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主昨日有些累,叫玄家学子们先休整一夜,今日才在正厅接见。
这一代墨主是符忘,说是代,却也当了几千年。据说是墨老师一个劲逮着在尘师尊薅,非要她当墨主,说自己当了十多万年墨主,腻得慌,必须让符忘步她后尘。
禅浮可以理解墨凌是超负荷后退休,毕竟谁愿意勤勤恳恳打工十万年。
不过,为何这墨主也穿鹤衣,虽是松鹤衣,但这也算撞衫啊!
禅浮坐在末端,整个人缩着身子,不敢抬眼看墨主。
“好,长话短说,”符忘一手撑头,微睁的眼尽显疲倦,嗓子都有些哑:“大家应当也知灵界现状如何,往后我们墨家的四位要和玄家四位一同远行,近几日好好休整。符雲和符池会告诉你们墨家附近出没的东西是何状况。”
听起来比玄主班味还重。禅浮咽了咽,看来灵界家主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厄步玄点头应声:“是。”
辻坛冷盯厄步玄一眼,不屑地轻呲。
“好啦好啦,”冼尽陌在一旁伸手抚平快要炸毛的辻坛。
禅浮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地往别处一撇,习惯性把炭笔拿在手上转。
是小小的报复一下呢?还是……
禅浮暂且把自己的道德扔掉,跟做题似的一步步推。
她现下还打不过辻坛,武力报复肯定不行。日常那些报复又显得她太小心眼,不像她的作风。嘴上功夫那完全是最无聊的,反倒显得她自己斤斤计较还幼稚。
思来想去,禅浮还是怪自己太弱。若是能有个引蛇出洞再借刀斩之的法子,岂不两全其美?借谁的刀好呢?不能是厄步玄的,也不能是她自己的……
这辻坛好像很喜欢从别人身上实现自己的价值,特别是需要像厄步玄这样的强者肯定。好胜心这么强,还渴望得到认可。于弱者而言,她脾气坏,于强者而言,她不足为惧,甚至有些幼态。
但确实又有实力。
说明辻坛可能不太自信。
想到此处,禅浮又不想报复辻坛了。厄步玄定是不在意辻坛这般态度,那她在意,就是自作多情。至于辻坛不自信那部分,她想得到求证。
不为别的,就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想,若是不对,就当日常玩乐咯。
算了,答案不重要,辻坛不是什么穷凶恶极之人。厄步玄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思绪是一条无形的河流,它漂到这头,又会漂到那头。
禅浮开始思考,自己是否也和辻坛一样,在厄步玄面前,一直想证明什么。
厄步玄那么强,她会需要她的那点帮助吗?
既追之事,还麻烦她照顾自己那么久。伤倒是挡住,却给厄步玄造成麻烦,还和她发生过一些冲突。她都忘记厄步玄对此是何想法,是否觉得她多此一举?
禅浮不想这样。她觉得自己十分幼稚,想被厄步玄看见,又不想被看见难堪,或者,让厄步玄难堪。
本来可以做好的事,她好像怎么做也是错,竟然还想报复辻坛。
丑陋,又臭恶。
那个拿着针刺的人,最后还是把针扎向自己。
禅浮一时感觉恶心,几人走散时她都没心情听符雲和符池在讲什么。她想她需要任自己掉入虚无和荒诞之中,或者闭眼歇息。
又或者,还是问问厄步玄。
到头来,她还得感谢辻坛。其实大家都会这样,不过辻坛表现得要深一些。好吧,禅浮心里叹气,她不讨厌辻坛了,因为她这像恶狗咬人。哪天若是辻坛想和她比试,她就欣然接受。
“呼,”禅浮长舒一口气,低头撞到某人下巴,“要不等下去问问她?”
“不好意思,”禅浮猛地往后仰,看到是厄步玄,赶忙伸手摸摸厄步玄下巴,“疼吗?”
厄步玄摇头,任由禅浮的手在她下巴上轻揉,问:“你方才在想些什么?”
