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多把最后一口寡淡的炖菜扒拉进嘴里,随手将木盘往桌上一推,发出“哐当”一声响,引得附近几桌弟子侧目。她浑不在意地站起身,对塔拉克抬了抬下巴:“带路。”
凯隐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担忧,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跟你一起去。”
塔拉克立刻横移一步,拦住凯隐,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劫大师并未叫你一起。”
另一边,加尔斯已经起身,对阿卡多做了个“请”的手势。阿卡多无所谓地耸耸肩,跟着加尔斯就走,甚至没回头看凯隐一眼。
眼看阿卡多身影即将消失在饭堂门口,凯隐下意识就想推开塔拉克跟上去。“让开!”
塔拉克却再次强硬地拦住他,声音压低:“凯隐,跟我来。”她不由分说,抓住凯隐的手腕,将他往与阿卡多相反的方向拉去。
凯隐被她一路拉扯到训练场后方一处僻静的竹林,终于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说吧,怎么了?是师父有什么指示?”他眉头紧锁,心思显然还系在离开的阿卡多身上。
塔拉克转过身,直面着他,月光透过竹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句话复述出来:“劫大师说,‘等待那星光耗尽你最后抵抗的意志。届时,黑暗将完成最后的吞噬。’”
凯隐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带着对这类隐喻的不耐烦:“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文绉绉的,师父没事说这些干嘛。”他根本不信,只觉得是塔拉克在故弄玄虚。
塔拉克打断他的嗤笑,眼中是压抑不住的焦急和担忧:“意思就是你再跟那个女人接触下去,拉亚斯特早晚会彻底占据你的身体!届时你就完了!劫大师看得清清楚楚!”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清楚!”凯隐声音冷了下来,“拉亚斯特从来没有在我的意识中占据过上风,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一把拨开她,就要离开:“少扯着师父的虎皮来对我指手画脚,没事的话我走了。”
“是真的!”情急之下,塔拉克猛地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凯隐的腰,脸颊贴在他紧绷的背脊上,声音带上了哽咽,“劫大师真的是这么说的!我……我只是担心你……”
凯隐身体骤然一僵,他近乎粗暴地挣脱了她的怀抱,退开两步,刻意忽略了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受伤的表情,语气硬邦邦的:“说话就说话,你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
这熟悉的触感和场景,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的某个角落。
他想起来了。青春期时,对男女之事那点朦胧的好奇与探索,他并没有拒绝同门塔拉克含蓄的示好。在只有两人的私密空间里,他们有过笨拙而热烈的尝试,都是彼此懵懂的第一次。
可那段关系短暂得如同朝露。因为他心底始终横亘着一道来自衣浦河畔的染血身影。
年少时遇到太优秀的人,分开后,他的眼界难以降低,后来也尝试过与其他女弟子接触,却总觉得索然无味,不过尔尔。于是,他拒绝了包括塔拉克在内所有人的靠近。
直到……他再次遇到了阿卡多。
那个他等待了七年,在脑海中描摹了无数次的人。那个强大、恶劣、疯癫,却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女人。
此刻,看着眼前眼眶微红、带着担忧与旧情的塔拉克,凯隐心中没有半分涟漪。他发现,之前所有的错过与拒绝都是对的。
她们都不是她。只有阿卡多,才是那个能点燃他、让他心甘情愿飞蛾扑火的、唯一对的人。
“塔拉克,”他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疏远,“我的路,我自己会走。是深渊是星光,我都认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阿卡多离开的方向大步追去。竹影摇曳,凯隐的身影在林中晃了几晃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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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斯带着阿卡多沉默地穿过影流教派依山而建的训练场和居住区。
与纳沃利兄弟会那股子混杂着戾气与汗臭的糙汉氛围不同,影流驻地更显冷肃,青石板路蜿蜒,竹木建筑错落,透露着一股子禅意的味道。
他们最终在一处位于瀑布旁的僻静院落前停下。水声轰鸣,如白练垂落,水汽氤氲,掩盖了世间大部分杂音。
加尔斯在院门外停下脚步,对着里面躬身道:“劫大师,人带到了。”
“进来。”劫低沉的声音仿佛直接在耳边响起,穿透了瀑布的喧嚣。
阿卡多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加尔斯则融入阴影,守在了门外。
屋内,光线柔和。劫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榻榻米上,如同山岩般沉稳。他面前是一张矮几,上面空无一物。
“请坐。”劫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阿卡多利落地踢掉靴子,赤脚踏上微凉的榻榻米径直走到劫的面前,几乎是紧挨着他那张矮几的边缘,盘腿坐了下来,直接跟劫来了个脸对脸。
劫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房间好几张小矮桌散放在四周,每张桌子旁都配有一个单独的坐垫。劫以为她至少会遵循这显而易见的待客礼仪,选择其中一张坐下,没想到阿卡多直接坐到了他面前。
没办法,阿卡多以前在诺克萨斯军营,大家要么挤长条凳,要么随便找个木箱、甚至直接坐地上。后来在兄弟会,也差不多。压根没见过也不理解这种一人一垫的禅意风格。她觉得坐哪儿不是坐?
