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只有柔顺的长发蜿蜒在地上,她瑟缩肩膀,声音细小难以察觉。
“……真的……吗……”
她睁开漆黑一片的眼球,咕噜转动着辨识来人的方向。
044被吓到直接失语,死死捂住眼睛。
林依稳住身体没有动作,这个女人看不见依靠声音辨别方位,她贸然动作只会加快暴露的速度。
好在女人的攻击力不强,怎么都不见来人回应后失落地垂下头。
“都是假的吗?”
女人咧开嘴愉悦地笑了:“辜负别人的真心,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
说着抬头准确朝着林依看去,展开的双臂拉长间宛若一张巨大的网:“我‘看见’你了,你来陪我吧?”
“好不好?”
铺天盖地的蛾子从女人的身体中飞出,林依转身欲夺门逃脱,却发现原本打开的门不知道被谁锁住了。
还有人在这里!
电光火石间,冒出的猜测将她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细想,林依只能借助手边现有的工具抵挡来自女人的攻击。
脚下男人的身体被上千只蛾子包裹住,瞬间就覆上一层薄薄的网状茧,男人的身体逐渐异化,彻底成为孵化的温床。
林依挥舞着拽下的床单,可越来越多的蛾子让她束手束脚,她飞速寻找有用的工具,床头柜摆放的打火机让她眼前一亮。
床上的棉被被滚落的火光点燃,窜高的火苗宛若惑人的玫瑰,蛾子不再看她,蜂拥着向火光飞去。
随着翅膀一只只断开,它们终究徒劳地颤抖在地,目光痴痴看向火焰扬起的方向,演奏着生命最后的献祭。
林依松了口气,动作利落地给脚下巨大的茧也点燃了一把火,她可不想等蛾子出来再对付,这样恐怖的场景出现一次就够了。
老实说,她原本的目的是用火烧死蛾子,没想到它们会自发扑向火光,倒是省了她不少力气。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柯煜推开门进来,脸上挂着赞叹的笑容:“姐姐,你真厉害,没想到这些小家伙完全不是你的对手。”
林依眼神一凛:“是你锁住了门?”
柯煜自豪点头:“我怕蛾子跑出去就不好了,毕竟姐姐这么关心方城的百姓,还特地不上班来救这些人。”
“可真是个好人啊!”
林依推门走出去,房间里的味道实在难闻,充斥着腐烂与焦灼的气息。
“是你做的?”
柯煜没有否认:“我只是提前加速了进程,为了姐姐的安全,我可是一直都在门外守着你!”
男孩眉眼间满是不加掩饰的天真,他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行为,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没有丝毫动容。
深入骨髓的寒意扎进林依心中,她真的能让这个孩子自己亲手结束这一切吗?
男孩牵住她冰凉的双手,睁着无辜的双眼:“姐姐,天色晚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你没有遵守诺言早点回家呢,姐姐。”
对上男孩漆黑的瞳仁,她淡定往前走:“好巧,你也没有遵守诺言乖乖在家呆着。”
柯煜扑哧一笑:“那我们就扯平了!”
傅铭打开门,对他们两一起回家的行为没有表露出任何惊讶。
他走到楼梯上插手,冷淡道:“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没有用。”
林依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这句话,少年并未看向她,回到房间很快就消失不见。
“厨房有煮好的面条。”
柯煜厌恶地皱眉:“管好你自己。”
林依摸了摸空空的肚子,她径直走到厨房,碗里刚煮好的面条散发着热气,最上面卧着一颗完整的鸡蛋。
虽然任务者和系统一体,严格意义上不需要吃饭,但是不得不说傅铭这小子实在是太贴心了,被柯煜耍了一番的她确实很需要一些食物抚慰心灵。
林依坐在餐桌上,刚吃完第一口面条,就见柯煜捧着故事书兴致冲冲地跑过来。
“姐姐,我要听睡前故事!”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拒绝他,就算两人才翻了脸。
林依接过厚重的童话书放在手边,撑住脑袋疲惫应下:“等姐姐忙完就去给你讲故事。”
少年欢呼着跑去洗漱:“好!我会一直等着姐姐的!”
