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 虎瑶]沧海蝴蝶 第25章 二十五、回港

唐小虎收到了有生之年最特别的一份生日礼物。

黄瑶以他的名义，几乎认养了一整个动物园，认养证书装裱起来，系上喜庆的蝴蝶结。

黄瑶问，“不喜欢吗？”

唐小虎点头，“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笑？”

他敷衍地牵了牵嘴角。

黄瑶伸出两根食指，支撑在两边嘴角，亲手为他勾勒出弧度，“这才叫笑。”

唐小虎没有心情，生日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生日当天，她要陪高启盛去香港。

要霸占他生日的是她，要在生日当天丢下他的也是她，正如当年她装作腿伤把他留在昆山，因为高启盛一个电话又要丢下他离开昆山，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没变。

他还是那个被动的、只能服从的奴隶，卑微地盼着她有点良心，哪怕施舍也好，再给他多一点安全感。

可占领了他全部身心的领主，根本没有良心这种东西，比起平时的剥削，她的没心没肺才最残忍。

他开始反抗，越得不到，越要用力地索取。

她被索取到极致终于求饶，哭着认错，哭着说再也不敢了，泪水浸透的每个字都是谎言。

他们都是惯犯，她总是道完歉下次还敢，就像他每次发完火才能重拾好脾气。

保险柜对高启盛很重要，就是对高家很重要，高启强也劝黄瑶去香港，因为只有她接触过蒋纬。

唐小虎无法阻止，明知高启盛是故意选在他生日这天出发，更怀疑高启强也想分开他和黄瑶。

这个道理不难明白，强盛二当家和大当家的养女在一起，加上有陈书婷支持，大当家反而有被孤立的风险。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跟黄瑶去香港，高启强推他出去应付指导组。

高启盛引来的指导组，却要强盛承担，陈书婷已疲于争执，昔日恩爱的夫妻正渐行渐远。

唐小龙则担心这是让他顶罪，唐小虎惊讶于他哥竟对高启强如此不信任，想想也是，如果高启强只能保一个，当然是保高启盛。

来京海的指导组一年比一年难缠，好在这次他应付得过来，只是脱不开身陪黄瑶。

他也不能阻止黄瑶。

他试过阻止，一直不愿解开床头的手铐，甚至想过锁她一辈子，她不惜用蛮力挣脱，手背青紫，险些骨折，还质问他，“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的自我伤害最终逼得他妥协。

他了解黄瑶的固执，要做的事总会想到办法去做，曾经的深夜追逐，他制造了一场车祸，依然没能阻止她拖着伤腿去见高启盛。

她不受温情打动，不被手铐限制，面前是刀，她会踩着刀山而上，面前是火，她会顶着火海向前。

他别无办法，只能亲自送她和高启盛去机场。

多年以后，他们再次困在三个人的车内，这次黄瑶坐在他身边，陈书婷亲自把她塞进副驾。

后视镜中，高启盛的目光隐藏在反光的镜片后。

一路上，唐小虎一点不提他们要去香港办的事，只叮嘱黄瑶记得按时吃饭，香港现在还热，但冷气冻人，小心感冒。

直到最后才说，“注意安全。”

后座上，高启盛说，“我会保护好瑶瑶。”

他平静道，“那就好。”

车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唐小虎握住身旁的手，拇指摩挲着手铐的淤痕，她越躲，他就握得越紧，直到见她疼得厉害也要抽回手，才不得不放开。

高启盛皱起眉心，目光定在青紫的手背。

良久，唐小虎才又开口，“总之，注意安全。”

黄瑶不禁嫌弃，“知道了，你好啰嗦，蒋纬是我同学，能有多危险！”

唐小虎瞪过来，“你忘了上次他差点淹死你？”

即使事前准备了爆破，那也是危险的行为。

黄瑶不以为意，“最后不是没事么，说明他还念着同学情。”

唐小虎不说话。

“而且……”黄瑶望向窗外，悠悠道，“死在水里其实是个不错的归宿。”

“别乱开玩笑！”唐小虎严肃道，只顾自己的自私鬼，根本不管他有多担惊受怕。

“进化论说，人是从鱼进化来的，像鱼一样回到水里没什么不好。算了，你又没文化，说了你也不懂。”她忽然回身看向后座，“小叔叔肯定懂，对吧，小叔叔？”

