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母还没见过许祈芜的长相,下意识以为这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阿芜!”她飞扑上去将少女抱了个满怀。
江楼月进食的动作被阻拦,叹息,这年头吃口饭也不容易啊。
腿上还固定着石膏,虽然对她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装饰,但装装样子还是必要的。
想到许祈芜和她约定的计划,江楼月咽下最后一口肉,开口:“阿姨你认错人了,我叫孙招娣。”
许母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许父和许念赶来,解释:“她是阿芜的朋友。”
许母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心情有些微妙:“好孩子,是你救了我们家阿芜。”
许念适时出声:“妹妹怎么没下来,在房间吗?我们想去看看她。”
她话音刚落,江楼月支起拐杖,全方位无死角地向众人展示她新鲜出炉的穿搭。
许念心中隐隐不安,继而又是两眼一黑。
——上半身同款Gucci标识印花T恤,下半身一条Versace的巴洛克真丝百褶裙,脖子上缠着Hermes的橙色马车印花丝巾,手腕上戴着Tiffany的Return to Tiffany心形手链......
因为腿脚不便,那双Jimmy Choo镶钻平底鞋得以幸免。
许母干笑两声:“孙小姐的品味真是......”
江楼月:“阿芜给我搭的,好看吧。”
声音戛然而止,许母重新打量起她这一身:“阿芜的眼光真是独到。”
众人:“......”
江楼月没心没肺地笑了两声,让人乍一看只是皮肤黑了点,但身上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活力。
许母看她如此俏皮,怜爱之心瞬间泛滥,想到自己的女儿也是如此,忍不住弯腰摸了摸女孩脑袋。
“阿姨,”江楼月扯了扯许母的袖子,“阿芜说你们准备的那些衣服都太贵重了,能不能把原来的衣服还给我们?”
她们原来穿的衣服又旧又脏还全是补丁,管家一早就拿去扔了。
许母怜爱地望着她:“好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如果喜欢阿姨以后会买更多给你们。”
江楼月别扭地扯了扯短裙:“我还是第一次穿裙子,虽然很好看但总觉得不自在,可不可以给我一条长一点的裤子?”
许母愣住,像是没听明白:“衣帽间里没有休闲款吗?不可能啊,每件都是我亲自挑选的。”
许祈芜虽然丢失十几年,但许母计算着孩子成长的速度,每个季度都会更新迭代,平时看到心仪的小玩意也会买回家,就好像女儿一直陪在她身边长大,在心底早就无数次幻想过将女儿装扮成最美的小公主。
虽然衣帽间里礼服和裙子居多,但也不至于一套居家服和休闲装都没有。
许母又看了眼江楼月身上和审美完全不搭的装扮,福至心灵:“阿芜是因为这个才不肯下楼吗?”
江楼月:“她说这些衣服一看就很贵重,不好意思穿出去,不过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愿意把最好的都给我。”
许母搂住她轻声啜泣:“我家阿芜真是个好孩子。”
虽然都是按照许祈芜的剧本来,但让江楼月学小孩口吻一口气说这么多臭屁肉麻话,她自己都有点吃不消。
“阿姨我跟你说,阿芜小时候说自己住在大房子里有很温柔的爸爸妈妈,那时候我不信......她小时候生病烧坏脑子了,后来很多事记不清,但我都给她记着呢......”
江楼月旁若无人地牵着许母的手上楼,许父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许念眼神淬了毒似的盯着他们,恨意滔天。
为什么,为什么那群二世祖没能撞死许母,为什么让她这么快就回来,不是都失血性休克了吗,给我乖乖在医院躺着啊!
还有那个孙招娣,怎么不干脆摔断腿,都打石膏了瞎跑什么!
