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简知和越真真等人到了一处山镇,她们在镇上最大的客栈落了脚。
吃完晚饭后,简知就回了房间休息。
客栈空房很多,简知便没有和越真真住在一起。
她闭着眼睛盘腿在床上打坐,内力在四肢百骸流转,循环往复,直到她的筋脉里都舒展,再没有任何不适时,她才收了内力。
睁开眼睛,屋子里一片黑暗。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
简知从床上起身,刚要去点蜡烛,一双手就从身后拥了上来,将她紧紧抱入怀里。
简知没有丝毫意外,感受到姜御埋首在她耳边深深呼吸,她眉头微动:“放开我。”
“不放。”姜御说,“永远也不放开。”
简知语气厌恶:“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恨你。”
姜御的手颤了颤,随后他还是缓缓松了手。
简知去把蜡烛点燃,回过头,就看见姜御坐在床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简知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她扯了一下嘴角:“怎么,来找我算账啊?”
姜御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不放。
简知皱眉,不想和他虚耗着,她刚要走,姜御就开口道:“今天你和他们说的话,我听到了。”
简知身体僵住,脸色逐渐苍白。
“贞儿,我就知道,你没有忘了我。”姜御说着,他走到她面前,满眼痴情,“你记得,记得我们之间的一切,对不对?”
简知抬头看着他,眼神冰冷:“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贞儿,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当初那么做是有原因的。”姜御握住他的手,他眉眼之间流露出急切,迫不及待澄清的模样看得简知只想笑。
她挥开他的手在桌边倒了一杯冷茶,然后推了过去:“坐吧。”
姜御坐在她身侧,看着白皙冷清的脸,他怔然片刻,才恍惚道:“你和以前……很不一样,所以我一开始只觉得你熟悉,都没有认出你……”
“人都是会变的,”简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我不觉得我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你还是说一说你那些迫不得已的原因吧。”
姜御看着她平静的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卡在喉咙里的万千话语都变成了吐不出口的静默,他就像被卡了一根鱼刺一般,说不出一句话,只要默然变红湿润的眼眶诉说着他的痛苦和难过。
简知回眸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她突然弯了弯唇:“我当初救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副可怜的模样。我太没有见识了,一个山野丫头见到一个漂亮男人作出这幅姿态,竟然不自量力地横生出心疼和想要保护你照顾你的想法,你当初可能也觉得我很可笑,对吧?”
姜御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要说什么,我已经猜到了。这些年我跟随真真,去了不少地方,也见识了这江湖有多么险恶。所以我明白,你当初身受重伤,被人追杀,不得已才会选择欺骗我,而我又因为阴差阳错地熬错药导致你武功尽失,从而被代苍代嘉父女钳制,你当时对我心有怨怼,所以才会对我那么冷漠无情,任由我被欺辱,对不对?”
“对不起,贞儿……”曾经的龃龉被如此昭示,姜御脸色白了些许,他眼尾的猩红也似乎浓重了一些,他想去握她的手,可是却又不敢伸手。
“你不用道歉,因为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现在我是无忧,不是魏贞,魏贞已经死了,在她被你逼着跳下山崖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死了。”简知站起身来,低头俯视他。
“贞儿,我当时没想逼你……我只是想让你服个软,回到我的身边,我都打算好了,等我回了玉澜教,恢复了武功,我就娶你,我会好好对你的……”
“是吗?你这些话,你自己信吗?”简知冷笑,“就算是真的,你说你想娶我,那代嘉他们会同意吗?当时的你能够违抗他们吗?”
姜御脸色格外苍白,他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你不信我,无论我如何解释,你都不会再信我。你恨我,不会原谅我,可是贞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离开,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玉澜教呢,你不要了吗?”简知反问。
姜御哑然许久,都没有回答。
简知嘲讽:“看吧,你自己都知道,你在骗人,你又凭什么觉得我还会相信你?”
屋子在此刻陷入静谧。
蜡烛烛火微微晃动,就像姜御摇摆不定的心。
仿佛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姜御才缓缓起身,他看着简知:“若是你还愿意同我一起,为你放弃一切,也不是不可以。”
简知看着他坚决的眼神,她怔了怔,随后问他:“真的?”
