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前,宋阙出发去机场接人,临走前问江楼月要不要一起。
江楼月实在不擅长应付那种场合,摆了摆手让他快滚。
小辈有小辈的好处,只需要吃喝玩乐不需要掺和长辈之间的弯弯绕绕,江家来A市,许家不尽地主之谊说不过去,从早上就开始忙着张罗酒店接风洗尘,只剩两个小姑娘躲在屋里偷闲。
许祈芜俯身在书桌上写写画画,江楼月则坐在床尾打游戏。
“唉,好难。”许祈芜抱怨,她上一世在学校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和同龄人差距太大越学越没自信,许父许母后来也不指望她能有什么成绩,混个文凭就行。
那么多年养成的坏习惯,哪怕重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许祈芜咬着笔盖,手底下压着初二数学课本。
江楼月安慰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才小学毕业能直接写初二的题已经很厉害了。”
许祈芜:“......”她如果真的只有十三岁兴许会很受用。
学文科的时候还能静下心来,一旦换成数学物理,许祈芜感觉一个头两个大,总觉得浑身刺挠,根本坐不住。
江楼月把游戏机丢开:“我打扰到你了?”
许祈芜:“那倒不是......”
她把笔杆撂下,犹豫问:“我今天跟妈妈提出想去上学,你会跟我一起吗?”
江楼月又重新操控起游戏机:“那是肯定的吧。”
许祈芜迟疑:“听说这里的学校教学都很严厉,学生也都很厉害,我有点害怕......”
江楼月:“怕什么,你可是村里成绩最好的。”
闻言许祈芜有些微妙的窘迫,她想辩驳村里怎么能和这一样,上一世她就是因为跟不上学习进度才......
江楼月:“许阿姨不是要给你请家教吗,你那么聪明,开学前把成绩提上去不就好了。”
许祈芜莫名被鼓舞到,想埋头继续解题,却迟迟不动笔。
江楼月心里犯嘀咕,起身走到书桌旁看了眼让她犯怵的题目——动态点坐标与面积计算。
坐标系大题啊......江楼月汗颜,抽了支铅笔在草稿中空白处涂涂改改,庆幸还好宝刀未老。
在书上圈了个公式给她:“这个看漏了。”
许祈芜恍然大悟,重新提笔:“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蛮简单的。”
屋里瞬间又只剩下笔尖摩擦的沙沙声,江楼月看着她盘起来的发旋陷入沉默,旋即将手背到身后,打到一半的游戏机凭空消失。
“也给我本书看看吧。”她踢了个凳子到旁边的矮桌。
许祈芜愣:“我这里没有小说。”
江楼月:“......”
玩闹了几分钟,房门被刘叔敲响:“两位小姐,二十分钟后出发。”
五十米长香樟树车道直达环形喷泉广场,许祈芜穿着许母为她准备的小礼裙,下车后本想攥住江楼月的手让她别紧张,但她的担心显然多余了。
说是酒店但其实更倾向于度假山庄,是许父多年老友的私产,所以才能在短短半天包下顶层用于宴请。
许祈芜挨着江楼月走,暗戳戳问她:“你不紧张吗?”
江楼月不解。
许祈芜:“就要见到亲生父母了,你不开心吗?不激动吗?”
江楼月回想起前夜,许家父母撕心裂肺的哭声。
......江家人不会也这样吧,两个大老爷们抱着她哭,遭不住啊。
豪门宴请酒店不仅是用餐场所,更是权利展示和资源置换的舞台,如今许家有意把江楼月留下,不大张旗鼓一点怕江家觉得他们没诚意。
但江父和江老爷子抵达后,除了不停催促宋阙“走快点”,眼里再无旁物。
两个小姑娘都精心打扮过不像前两天那么糟乱,江父几乎一眼就认出女儿。
正值壮年的江父并不显老,或许是因为从医气质也比较温和,要不是头发略显稀疏,完全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人。
“渺渺......”江父喜极而泣,上前想抱住她。
江楼月下意识后退。
这个极小的动作让江父愣在原地,半步也动弹不得。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许母干笑着解释:“小孩子怕生......”话说出口发现还不如不解释。
许祈芜替人尴尬的毛病也犯了,轻轻推了推江楼月。
江楼月不得已像拧紧发条的发条玩具,尽量自然地走到江父跟前,握住他的手:“你好。”
众人:“......”
相比许家认亲时的感天动地,江家这边可以说是惨淡。
江父心中苦涩,有口难言。毕竟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和他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有很大关系。
唯有站在老爷子身后的宋阙心情不错:果然是个顽劣的小鬼,不止我一个人被创伤。
江老爷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渺渺,我是爷爷。”
宋阙心中默默:谁都讨不到好。
但江楼月还是挺尊师重道的,以示礼貌:“爷爷好。”
宋阙/江父:“......”