高启盛发现她真的做到了，他们还是叔侄，也像朋友，唐小虎在场也不会冷落他，正好，他乐于反衬出唐小虎的矇昧，“当然，水是起源，也是终结，圣经中灭世的洪水，一切都回归水中。”

“除了诺亚的方舟。”

“对，除了诺亚的方舟。”

唐小虎沉默，这不是从前了，高材生之间看似心有灵犀的对话，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一阵风，他有自己的优势。

他问黄瑶，“诺亚是谁？”

“哦，那这个方舟怎么建的？”

“木头还是金属？有多大？”

“很大是多大？”

“这么大的话，其他人藏船上很难被发现吧？”

黄瑶被问住了，发觉他就是故意的，干脆看向窗外不理人。

他反而笑了，“你说我没文化，我好心学习还错了？”

后视镜中，微笑的眼眸对上后座冷峻的打量。

车内重获安宁。

高启盛一直在观察，一路下来，唐小虎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不解，更让他愤怒。

想起从前，他去高家别墅，黄瑶总是第一时间奔向他，唐小虎站在边上，掩饰不住的落寞与嫉妒。

而现在，唐小虎像胜利者一样平静，连喜悦都不算，只是平静，那是一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傲慢，没有遮掩，坦荡直接。

握着方向盘的手掌宽厚有力，衬衫之下，肩膀宽阔，肌肉饱满，唐小虎的健康也令他相形见绌。

他的苍白、瘦削、不健全，还有他那永远都像缺了一块，永远在黑暗中挣扎着寻求弥补的肮脏的心，让他由里到外都是如此不堪。

他接受自己的不堪。

就算真如陈书婷所说，黄瑶当初对他的亲近源于对父亲的依赖，他也不介意，陈金默为他而死，没人比他更有资格代替陈金默照顾她。

唐小虎也没有，尽管他显摆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到了机场，该说再见的时候，唐小虎不由分说抱住黄瑶，“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什么？”

黄瑶双手抵在胸前，还是被抱了个满怀，低声说，“生日快乐。”

“什么？我没听清。”

她知道身后有道视线，挣又挣不开，只能又道，“生日快乐！”

唐小虎拦腰吻下，宣誓主权的目光落在黄瑶身后，用力的亲吻，把她头发都揉乱了才结束。

黄瑶推开他，要不是陈书婷坚持，就不该让他来送机，她一直不愿公开关系，是不想高启盛认为他们在挑衅，唐小虎却恨不得所有人知道，还非得当着高启盛的面。

高启盛等他们道完别，淡淡道，“瑶瑶，走吧。”

唐小虎又啄了她一下，“早去早回，我等你。”

明明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谁都不好惹，硬是靠互不交流维持住了场面。

黄瑶率先上了包机。

同行除了秘书、保镖，还有唐小虎派来的王帅。

飞机起飞，高启盛一直沉默。

黄瑶装作不在意，偶然侧目，发现他正盯着她手背的淤青，于是将手藏进毯子。

落在手背的目光缓缓抬起，她无法否认那眼中的担忧，他是真的担心，还有愤恨。

“唐小虎打你了吗？因为你要和我去香港？”

黄瑶一愣，没有及时否认更让他觉得猜中了。

“他怎么敢？！”

他怎么舍得……

黄瑶解释是自己弄伤。

高启盛将信将疑，无论是唐小虎造成的，还是他没有保护好黄瑶留下的，都再次证明，粗鲁、野蛮、胸无点墨的唐小虎，没有照顾她的资格。

他说，“瑶瑶，他照顾不好你。”

黄瑶笑道，“小叔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好自己。”

———

时隔多年，黄瑶再次回到半岛。

京海发展日新月异，半岛还是当年的模样。

他们扑了个空。

蒋纬约他们来港，自己却在国外，明摆着耍人。

套房内，高启盛挂了电话，高启强打算派人去找蒋纬的母亲。黄瑶熟悉高家的手段，控制人质屡试不爽，这次他们不会成功。

安慰完高启盛，她提出有个疑问。

高启盛心情不佳，“想问什么时候能回去？你就这么归心似箭？”

当然不是，她有真正的疑问。

比如他为什么始终觉得蒋纬没有打开保险柜？

“因为如果他打开了，我不会到现在都没事。”