阿卡多见劫好一会儿没吭声,先开了口,语气倒是挺平常,甚至带了点难得的客气:“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她指的是菌子中毒那场闹剧。
【!姐姐!你居然会道歉了!!】阿什利在她脑海里发出震惊的尖叫,这在他记忆里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劫正准备开口,就看到阿卡多猛地往右边的空气一瞥,脸上浮现出被冒犯的神情:“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恶魔吗?”
劫:“……”他原本准备好的开场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对着空气的自问自答彻底打乱。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沉默,只有瀑布的轰鸣作为背景音。
阿卡多又转回头看他:“多谢你的弟子把我弄回来,还给我灌了药。”她说着,从裤兜里掏出那个看起来旧旧的钱袋,摸出一个金币,“啪”地一声按在矮几上,“这个就当是药钱吧!”
劫看着那枚金灿灿的钱币,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正想开口说找她来不是为了这个,阿卡多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嫌少——毕竟他脸上罩着个面具,也看不出个表情。阿卡多皱了皱眉,又摸出四个金币,叠在刚才那个上面,用力拍了拍桌子:“不够吗?那五个总行了吧?”
劫:“???”
他从头到尾就说了“请坐”和“进来”四个字,这姑娘是怎么一路理解成他在索要五个金币的?
劫再次试图开口:“你…”
“十个!”阿卡多直接打断他,动作麻利地又数出五个金币,一起推到桌子中间,发出叮当的脆响,“十个!可以了吧!我看你们这儿伙食实在不怎么样,都是给兄弟会干活的,就当是我请贵派弟子们吃点好的!十个金币够在萨恩韭鲁买两处不错的房子了!”
劫看着桌上那堆起来的小小金山,话头又一次被堵住。他确实想说点关于凯隐、关于拉亚斯特,但眼前这情况……
阿卡多却已经利落地站了起来,学着加尔斯的样子,没什么诚意地躬了躬身:“赔偿已经给了,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我就让凯隐送我回去,您不用送了,告辞。”
她说完,转身就走,到门口拉上门,穿上靴子,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刚走到院子中心,凯隐就从旁边一棵树的阴影里钻了出来。
“嗯?这么快?”凯隐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看阿卡多,“我刚到,你们就说完了?”
阿卡多脚步没停:“嗯哪。走吧。”
凯隐跟在她旁边,忍不住追问:“我师父……他跟你说什么了?”
阿卡多放慢脚步,歪着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我想想啊……嗯……他好像就说了一句……‘请坐’?”
劫听着门外两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被瀑布声掩盖。
当院子内外都恢复安静后,劫维持着盘坐的姿势,盯着那堆金币看了好一会儿。
他原本想谈的是暗裔的腐蚀、心性的危险、未来的警告……结果,对话完全被带偏,最终以一笔堪称天价的“药钱加餐费”告终。
这发展,就算是以劫的见多识广,也觉得有点超出预期。
劫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伸出手,用指尖将其中一枚金币拨到面前。金币在木质桌面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想起前几天负责采买的弟子还来找他诉苦,说药材价格又涨了,库房里用于治疗外伤的白芷库存也不多了。
他摇了摇头,几乎是带着点无奈地,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金币。金币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罢了。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弟子们的伙食能稍微改善一下,受伤也能用上好点的金疮药了。
有兴趣的可以去英雄联盟宇宙官方看看劫的漫画哈。
影流其实...挺穷的...弟子跑出去喝酒,都赊账了,老板不给赊那弟子还砸酒馆...
虽说有接纳沃利兄弟会的暗杀单子,但杀完人之后,劫不让弟子们舔包捡战利品。
他们这个影流组织属于为爱发电,自费保护艾欧尼亚大陆,揍完诺克萨斯人又揍倒戈的瓦斯塔亚人,还没什么收入来源
所以他们....真挺穷的。
[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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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