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刺山脉西部岗哨的医疗帐篷内,昏黄的油灯在帆布上投下摇晃的影子。德莱厄斯脸上的胡茬已经全部刮掉,露出刚毅的脸部轮廓。他**着上身,任由随军医师处理他左胸和肩腿处的伤口。消毒的烈酒倒在皮肉翻卷的伤口上,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仿佛那具饱经创伤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
帐篷帘被掀开,百夫长马尔科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恭敬:“将军,身份已经确认无误。讯鹰已经放出,掘沃堡和最近的要塞很快会收到您平安的消息。”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大统领……和国内,想必也一直在等您的消息。”
德莱厄斯“嗯”了一声,目光掠过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最后落在帐篷角落里那件沾满尘土和血迹的、用厄纽克皮毛粗糙缝制的大衣上。那是辛蒂从他这里借走那件。
“找到她了吗?”他询问。
马尔科立刻回答:“派出去的人还在搜索山脚区域,目前只发现了那名坠亡的凛冬之爪战士的尸体。那位瓦斯塔亚女士,踪迹全无。”他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将军,是否需要加派人手?或者,我们可以尝试用食物引诱……”
“不必了。”德莱厄斯打断了他,语气平淡。他了解她,如果她不想被发现,再多的人手也是徒劳。
他穿上士兵递过来的干净衬衣和诺克萨斯制式的锁甲与外袍,熟悉的重量重新回归,仿佛一层坚硬的铠甲,将他刚刚流露出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彻底封存。当他踏出医疗帐篷时,他已经变回了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诺克萨斯之手,眼神锐利,步伐沉稳,只有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
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被牵到他面前,这是哨站能找到的最好的马。德莱厄斯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依旧矫健。
“回掘沃堡。”他下达了命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集结好的小队。
马蹄踏在开始消融的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队伍沿着山路蜿蜒而行,德莱厄斯骑在队伍最前方,目光扫过两侧开始显露绿意的山峦。当经过一片怪石林立的坡地时,他似有所感,猛地勒住缰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他锐利的目光投向侧前方一块巨大的风化岩顶部。
那里,一头通体雪白、点缀着灰色云纹的豹子正静静地蹲坐着。她金色的瞳孔在午后的光线下,如同融化的琥珀,清晰地倒映出他和他身后那些全副武装的诺克萨斯士兵的身影。她看起来有些疲惫,银白色的皮毛上沾着些许尘土和干涸的血迹,但身姿依旧挺拔。
四目相对的一瞬,空气仿佛凝固。风穿过石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德莱厄斯看着她,打破了沉默,声音在不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有没有受伤?”
雪豹形态的辛蒂只是静静地蹲坐着,耳朵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没有任何其他表示,既没有靠近,也没有发出声音。
德莱厄斯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需要衣服吗?要不要一起骑马。”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她。她缓缓地站了起来,修长有力的身躯在岩石上舒展开,流畅的肌肉线条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德莱厄斯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她冲着他,左右摇晃了一下那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像一个无声的告别。
下一刻,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强健的后肢发力,白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风中的精灵,几个轻盈的起落,便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与逐渐茂密的灌木丛之后,再也寻觅不到踪迹。
德莱厄斯端坐在马背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阳光在他深灰色的眼眸中投下深邃的阴影,无人能窥见其中翻涌的情绪。
“将军?”身后的马尔科小心地询问。
德莱厄斯缓缓收回目光,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与权威,仿佛刚才那一刻的停顿从未发生。
“继续前进。”
马蹄声再次响起,诺克萨斯的队伍向着帝国的疆域深处行去,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而在另一边,广袤的、危机四伏却又充满自由的荒野,正静静拥抱着那道选择了孤独,却也选择了自我的白色身影。
------------------------
诺克萨斯历990年9月不朽堡垒统帅议事厅
沉重的石砌建筑内,火把将跳跃的光芒投映在冰冷的花岗岩墙壁上,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肃杀与权谋的气息。德莱厄斯站在大厅中央,黑色的铠甲上依旧带着远途的风尘与淡淡的血腥气,但他挺直的脊梁如同永不弯曲的战旗。