她翻开少年找出的童话书,出乎意料,里面居然都是一些正常的小故事,只是在每篇故事的最后,作为幸福结局的一句话都被黑笔完全划掉。
“他很不喜欢故事的结局。”
傅铭拿走面条已经空掉的碗筷,冷淡的声音掩盖在哗啦的水声下。
“或者也可以说,他不相信故事的结局。”
林依看着他自然而然的动作,一时愣在原地,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傅铭抬眼,暖黄的灯光融化少年桀骜的眉眼。
“去吧,不等到你,他今天是不会放弃的。”
林依身后,少年再次抬头提醒她。
“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她转身,少年的身影消失不见,要不是架子上沥干的碗,刚刚的一切仿佛是她在做梦。
林依困惑地眨眼,为什么他要反复强调一个月。
难道说一个月后,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傅铭站在暗处,看着女人拿童话书走进房间,早在回到家发现柯煜不见后,他就瞬间明白是去找她了。
他不知道林依是做了什么引起柯煜的注意,但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柯煜出手干扰,她就一定会失败。
作为天生的怪物,他是人融合神的失败造物,虽然无法使用神的力量,但可以在他构建的世界随意调动力量。
要不是自己是作为制约一起关进方城的,他会被柯煜毫不犹豫杀死。
时至今日,傅铭都忘不了,这个小怪物是怎么一边喊着有趣,一边放纵刘先生将方城搞成这个样子
明明一开始拟定的计划里,只是要所有人成为异化接近满值的子民,成为世家们最强的武器,并通过高度的人造能量分隔开柯煜身体中神的部分,从而被人类掌控。
他闭眼想要忘却,却还是看见了怪物最初自己吞噬自己的雏形。
血盆大口越张越大,嘎吱一声翻折,咕噜吞下自己,灰白色的粘液流落一地,男孩随即觉得无趣,踩碎了即将成型的异化物。
雪球越滚越大,方城实验似乎是失败了,堕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林依推开房门,男孩换好卡通睡衣躺下,正眼巴巴望着她,唇角露出欣喜的弧度,如果忽略地上乱成一团缺胳膊少腿的玩偶。
“姐姐!”
林依面不改色避开障碍物,坐在床边给他掖了掖被角,确定他被死死包裹住,一根手指头都露不出来,才放心地温柔一笑。
“小煜,等很久了吗?”
她的手指轻柔拂过男孩柔软的额发,明明是和她如出一辙的人类外表……
“嗯!”
柯煜重重点头:“所以姐姐下次要早点来!我刚刚正要去抓姐姐。”
他皱了皱鼻子,做出撒娇的臭屁表情。
林依没有说话,她翻开放在腿上的童话书,找了个温馨的故事给他念了起来,当然,遇到略有血腥的情节当然是跳过。
“最后……”
正当她要念出故事中的大团圆美好结局时,柯煜突兀打断:“姐姐,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你觉得真正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
林依合上书,没有回答:“只是一个童话故事,不喜欢它的结局的话,换下一篇就好了。”
“如果都不喜欢呢?自己建造一个童话王国是不是更好?”
林依抬起胳膊关灯,窗外黯淡的月光穿过透明的纱帘涌入,她在黑暗中笑了:“那就去看成人故事,不要看童话了。”
柯煜缩在被子里,眼睛直愣愣看着她,带着孩童天真的探寻。
林依回到房间,这才发现她把童话书一起带回来了,她一页页翻看,手指抚平曾经的折角,透过字里行间的故事,看到了一个不通人性的男孩努力学习着,最终被本性吞噬。
翻动间,隐蔽的断页吸引了她的注意。
结合目录判断,被撕掉的是《亡灵的故事》。
“统宝,你能连上这个世界的网络,搜索亡灵的故事讲的是什么吗?”
“放心宿主,小意思。”
眼见自己终于能够帮上忙,044干劲满满。
“宿主我发给你。”
林依一目三行,简单来说这是一个跨物种的温馨小故事,亡灵少年柯诺来到人间,通过自己的真诚善良帮助周围人,让人类相信他毫无恶意,大家一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合上书:“统宝,我知道柯煜害怕什么了。”
“他害怕不能融入群体,害怕自己被当作怪物被隔绝在外。”
可她很快想到以柯煜现在的状态,这些似乎对他不再重要,只要他想,他可以在他操纵的王国获得任何东西。
哪怕他不在乎。
044戳着没有回应的树皮书,转头一看,宿主已经累得睡着了。
夜凉如水,此刻在方城的另一处角落,下班回家的路上,垃圾堆旁细细簌簌的碎响引起了秦青的警觉。
“等一下。”
她招手示意身边的女人停车:“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