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外界而言,不过是几天过去,但对于病床上昏迷的江阮阮而言,却像是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挣扎了数个轮回。
系统持续注入的高能营养液和神经修复因子如同最精密的工程师,在她濒临崩溃的生理系统上进行着悄无声息的修复,那远超常人的细胞活性与基因层面潜在的强化,在这种外源性支持的催化下,开始展现出惊人的韧性。
终于,在转入这个新基地的第七天清晨,江阮阮那如同蝶翼般脆弱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意识如同退潮后逐渐显露的礁石,一点点从混沌的黑暗中浮起。
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光。
并非北境雪原反射的刺目天光,也不是法术激荡的绚烂华彩,而是一种柔和、均匀、仿佛无处不在的白色光线,透过她薄薄的眼皮,带来一种陌生的明亮感。
然后是一种无处不在的束缚感。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干净却冰冷的气味,喉咙干涩得发疼,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仿佛每一寸肌肉都背叛了自己,她试图动一动手指,却只引来一阵神经末梢的刺痛反馈。
这里……是哪里?
不是靖王府暖阁的檀香,不是云舟颠簸的罡风,也不是北境荒原的苦寒……
脑海中画面碎片般闪过,狰狞的虎形石雕、狂舞的祭司、荒原上密集的符箭、李骁刚毅的脸,周玄宸染血的衣襟……还有……观星台上那毁灭的星光与无尽的黑暗……
头痛欲裂!如同有无数根针在同时穿刺她的太阳穴!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这动作牵动了胸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这微弱的声响,在寂静的病房内却如同惊雷!
时刻监控着各项生理数据的仪器立刻发出了轻柔的提示音。
几乎是同时,病房一角的扩音器里传来了一个沉稳而不失关切的女声。
“阮阮,你醒了?请不要紧张,你现在很安全,我是林静,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阮阮……?
这个称呼陌生而古怪。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柔和的光线从看不见的源头洒下。
她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手臂上连接着几根细软的管子,连接到旁边闪烁着各种数据和曲线的仪器上。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干
净,整洁,充满了某种……冰冷的秩序感。
她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她看不到后面的人,但能感觉到有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水……”她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稍等,马上为你提供。”
林静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平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片刻后,病房一侧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一个小口,一个机械臂托着一杯温水平稳地移动到床边,调整到合适的高度。
江阮阮看着这超出她认知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警惕,她没有立刻去碰那杯水,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是何处?”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玻璃墙后,监控室内,行动组组长陈锋、林静、首席医疗专家张文远教授,以及负责沟通与心理评估的医生韩明知,都紧紧盯着屏幕上传回的实时画面和语音。
“她醒了,意识清醒,逻辑初步清晰。”
韩明知对着麦克风低声汇报,同时调整着沟通策略,“但认知似乎存在混淆,对现代环境表现出陌生感。”
陈锋目光锐利:“按照预定方案循序渐进,优先建立信任,稳定其情绪。”
张文远教授则更关注生理数据:“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神经活动和激素水平显示其处于高度警觉状态,那个系统有反应吗?”
技术员小王回答:“未检测到任何异常能量波动,目标体内能量场依旧平稳,但活跃度比昏迷时略有提升。”
病房内,林静的声音再次响起,“阮阮,你现在位于国家设立的特别医疗中心,你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后失踪了半年,我们一直在寻找你,你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吗?比如,一个快穿系统?”
系统?任务?失踪?
这两个词如同钥匙,猛地触动了江阮阮脑海中某个被尘封的区域!
一些模糊的,属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碎片翻涌上来——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界面,与官方人员的会谈,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发布任务……然后是剧烈的头痛,一片黑暗……
“系统……任务……”
她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试图抓住那些闪回的片段,但它们如同水中的倒,一碰即碎。
与之交织的,是北境的风雪,是周玄宸渡入她体内的温和灵力,是生死一线的挣扎……
哪个是真实?哪个是虚幻?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疼痛感真实而清晰。
可脑海中那些属于沈清茉的记忆,那些修炼【云裳心经】、锻神诀和明月心经及运转【离经易道】的感觉,也同样真实不虚!
巨大的认知混乱让她脸色更加苍白,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她下意识地尝试按照记忆中的方式,去引导体内那熟悉的灵力,却只感受到一片空荡荡的死寂!
经脉中空空如也,识海破碎荒芜,只有那点沉寂的黑斑如同永恒的伤疤,提醒着她某些可怕的事情确实发生过。
看到监测屏幕上心率和新陈代谢数据的短暂波动,林静立刻放缓了语速:“阮阮,请不要着急,你经历了非常规事件,出现记忆混乱和认知失调是可能出现的后遗症,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和恢复,我们会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帮助。”
这时,韩明知温和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通过扩音器说道:“孩子,我是韩明知,这里的心理医生,你的身体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考验,虽然数据显示你的恢复能力远超常人,但精神和心理的创伤同样需要时间抚平,我们会为你安排最专业的心理支持。”
心理支持?
江阮阮沉默着。
在她作为沈清茉的记忆里,心灵的创伤唯有靠自己神识去克服,或者……依靠某些值得信赖的人。
想着想着,她不由想到周玄宸……
他现在怎么样了?北境的危机解除了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牵挂。
她没有再追问关于任务和系统的问题,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杯水,然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伸出手将水杯端起,小口地喝了起来。
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些许慰藉。
她的动作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的优雅与警惕。
监控室内,陈锋看着屏幕上那个安静喝水,眼神却复杂难明的身影沉声道:“韩明知你通知心理评估小组准备,在她身体状况允许后立即介入,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半年她究竟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以及……她带回来了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关于她身体异常数据的分析,列为最高机密,没有我的直接授权,任何人不准调阅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