高阶之上,端坐着如今诺克萨斯真正的掌权者之一——杰里柯·斯维因。他身披深色长袍,那只由诡秘乌鸦幻化而成的恶魔之手随意地搭在扶手旁,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德莱厄斯身上,带着审视与评估。
“欢迎回来,德莱厄斯。”斯维因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看到你站在这里,比收到十份胜利战报更让我确信,诺克萨斯的意志,远非弗雷尔卓德的寒风所能冻结。”
德莱厄斯灰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动:“帝国的力量,源于每一个在绝境中仍不放弃的诺克萨斯人。”
“达克威尔的盲目野心,让我们在冻土上流了太多的血。你的归来,以及你带回的关于弗雷尔卓德内部裂隙和地理情报,是无谓牺牲中仅存的、有价值的收获。”斯维因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不过,我收到的报告显示,你归途的起点,并非只有你一人。”
议事厅内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几个侍立一旁的文官和将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德莱厄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上了一副钢铁面具。“一个瓦斯塔亚战宠,为救我曾在凛冬之爪为奴,利用了部落内部的混乱。她提供了关键信息,并在突围时引开了部分追兵。”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军情简报,“作为交换,我承诺她自由。在铁刺山脉,她选择了离开。”
他省略了太多。省略了水牢里的崩溃与重塑,省略了雪原上的相依为命,也省略了山崖边她转身时摇晃的尾巴。
斯维因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那只恶魔之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发出细微的哒、哒声。最终,他缓缓靠回椅背。
“一个明智的选择。”斯维因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诺克萨斯感念所有为其效力者,无论种族出身。既然她选择了自由,那便依约而行。你的归来,才是帝国此刻最需要的力量。”他话锋一转,开始部署对弗雷尔卓德战略的调整,以及对内部其他战线的规划。
-----------------
不朽堡垒深处的将军居所,厚重的石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柔软的床榻足以让任何疲惫的身躯得到慰藉。
但德莱厄斯却时常在深夜醒来。
有时,是左胸伤口愈合处的轻微刺痒,将他从浅眠中拽出。黑暗中,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碰到新生的皮肉,脑海中闪过的却不是战斗的凶险,而是冰洞里,那只雪豹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舌头舔舐他胸前草木灰时的触感。
有时,是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极了雪原上永无止境的暴雪。他会猛地睁开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颠簸的树皮雪橇上,手中还紧握那条毛茸茸的尾巴。
更多的时候,没有任何缘由。他只是静静地躺在黑暗中,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鼻尖似乎还能隐约嗅到那股混合了苦涩桦树皮、燃烧木柴的甜香,以及属于她的、干净而原始的冰雪与皮毛的气息。那气息曾弥漫在狭窄的冰洞里,曾萦绕在他重伤昏迷时的梦境边缘。
他记得她叼着血淋淋的兔子回来时,脸上那混合着嫌弃与得意的表情;记得她问出“狼烟呢”时,那双金色瞳孔里闪烁的、如同孩童般纯粹的兴奋光芒;更记得最后分别时,她站在岩石上,冲他摇晃尾巴的那个告别。
这些画面如同顽固的幽灵,在他最不设防的深夜里悄然浮现,一次又一次。
白天,他是诺克萨斯之手,是军团的灵魂,是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他处理堆积如山的军务,巡视训练场,与斯维因和其他将领商讨战略,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帝国的兴衰,没有人能从他那张冷硬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只有在独自一人时,在深夜的寂静中,那层坚冰才会显现出细微裂痕。
起初,他试图将这些杂念归因于重伤初愈的虚弱,归因于长时间脱离正常环境后的短暂不适。他加大工作量,用疲惫麻痹自己,或者投入更严酷的体能训练,试图用□□的极限来驱散精神的困扰。
但无济于事。
那个白色的身影,那双金色的眼睛,以及那些共同经历的生与死的瞬间,无法磨灭。
他意识到,这不再是简单的“回忆”,而是一种更深刻、更棘手的东西。一种他无法用战斧斩断,也无法用命令驱散的联系。
终于,在一个处理完最后一份边境巡逻报告的深夜,德莱厄斯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笔。他走到窗边,望着不朽堡垒下方的灯火,以及更远处沉入黑暗的广袤世界。
他灰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沉默良久。
他转身,走到门前,沉声对着外面值守的士兵下令,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召我的副官,立刻来见我。”
其实,写到这里我想完结的,因为...后面基本上全是肉。[狗头]
我,咳,一开始是为了肉才开的文,这些剧情都是情趣而已。
如果后面你们看到什么省略N个字什么的,咳,你们自己脑补一下得了,过不了审的,五千字得有四千字过不了,所以可能几章合成一章。[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23章 拜拜了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