“可是我听说，上访的人里，有人交出了一些特殊的材料，关于园区那块地的批复手续。”

这也是高启盛最费解的一点，好在赵立冬已经解决手续问题，还引导指导组去查唐小虎负责的内容，但上访者怎么得到那些资料的始终是个谜。

他猜想，“也许盛世有内鬼。”

黄瑶就是那个内鬼，不禁感叹他的聪明和自负，宁愿怀疑盛世内部，也不怀疑是保险柜被打开。

他说，“因为真正重要的东西至今没有泄露。”

这是黄瑶没想到的。

批复手续牵涉赵市长，以为分量够重了，听他意思，还有更重的。

果然，他总是做出格的事。

黄瑶在盛世找到的线索没有掀起风浪，她还是需要打开保险柜。

高启盛和唐小虎天差地别，唐小虎认为高科技便利但具有欺瞒性，有时还不如原始手段，所以家里智能锁都要配合钥匙使用，而高启盛完全推崇高科技，保险柜有自毁程序，她和蒋纬不敢擅自打开。

她问：“小叔叔，保险柜里到底有什么？”

高启盛神秘地微笑，“有我的护身符。”

——

来到香港第三天，高启盛放下被放鸽子的不满，没有过多焦急。

黄瑶再次拒绝出去shopping的提议，怀疑他是带她来度假的。

房间里送来英式下午茶。

唐小虎限制她吃甜食，怕她不吃饭，高启盛从来不会，她喜欢什么就给什么。

黄瑶咬了口水果塔，研究起上面的蓝莓。

高启盛啐饮红茶，也在研究她。

恬静安然的氛围，他们都太专注于自己的研究。

水果排布和蓝莓的白霜都恰到好处，不像唐小虎的糖渍海棠果，好吃不中看，黄瑶想着，回去要让他学习一下人家的精致。

专注中绽放微笑，手背覆上另一只手，温润的掌心来日高启盛。

“瑶瑶，喜欢这里吗？”一定是她的笑容让他产生了错觉，他说，“不如我们不要回去了。”

他总会满足她的喜欢，这是和陈书婷竞争养成的习惯，如今更像讨好，也是盘算。

可这里是充满回忆的香港，黄瑶怎么会喜欢，高启盛总想带她出去玩，她都没兴致。

她问：“小叔叔，不回去，你舍得我爸吗？”

“我和你爸谈过，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步，陈书婷已经有了你爸，至少不该让我一无所有。”他将她握得更紧，“我们可以定期回去看他们，不常见面我就能和陈书婷好好相处，相信我瑶瑶，我能做到，只要你愿意陪我。”

黄瑶一时语塞，他好像是来真的，高启强为了家庭和睦也同意牺牲她这个养女。

但高启强不会让他胡来，所以要征得她同意，否则高家将不得安宁，陈书婷是她的底气。

黄瑶用了些劲才抽回手，带落手边的水果塔，她穿了裙子，奶油弄脏脚背。

“我不愿意。”

高启盛单膝跪地，取出口袋方巾，黄瑶想躲，被握住脚踝，方巾擦拭着脚背。

奶油擦干净了，擦拭的手顺着脚背往上，抚摸着小腿疤痕，稍作停留，缓缓伸入裙底。

黄瑶再次想躲，躲不开另一只抓住脚踝的手。

他抬头仰望着她，“为什么不愿意，因为唐小虎吗？”

当然因为唐小虎，黄瑶叹息，“因为，我不愿成为你报复的工具，也不愿成为你补偿的工具。”

“你还是不相信我。”

黄瑶拿开他的手。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高启盛，像一幅易碎的画，眉眼脆弱，又是那样苦苦寻找的目光，如果她不是她，应该会动容吧。

“小叔叔，这么多年了，你究竟在找什么？是一枚棋子，还是一个补偿？”

他说，“都不是，瑶瑶，我只是在找你，我好像生来就把你弄丢了，所以一直在找你。”

黄瑶说不出话来。

如果她不是她，应该会动容吧。

手机震动，嗡嗡，嗡嗡。

蒋纬来电打断了这场注定无果的交谈。

高启盛接通，没聊几句，脸色难看起来。

“小高先生，听说指导组要走了，我是该夸唐小虎应付检查有一套，还是该佩服您和省里那位交情深厚？”

