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提是在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中惊醒的。
迷迷糊糊间,他总觉得旁边有东西。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赫然看到阿卡多就蹲在床边,脸几乎贴到他面前,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在昏暗里亮得吓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操!”瑟提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猛缩,直接就从床的另一边滚了下去,后背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他妈……”他捂着撞疼的后腰,龇牙咧嘴地抬头,对上阿卡多那张毫无愧疚、反而带着点兴奋的脸。
“反应这么大?”阿卡多歪了歪头,像是观察什么有趣的生物,“做亏心事了?”
“我亏你祖宗!”瑟提气得破口大骂,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心跳还没缓过来,“你大半夜不睡觉,蹲这儿装神弄鬼想吓死谁?!”
“天亮了。”阿卡多指了指窗户,理直气壮。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脸上那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更加明显,“喂,你今天去不去那个诺克萨斯人开的场子?”
瑟提惊魂未定,没好气地回道:“…关你屁事!”
“你去,我就不去。你不去,我就去。”她咧嘴一笑,那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好战,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只是这玩具沾满了血。“总不能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是吧?”
瑟提这下听懂了,这疯婆娘是盯上他的财路了。他坐起身,没好气地说:“那是诺克萨斯人的地盘,不是老子的游乐场!你想去送死?”
“死?”阿卡多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喉咙里发出低哑的笑声,“谁?谁弄死谁?”她凑近一步,准备揪他耳朵,“一句话,你去不去?不去就别挡老子财路!”
瑟提看着她那双手伸过来就想给她拧成直角,他挥手拨开,哼了一声:“随你便!今天老子休息。你爱去就去,被揍成烂泥可别哭爹喊娘!”
“放心,”阿卡多舔了舔嘴唇,眼神凶狠,“谁把谁揍成烂泥还不一定呢。”
她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像一阵风。瑟提看着她消失在门口,心里骂了句疯子,却又隐隐觉得,那诺克萨斯人的场子,今天恐怕要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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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击场里,空气污浊而热烈。汗臭、血锈味、还有看客们喷出的廉价酒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怪味,猛地灌进阿卡多的鼻腔。
“操……”她低骂一声,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眉头紧紧皱起。这味道比林子里腐烂的树叶和坟山的贡品难闻一百倍。
【姐姐!这里味道好难闻……我们走吧?】脑海里,阿什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适和恳求。
“走个屁!”阿卡多强行压下喉咙口的不适,在心里恶声恶气地回了一句,同时用力揉了揉鼻子,试图适应这令人作呕的空气,“妈的,是挺难闻……但钱不臭!”她眼里重新燃起好战和贪婪的光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走向报名处。
还是那个叼着烟卷的诺克萨斯管事。他认出阿卡多,脸上露出一个油腻又带着讥诮的笑:“哟,‘色提’?今天Boss没来,你这是……寂寞了?”
阿卡多没理他的垃圾话,直接把几个银币和一个额外的金币拍在桌子上。“改名。花名,‘The King’。”
“改名费一个金币。”管事慢悠悠地补充,指了指旁边一块不起眼的小牌子。
阿卡多啧了一声,一脸肉疼地又摸出一个金币拍过去,动作粗暴,仿佛在割她的肉。
“King?”管事收好钱,这次是真的被这名字逗乐了,上下打量着她,“小妞,你这小身板,顶着这名号,怕不是上去给人当沙包揍?”
阿卡多猛地前倾身体,双手撑在桌面上,黑沉沉的眼睛像两把锥子钉在管事脸上,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不耐烦和暴戾的弧度:“扛不扛得起,是老子的拳头说了算!你他妈收钱办事,再逼逼,信不信老子先拿你这张贱嘴热热身?”
管事被她眼神里那股毫不掩饰的、说动手就动手的疯劲给镇住了,喉咙滚动了一下,悻悻地低下头,在名册上划掉旧名,写上新名。“行…‘The King’是吧…随机匹配,打死打残,自己扛着!”
【姐姐!一定要小心啊!】阿什利的声音充满了紧张。
“知道了!别吵!”阿卡多兴奋地捏了捏指骨,发出咔哒的轻响,捏着代表新身份的木牌,转身就朝着候场区走去,背影杀气腾腾。
她的第一个对手是个身高体壮的德玛西亚壮汉,浑身肌肉虬结,穿着皮甲,手里拎着根包铁的链锤。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似乎已经把阿卡多当成了待宰的羔羊。
铃声一响,壮汉大吼着冲过来,铁球带着风声呼啸砸来。
阿卡多不退反进,在铁球擦过耳边的瞬间猛地突入内圈。拳头像铁锤般砸在对方肘关节。
“咔嚓!”
“啊——!”壮汉惨叫着手臂扭曲,链锤脱手。阿卡多顺势扣住他完好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砸向地面,膝盖紧随而下——
“砰!”
肋骨断裂的闷响让全场欢呼雷动。
“下一个!”她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点,喘息着露出獠牙般的笑。
第二个对手握着双刀。刀光闪烁间,阿卡多侧身让过致命一击,任由刀锋在肩头划开浅口。疼痛让她更加兴奋,她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肘狠狠击碎其面骨。
“废物!拿稳你的玩具!”