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俨然半个狐狸成精,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孩酥。
江父羡慕不已,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江楼月本人并不嗜甜口,但江知渺很喜欢吃糖,在孙家时就喜欢偷吃弟弟的芝麻糖,所以当着许祈芜的面,江楼月只能将小孩酥全揣进怀里。
江家人像饿虎嗅到了肉香,各个眼神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江父:“孩子们都饿了,坐下谈吧。”
江楼月:......莫名有点不安。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整顿晚宴,什么荔枝玫瑰球、普洱茶慕斯蛋糕、芒果官燕布甸、大红袍茶香冰淇淋......稍微有点甜的都堆到她面前。
江楼月觉得这辈子的糖耗都在今天这顿了。
“我、我想喝口水。”
宋阙全程观赏她“痛并快乐着”的小表情,乐不可支,闻言倒了盏单丛。
江父却突然拦下,自作聪明地换成一碗杨枝甘露。
江楼月:我**你**。
总之这是一顿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整体来看气氛相当融洽的晚餐。
许父和江父推杯换盏,互相吹捧感谢,二人都喝得三分醉,许父觉得此时不提更待何时,借着酒劲把孩子们读书的事提出口。
一直笑眯眯的江父登时挂脸:“我们江家的孩子当然要自己来养。”
“C市的教育资源不比A市差。”
许父堆笑:“那是自然,但两个孩子一起长大,骤然分开对彼此都不好。”
江父知道他说的在理,可无论怎么都割舍不下:“那就让许小姐跟我们回C市。”
许母第一个不同意。
三个人梗着脖子险些吵起来。
江老爷子更通情达理,悄悄问江楼月的意见:“你想留在这里,还是跟爷爷回家?”
江楼月不假思索:“阿芜去哪,我就去哪。”
许祈芜坐的极近,听她这么说鼻子一酸,两眼泪汪汪。
江老爷子当然也舍不得刚找回来的小孙女,思索还有什么两全法。
宋阙从昨晚就在打跨国电话,企图联系上江母,但对方似乎换号码了怎么都无法接通。
巧的是在接机路上他翻阅邮箱,找到了前几年江母发的新号码。
宋阙:这就是天意!
情急之下他完全遗忘了还有“时间差”这种东西,夺命连环call一连打了十几通,可惜到目前为止都石沉大海。
宋阙不确定江母会不会因为憎恶原主选择无视他,害怕错过任何消息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所以当剑拔弩张的餐桌上突然响起“噔噔蹬蹬”的跳一跳音效,众人都有种阳痿的茫然感。
东欧夏令时,东一区的德国这会是凌晨五点左右,江母有很严重的起床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不识趣了,还是一串陌生号码。
听筒那头年轻的男声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啥。
江母今天久违地梦到了小女儿,永远是婴儿模样长不大的小女儿......
她现在心情极差。
宋阙始终得不到回应,有预感对面马上就要挂断,也顾不上那么多,拍了拍江楼月的脑袋:“说两句。”
江楼月这会心情也很不美妙,本来被迫摄入过量糖分就烦,拍她脑袋更是罪不容诛!
话筒那头陌生女人忽然拽了句听不懂的洋文。
江楼月:“说你m......”
优美中国话输出前一秒,宋阙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江知渺!”
不仅电话那头,餐桌上也寂静如鸡。
江母摔下床,她感觉自己是吃了十年白人饭把脑子吃坏了,连儿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宋阙不给她多加思索的余地:“妈我找到渺渺了......您愿意回来吗?”
江母很难将听筒那头一闪而过的少女声音和梦里婴儿的脸联系上,真的假的,那是她的渺渺?
她左右脑互博,想切换回母语却发现语言功能暂时短路,急得不行。
凌晨五点,江母的助理遭遇了同样的夺命连环call。
“帮我订最早的回国机票!”
哪怕那边忙得不可开交,江母都迟迟不愿意挂断语音,生怕一切都是妄想。
江父时隔多年听到妻子的声音,五味杂陈,这个消息本该由他第一时间告诉妻子,但他始终没有那份勇气。
他知道只要妻子得知女儿的消息,哪怕舍弃国外倾注十年心血累积的产业也会飞奔回国。
或许两个孩子的去留,还有新的转机。
许祈芜:我这没有小说。
江楼月:(左翻右翻)这个也行。
《意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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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真假千金文里的背景板(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