“真的。”姜御眼尾湿红,他走近简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漂亮的眼眸,他瞳孔里满是深情,“贞儿,这三年里,我受够了没有你的痛苦,如今你死而复生,我才觉得我活了过来。你是我最爱的人,你恨我怨我,我痛苦不堪,若是你肯原谅我,回到我身边,那我为你抛弃一切,浪迹天涯也未尝不可。”
“只是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肯原谅我?”说到这里,姜御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小心翼翼的期许。
简知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烛火摇曳里,他的脸俊美而又苍白,是她曾经爱过的模样,她缓缓伸手,抚上他的眉眼,仿佛许久之后第一次看见他一般,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像是天光冲破了乌云的黑暗,姜御只觉得世界在这一刻都明亮了起来,他猛的搂住她的腰,语气激动起来:“你原谅我了,是吗?”
简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将她抱紧。
“原谅我就好,贞儿,我就知道你还爱我,你爱我的,就像我爱你一般,你我心意相通,永不分离可好?”深情的告白和许诺,在这夜晚带着期待已久的和好如初,冲散了姜御的理智,他来不及多想,低头便吻上了简知的唇。
简知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将自己拥紧。
情人之间的互诉衷肠,是爱情燃烧的催化剂。
简知被姜御打横抱起走向床榻,她漂亮的眉眼之间是说不清看不明的缱绻风情。
不用太多的前戏,不用深情的拥吻,只是最简单的交融,便足够诉说尘封已久的爱意。
简知搂着姜御的脖子,感受到他近乎痴狂的幢ji,她缓缓睁眼,刚刚的温情不复存在,徒留一片漆黑的冰冷。
或许是今晚的月亮太圆,又或许是爱人的脸太过于美丽,姜御来不及也不愿多想,只顾着将他失去已久的爱重新拥入怀中。
剑锋已抵达弱水之底,仍旧不够满足,水浪卷起千尺,拍打两岸,震颤之声不绝于耳。
当姜御抑制不住痴狂,即将倾覆之时,简知豁然睁开眼睛,随后她的掌心猛的拍在了姜御的心口,三根银针瞬间震破了他的心脉!
“噗——”姜御瞪大了眼睛,嘴里喷出一大口血,落在简知的脸上。
血染红了简知的眉眼,衬得她此刻妩媚又绝情。
她推开颓然的姜御,缓缓起身穿衣,一张美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仿佛她刚刚只是弹了弹灰尘而已。
姜御趴在床上,他的头缓缓抬起,嘴角还在不断涌血,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那眼尾猩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眼泪一颗一颗如同水晶滚落下来,落在床单上,水痕斑斑。
他的眼眸看着床边的简知,目光在她绝情的侧脸上流转,他似乎明白了她刚刚的柔情全部都是作假,就连同他的鱼水之欢都只是为了让他彻底卸下心防,好给他致命一击。
对于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来,最脆弱的时刻有三个,第一是重病,第二是如厕,第三个便是交欢。
简知很好地利用了这个弱点,她只用三颗银针,就摧毁了姜御苦练多年的玉澜功,不过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没有直接震断他的心脉,否则他只怕已经命丧当场。
“姜御,”将头发重新束好的简知回头看着他,烛火里她的脸上冷若冰霜,“我刚刚没有说完的是,我理解你,可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简知转身,背影决绝。
姜御趴在床上朝她无力伸手,满脸泪水却又撕心裂肺地喊她:“魏贞——”
可惜魏贞已经死了,他亲手杀死的。
简知的脸上露出绝情的笑,她想,一切似乎都彻底结束了。
如今的姜御,深受重创,功力尽失,就算他修复了心脉,也回不到以前的巅峰了。
为了武学,为了玉澜教,为了所谓的江湖地位,他亲手将自己的爱人送上了绝路,如今的他失去了一切,不知道会不会在午夜梦回之际回想起曾经的那一天,他的爱人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她时,他心中是否有丝毫的怜悯。
不过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失去的不会再回来,人也是,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