厄步玄观察禅浮好久,禅浮日常笑得人仰马翻,而黑脸起来更是明显至极。反而禅浮好像完全不知自己会沉着个脸,还总是低头锁眉漫无目的地走,非要把那件事想明白才肯罢休。
她心想,禅浮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你就完蛋了。
禅浮总不能说她要报复辻坛。厄步玄肯定会笑她幼稚,这太尴尬。她抿唇乱瞟,道,“我在想嗷,我在想你会不会需要我的帮助。因为你很厉害,我觉着我站在你身旁,总会拖你后腿。”
墨家花多叶多,鸟就总会站在枝上叽叽喳喳,或许是枝繁叶茂中有许多虫,可供鸟饱餐一顿。
厄步玄看到好些爬虫,她看得很清楚,那些爬虫的细足密密麻麻地蠕动,有些虫外壳泛些腻光……
腐臭、虫咬、溃烂……无一不麻木厄步玄的心口。
她时不时瞄眼身上衣物,咬腮强忍。可她实在有些站不住,终于凑近禅浮,伸手捏紧禅浮衣袖一角。
“禅浮,我、比你需要我更需要你,”厄步玄听到枝叶中蟋蟋蟀蟀的躁动,吓得抱紧禅浮。她嗅到禅浮身上的清香,很甜很暖,像白老师递给她的糖,叫她心安许多,对虫的恐惧都被驱散:“带我进屋好么?”
“好。”
禅浮虽不知是何事,但她能从厄步玄话中听出她的不对劲。她伸手拍拍厄步玄的背,想往后挪步:“嗯……这样走,我怕踩着你的脚。”
厄步玄轻嗔的声音有些抖,“踩就踩吧,不疼。”
“好。”那她也舍不得踩啊。
为何厄步玄忽然这样?
禅浮往后退,一边注意脚下挪动,一边抬眼四处瞧。花树、鸟雀……过敏、鼻炎,不太可能……此处声音和环境同玄家相比就是窄一点,但厄步玄都能在那窄窄的山道上来去自如,应当也是不怕的。
“嗡……嗡……”
冬月将至,草树中虫儿叫得没前几日那般欢快。
她们一路南下,此处应当虫很多,且块头比玄家的大不少。
禅浮想起那些著名的大蟑螂,抚在厄步玄背上的手继续拍着,问:“厄步玄,你是不是怕……”
“是。你不要说,”厄步玄身子有些抖,抱禅浮抱得更紧了。她埋在禅浮脖颈处,不时地吸气呼气,一切都湿润极了,就连她的话都湿哒哒的:“说出来我也害怕。”
“好。”
“好的。”
“好的,厄步玄。”
禅浮连说三次好,既是安抚厄步玄,也是叫自己保持冷静。
方才厄步玄还站在这儿等她撞过来,她得做多少准备?厄步玄怕虫,已经怕到一定地步。既如此,为何当初还要在她面前风轻云淡地挪步?害连她一时崇拜,跟着学。
很好,看来大家都很装,她自己也很装。禅浮立马得出这个结论。
不远处,辻坛恶狠狠地啃着苹果,像是把所视两人当肉啃。
“你在看谁啊?这墨家还有谁值得你……我的老天奶!”冼尽陌转着小木棍,循辻坛的视线看去,吓得木棍差点掉了,“你、你礼貌吗,这样盯着!”
辻坛冷哼一声:“我就说她为何要护着那令禅。”
原着是心系她家小师妹,如此主动地贴上去。辻坛实在难把她当成剑裁春恨的厄步玄,甚至很嫌弃。
“不护着她护着你啊,”冼尽陌放好小木棍,一手绕过辻坛胳膊要把她拖走:“别看了别看了,还是想想怎么找到前几日逃走的那个吧。”
“我想到个好法子,”辻坛拖停冼尽陌步子,顿字如落石:“叫令禅去吸引她。”
冼尽陌使劲用力拖,拒绝道:“除非人家愿意,你别把人家往刀口上推,若她死,厄步玄不会放过你。”
“也是。”
辻坛把果核包在手中捏碎,回身随冼尽陌走几步,冷笑道,“那就让令禅,心甘情愿地去。”
“莫要这样!”冼尽陌有些急,她就知辻坛心思回路非同常人,都想骂她了:“辻坛,你若真看不惯,就去跟她比试,莫要把人家害死!再说,她怎么也是十二玉匣法器持有者!”
