的额头中央出现了一个血洞。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一朵硕大的夜明常红花盛开在他的脸上,取代了他的笑容。酒杯脱手落地,摔得粉碎。
笑声戛然而止。
宾客们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护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疯狂地扑向舞台。
而烬,早已在开枪的瞬间,将“低语”收回,同时撕掉外面的戏服,露出里面普通的侍者衣服,混入了四散奔逃的人群和慌乱的侍者中。
阿卡多在外面接应点等到烬时,他后颈上还残留着指甲盖大小的油彩。
“你这角色扮演玩得挺溜啊。”阿卡多忍不住调侃。
烬用湿布仔细擦着脸,声音平静:“不同的舞台,需要不同的装扮。”
连续几天,皮尔特沃夫几个暗中与艾欧尼亚有军火往来的商会头目接连以各种意外或不明袭击的方式毙命,死者的身上都绽放着各色各异的花朵。
消息在特定的圈子里传开,引发了一阵恐慌。剩余的几家目标商会立刻加强了戒备,甚至有人开始寻求皮城执法官的保护。
“剩下的缩卵了,”阿卡多看着最新情报,有些不爽,“不好下手了。”
烬擦拭着“低语”的枪管,枪管在灯光下闪着幽光:“当‘画布’变得警惕,‘画笔’就需要更…有创造力。”
他看向阿卡多:“是时候,换一种‘颜料’了。”
妈的俩疯子,早知道让烬当男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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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