“许小姐。”
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许念吓得一哆嗦。
宋阙在路上找了专门做DNA亲子鉴定的机构,毕竟走医院流程最快也要一天,但找自己家的关系方便又快捷,唯一的缺点就是消息会传回江家。
这会已近日薄西山,照往常江父和江老爷子应该正准备休息,运气好点明天一早二老才会看到他动用关系的消息。
本来就是先斩后奏,如果可以检验报告出来前宋阙压根就不想让江家人知道,毕竟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原主江澈的妹妹叫江知渺,不同于许祈芜刚出生就被拐走,江知渺是满周岁后丢失。
江家几乎倾尽所有寻找孩子,但效果甚微,而江父当时正逢升任的重要时期全部经历都放在工作上,忽视了家庭,等他反应过来妻子已经单方面签下离婚协议飞往国外。
虽然并未正式离婚,但这么多年夫妻二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江澈作为江家唯一的孩子,本该享受到所有的宠爱和优待,但偏偏他是害妹妹丢失的罪魁祸首。
时空局选择任务者在小世界的投放对象,一般对方都有求死之心,或是极为强烈想要救赎某人的意志,江澈属于后者。
十二年前,江知渺刚出生就俘获了全家的喜爱,江澈对这个只会睡觉和傻笑的妹妹也爱不释手,兄妹相差八岁,江澈为了逗妹妹玩连朋友的邀约都一律推拒。
发生意外那天,江母计划带着两个孩子去公园散散心,随行的保姆闹肚子去了趟卫生间,江澈想去划船但被江母以“不方便”为由婉拒,之后就一直隐隐赌气。
江母想着不能厚此薄彼,这一年他们对妹妹呵护太过以至于忽略了哥哥的感受,所以在江澈提出想吃冰淇淋时,江母把婴儿车停在不远,嘱咐他看护好妹妹就去排队了。
江澈心情不错,拿婴儿车里的玩具逗妹妹开心,江知渺的视线却被突然路过的气球小贩吸引,小贩手里目测有几十来只气球,五颜六色的很好看,但突然有一只像离群的大雁悠悠飞走。
只是半分钟不到,
如果知道跳起来帮小贩抓住气球并还回去的代价是丢失妹妹、家庭破碎,江澈就不会因为那句“谢谢”沾沾自喜。
公园的监控很完备,但人贩子显然早有预谋,监控录像里只能看到一个蒙面人窜出来,抱了孩子就直接钻进绿化带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知渺丢失的上半年,家里其实没发生什么争吵,因为江父忙着工作,江母天天在外找孩子,经常因为一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全国各地跑,家里只有江澈和江老爷子作伴,老爷子医人无数却未能及时察觉小孙子的心病。
江母心里到底是怨恨江澈的,但理智并不允许她将怒气发泄在孩子身上,所以她选择了自责和逃避。
江澈越长大越不爱说话,就好像小时候的阳光开朗都是装出来的,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中学毕业,江父不希望唯一的儿子活得像个行尸走肉,所以找了国内最好的心理医生干预治疗,现在能看到的“温柔可靠”的江医生,完全是仰仗数年如一日的心理疏导。
但要是真的治好了,宋阙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江澈,好久不见。”
许念讪讪收回目光,暗自祈祷他什么都没看见。
宋阙笑了笑,小样,他在这站半天了。
“请进,没听说你会来,招待不周别见怪。”许念极其礼貌地招待他,一颦一笑都尽显端庄大方。
许念和江澈曾经是校友,但由于选科不同从未分到一个班,其实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关系,但许家有意结识,许念为了彰显自己的价值曾千方百计地投其所好。
可惜项目告吹,她并没有如愿提升自己在许父许母心中的地位。
在医院那会对方只是匆匆露面,没想到还能再见。
许念深知江家地位,江澈作为唯一继承人前途无量,有这样的机缘她断然不会错过。
她有些拿不准:“你是来?”
宋阙答非所问:“许夫人上楼了,你不跟过去看看?”
许念把发丝捋到耳后:“总不能把客人晾在一边。”
宋阙:“无碍,我要见的正是令妹,劳烦许小姐带路。”
“......这样啊。”许念干笑两声。
可想而知,她脸都要气歪了。
话是这么说,但宋阙一个陌生男性总不好进两个小姑娘的房间,更何况打扰一家团聚属实没眼力见。
他在会客厅待了一会。
三楼房门推开一条缝隙,江楼月蹑手蹑脚地钻出来,身上换了件俏皮的碎花长裙。
宋阙无比确定自己后脑勺没长眼睛,也没用积分兑换任何附加道具,但那个打石膏的小姑娘出来时身体先于意志做出了行动。
江楼月趴在三楼扶手朝下望,正巧撞进他眼睛里。
一回生二回熟,宋阙熟练地将一切不合理举动甩锅给原主。
他朝楼上招了招手,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
“到哥哥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