辻坛冷冼尽陌一眼,扬长而去。
“你!”
冼尽陌急得一个人团团转,不能找玄家人,怕会有分歧。没办法,她赶忙跑去找符雲和符池想想对策。
“符雲!符池!你们在哪儿!”
冼尽陌跑了一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一声冷打停冼尽陌的步子。
“墨……墨大人,”冼尽陌赶忙埋头行礼。
墨凌微扬头,气定神闲地挑眉:“这是要跑去做甚?”
冼尽陌咽半天,始终不敢说。
总不能告诉墨大人辻坛要去害她家的厄步玄家的令禅吧,可扯谎,在墨大人面前扯谎肯定没用。
“说,”墨凌等得不耐烦,撑头的手紧了紧。
“辻坛要……要叫令禅去当诱饵引诱那东西出来。可厄步玄定会生气,所以学子想叫符雲和符池一起想想办法,”冼尽陌被墨凌这声冷吓得一个轻颤,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老实道出。
“嗯?”墨凌挑眉勾唇,轻飘道,“那就让辻坛去试试,看看那禅浮,是不是当真会被说动,心甘情愿前去。”
冼尽陌满脸诧异,不懂墨大人此话何意。
“你走吧,莫吵着我,”墨凌听完,赶紧把冼尽陌赶走,“聒噪。”
冼尽陌自然头也不回地跑。管她跑个几里,她那迷人的祖宗实在可怕,光是出声冼尽陌都能被吓死,且还嘴毒,她自然要跑多远跑多远。
竹风喧嚣,墨凌轻点太阳穴,那抹笑始终没被抚平。
“禅浮啊禅浮,你会作何抉择呢?这凡尘,总算又有个能叫我期待的事。”
若是配不上她的期待也无所谓,毕竟,这凡尘,从来无甚叫她能期待的。只是凡尘平平,这不一样的火苗,向来稀缺,可莫要被凡尘撒尽尘土熄灭了去。
符忘白她一眼:“又在放任那群小辈胡闹。”
“切,你还天天放任你家小辈胡闹呢,”一说到符忘的那位,墨凌就想到些前尘往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也给符忘翻白眼:“符在尘,我同你也认识快万年,这万年,你不是在被打脸,就是在被我打脸的路上,忒没意思。还不如同我一起瞧瞧禅浮到底会作何抉择。”
“闭嘴,”符忘手中拿道符,就要往墨凌身上贴。
墨凌抬手把盏中水往前一泼,那符纸湿软下来:“对白九没用的东西对我有何用,拿去贴你家那位去。”
两位吵架一吵就是半天,吵得天转地旋,吵得书卷横飞,双双都不肯罢休。
饭后,禅浮散着步算题,近几日系统总给她出向量,她只能拿着一沓草稿纸画图计算。
“嗯,这个应该是这样画,向量a……向量b,AB=向量a-向量b,AB=DC,所以CD=向量d-向量c……”
禅浮在草稿纸上画个平行四边形标箭头标字母,并未注意周遭竹林异变。
“向量a-向量b 向量c-向量d=0,选A。”
“叮!”
系统:「突发任务:说服辻坛。奖励嘛……墨凌会给你奖励。」
“啥?啥!”禅浮像被系统喂了口煮熟的大蒜,好难吃口感又像别扭的泥,“哎哟这个任务有点强人所难。她爱去哪儿去哪儿爱打谁打谁,她又听不懂人话,嘴上功夫定无法说服不她。”
干什么啊,来灵界专门当心理疏导员的吗?上次系统不在她努力说服既追,这下又来说服辻坛。
系统冷讽:「碰上厄步玄啥任务你就能忍?」
双标禅浮在线承认:“当然能,她、她和她们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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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双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