她越战越狂,眼底泛起血色。当第三个对手举着战斧冲来时,她竟不闪不避,双拳紧握,肌肉贲张,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姐姐!】
阿什利的声音像清泉灌入脑海。一缕若有似无的哼唱随之响起,那是他曾经在无数战后抚慰亡魂的曲调。旋律温柔却有力,轻轻缠绕住她沸腾的杀意。
阿卡多猛地清醒,在战斧劈下的最后一刻侧身翻滚。斧刃深深嵌入她刚才站立的地面。她趁机一脚踢碎对手膝骨,在他跪倒时用手刀精准劈向后颈。
对手软倒,再起不能。
她站在原地剧烈喘息,抚魂曲的余韵还在脑中回荡。那股想要撕碎一切的冲动渐渐平息,但战斗的亢奋仍在血管里奔涌。
“还有谁?!”她朝台下嘶吼,声音因克制而沙哑。
接连五个对手都被她用最凶残的方式击倒——折断四肢,击碎下巴,但都避开了致命处。她像一台精密的破坏机器,在疯狂的边缘维持着可怕的掌控。
当最后一个对手被她的肘击打得胸骨凹陷,咳着血沫倒下时,全场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呼:
“The King!The King!The King!”
阿卡多站在一片狼藉中,浑身浴血。新添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肩被刀划破,右臂淤青发紫,肋骨处挨的一拳让她呼吸都带着刺痛。但好在,都在身上,脸上只有些许溅上的血点。
她咧开嘴,朝欢呼的人群比了个挑衅的手势,笑容疯狂又畅快。
当晚,阿卡多拎着一个滴着血点、却沉甸甸的钱袋回到迪莎家时,刻意放轻了脚步。
瑟提正坐在院里,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眉头拧紧,刚想开口。
“看什么看!老子没事。”阿卡多先声夺人,声音有点虚,但气势不减。她飞快地左右张望了一下,“帮我去房间拿套干净衣服,我去洗澡。”
瑟提那句“你他妈自己没长腿?”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看着身上明显需要处理的伤口,认命地低骂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她房间,动作间带着点不情不愿的急躁。
他胡乱抓了套衣服,走到浴室门口,做贼似的左右看看,这才抬手想敲门。谁知手指刚碰到门板,那没闩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里面雾气氤氲,阿卡多正泡在浴桶里,热水没过胸口,两只胳膊搭在桶边上,左肩那道新鲜的刀伤和右臂大片的淤青在全是刺青和疤痕的皮肤上格外扎眼。她听到动静,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看向门口僵住的瑟提。
“放那儿吧。”她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矮凳,然后理所当然地吩咐,“再去搞点药和干净布来,等会帮我包扎一下。”
瑟提额角青筋一跳,把衣服往矮凳上一扔:“你他妈不会自己弄啊?手又没断!”
阿卡多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混着水汽,却字字清晰:“你现在有三个选项。一,被你妈发现我受伤,问我怎么弄的,我就说瑟提没接我下班,我路上被人抢了,还挨了打。”
瑟提脸色一黑。
“二,”阿卡多继续,“被你妈发现我受伤,问我怎么弄的,我就说跟你在同一个场子里‘干活’,被里面不长眼的‘同事’给弄的。”
瑟提拳头硬了,这他妈比第一个选项还毒!
“三……”阿卡多拖长了调子。
瑟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嘲讽:“呵呵,被我妈发现你受伤,问你,你说是我砍的?”
阿卡多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疼痛和恶劣的笑容,清晰地说道:“三,我现在就朝着外面喊,我怀孕了,孩子他爹不想负责还想打我。”
“我□□……”瑟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脏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脸憋得通红。他死死瞪着浴桶里那个有恃无恐的女人,感觉自己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他毫不怀疑这疯子真干得出来!
“……你他妈给老子等着!”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毫无威慑力的狠话,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开门冲了出去,脚步声重得像是要把地砖踩碎。
没过多久,瑟提又阴沉着脸回来了,手里拎着个小木箱,里面是些常见的伤药和干净的布条。他把箱子往矮凳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卡多已经草草擦干身体,套上了干净的里衣,正龇牙咧嘴地试图自己处理左肩靠后的伤口,动作笨拙又牵扯到其他伤处。
瑟提黑着脸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药瓶,动作粗鲁,但碰到她伤口周围时,力道却不自觉地放轻了些。他拧开药瓶,浓郁的药味散开。
“嘶……你轻点!”药粉撒在伤口上,阿卡多抽了一口冷气。
“现在知道疼了?在场上不是挺能扛吗?”瑟提嘴上讥讽着,手上包扎的动作却还算利落,用干净的布条将她肩头的伤口一圈圈缠紧固定。
“废话……场上那是赚钱,现在又没钱拿……”阿卡多嘴却一刻不闲着。
瑟提懒得再跟她斗嘴,沉默地帮她处理完肩膀上最深的伤口,又示意她抬起胳膊,检查肋骨处的淤伤。他的手指按在青紫的皮肤上,阿卡多皱起了眉头。
“骨头应该没事,但这两天别太用力。”瑟提手下涂抹药油的力道放得更缓。
等把所有明显的伤口都处理完,瑟提额头上也出了一层薄汗,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气的。他收拾着药箱,看着坐在那里因为疼痛而显得有些安静、但眼神依旧不安分的阿卡多,憋了一晚上的火气混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你他妈到底在诺克萨斯惹了多大的麻烦?非得用这种玩命的方式赚钱?”
阿卡多正活动着被包扎好的肩膀,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扯了扯嘴角:
“关你屁事。你没惹事不也玩命赚钱。”
[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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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