黄瑶察言观色多年，不肯错过高启盛任何表情。

蒋纬的依据，来自她在医院为高启盛捡手机时记下的号码，开户地在省会。

他们没有证据，只能诈他。

蒋纬继续说着，“赵市长都不能控制的征地选址，小高先生却能提前得到消息，难怪我daddy一直夸你有本事。”

高启盛起身单独去接电话。

黄瑶大概猜中了。

他听到了选址的风声，所以才和蒋天抢地，再通过赵立冬拿到批复，遇上指导组，被拉入局的赵市长还会主动替他善后。

不同于高启强钟情建筑业，高启盛把主意打到了政府头上，高材生人脉高端，本科学长就有在省政府的，小学毕业的高启强就是这点不如他。

—————

仓库，鱼腥味，非法闯入。

地上还有上次鱼缸爆破留下的碎片。

蒋纬有本地社团做靠山，唐小龙的人营救黄瑶时，和看守仓库的古惑仔发生过冲突，高家算是和社团结了怨。

如今仓库空置，无人看守，黄瑶得以故地重游，有些忆苦思甜的意味。

高启盛欣然陪同，她难得肯出半岛。

仓库角落堆着杂物，木箱、竹凳、篷布、胶桶。

黄瑶掀开篷布，介绍那足以装下一个成年人的胶桶，蒋纬用它来逼供。

胶桶、鱼缸，鱼腥味的水差点成为她的终结。

高启盛知道，光心疼没有用，他应该找出蒋纬。

胶桶背后，篷布虚掩着什么，让他瞳孔一紧。

惊喜突如其来。

在找到蒋纬之前，他先找到了保险柜。

蒙尘的金属箱静静躺在角落，一路渡海来港，仿佛就是为了在此刻等到他。

黄瑶也发现了，遗憾道，“蒋纬把它遗弃在这里，看来是被打开过，没有用了。”

高启盛没有说话，上次和蒋纬通话后，他再也没有曾经的笃定。

外面传来动静，社团的人突然出现，被保镖拦下，仓库没有看守人，不知他们哪来的风声。

硬碰硬为下策，黄瑶说，“小叔叔，我们从后门走吧。”

高启盛盯着保险柜不动。

外面突然打了起来，黄瑶开始紧张了，去拉高启盛，“太重了带不走的，我们走吧！”

他无动于衷，屈膝跪下开始解锁，机械锁的刻度一点不能错。

他急需确认蒋纬到底有没有打开过！

外面打得热闹，依稀能听到王帅的骂声。

黄瑶焦急道，“他们好像很多人！”

高启盛开了第一道锁，柜门打开，露出里面的键盘和指纹锁。

仓库门被砸响，他开始输密码。

黄瑶的声音将气氛渲染得更加紧张，“小叔叔，他们要进来了！”

砸门声回响整个仓库，哐，哐，哐……

高启盛紧抿薄唇，指尖悬在最后一个键，突然停下。

黄瑶屏住了呼吸。

“不对！”高启盛自言自语，危急关头的清醒醍醐灌顶，紧迫感顷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愤怒，“蒋纬铺垫这么多，是想骗我帮他打开保险柜！”

他冷笑中带着恨，“蒋天真是有个好儿子！”

黄瑶心里浇下凉水，部署这么多，还是低估了他，不愧是高启强引以为傲的聪明的弟弟。

“如果蒋纬已经得手，我不需要再打开，如果没有，我更不应该打开。”他站起来，右腿微一趔趄，“瑶瑶，我们走。”

说着，就要合上机械锁的门。

黄瑶瞪大双眼，震惊地捂嘴，“小叔叔小心！”

下一刻，高启盛昏厥倒地。

过山峰从后门摸进来，手里榔头带着血，杀手的冷静没有温度。

黄瑶想，有时候，原始手段确实更管用。

震惊表演告一段落。

她输入最后一位密码。

过山峰拖来高启盛。

不像唐小虎手心有茧，高启盛有一双书生的手，白皙温润，真是一双漂亮的手。

她从中挑出最喜欢的手指头，遵循盖章流程，调皮地朝拇指哈了口气。

然后，摁向指纹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