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一点小小的不合规手段,他们以联邦检察员的身份进入了研究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了同源兄妹的缘故,越接近靠近地星的研究中心,暗林就越躁动,到后面直接藏在伊兹影子里不愿出来了。
伊兹没办法缓解它的焦虑,只能给它造出一点能量吃算作安抚。而同时,一位姜黄色头发的研究员接待了他们。
“你们要近距离接触255号?”
他们简单交流了几句,听见他们的需求,姜发研究员惊讶出声,毕竟平时来的检察员都只是考察调查资料和研究员状况而已。
地星是美国境内密切关注的第二百五十五个异常点,故平时研究员也叫它“255号”。
“是的,检察官也有权限查看研究物,难道是现在有什么问题吗?”艾沃克德不爱跟人有无意义的交流,于是都是伊兹跟别人交接,他几句话堵住了姜发研究员后面的话。
研究员只好摇摇头,说道:“没有的事。只是两位是第一次来这里,那么还是提前了解些‘255号’的情况,做好准备。”
两人点点头,跟着姜发研究员来到了观测室。
观测室里,还有几名研究员在记录和分析数据——不过也是没什么意义的日常工作。
“虽然研究了十多年,但很遗憾地说,对255号的进展并没有太多。”姜发研究员叹口气,为他们调出了一块屏幕,屏幕上,一团被电脑模型化的能量团在上面漂浮着,一动不动。
“这是深入地底,距离255号不到三千米的探测器实时反馈出来的数据模型。”
伊兹俯下身,顺带转身看了艾沃克德的一眼,发现祂也看向了这个屏幕,神色并无异常。接着他便专注地看着屏幕,但就算专注盯紧了几分钟也看不到它动一下,连模型旁边的数值记录变化也是以天记时的,“它看起来睡得很沉。”
“对,每个第一次看到它的人都会这么想。”研究员摇摇头,“但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就方便了。”
“怎么说?”
“255号虽然表面平静,但不知何种原因,一直在往外收发一种波。”
随着研究员的声音,屏幕划向了下一页——比起上一页的静态,这一页便活跃极了,一根根虚线模拟出的圈从中心点往外扩散,有时候是一根有时候是几根,虚线也有时候粗有时候细,甚至形状都不定型,有时候能扩散成标准的圆,有时候歪七扭八不知道什么形状。
“无定形、无规律。我们至今也不确定这种波的产生原因、影响与功效。”
(‘无法沟通、无法解析、无法理解。’
‘它就像个只会发送这些无意义的波的无聊装置。’
‘然后我们这群无聊的人就对着这个装置浪费了几十上百年。’)
“!”伊兹整个人像被人当头一棒般惊醒,他后退一步,被艾沃克德扶住后腰,研究员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一跳,疑惑地看过来。
伊兹眨眨眼,看向周围,四周只有各种仪器运转时发出的嗡嗡声和滴滴声,没有多余的声音。
“怎么了,先生?您看到什么了吗?”研究员疑虑地问道,常年与神秘打交道的人有时候会比寻常人更敏锐,感知到一些常人不可知的微妙联系。
“……没什么。”伊兹扶了扶额头,摇摇头,但脸色有些不正常地苍白。
“被255号溢出的能量刺激到了。”艾沃克德这个时候难得说了句话,祂扶着伊兹往后退,手摸上他的后颈捏了捏,“他的灵感很高。”
祂简单解释了下,研究员明了地点点头,转而询问起了另外的事:“那你们等会儿下观测点能够承受吗?”
观测点位于地下六百米,但对于这种在地上都能受到影响的高灵感人士,研究员露出担忧的神色,他可不想研究中心新增一名精神病院患者。
“没事,有我看护。”艾沃克德顺口给自己加了层设定,“我是精神分析师,能稳定他的精神状态。”
研究员了然,无奈点点头,便不再阻止他们要下观测点的想法。
这边伊兹把艾沃克德当柱子,靠着缓过了神。刚刚,与其说是地星的能量溢出给他造成的影响,还不如说是刚刚的场景、研究员跟他们说的话让他有了一种奇怪的即视感——亦或者说共鸣。
他看了艾沃克德一眼,现在他倒是能信了祂之前说的都是百分百真实,没有一点被扭曲过。
地星里,就算没有那些所谓被他自己剥离出来的记忆,也确实有他的一部分。
似乎是感觉到了他态度的软化,艾沃克德摸摸他的头,露出了一个在伊兹看来十分假的笑容。
伊兹:“……”
得,这货心情还不好。
不是,他才是弱势的一方吧,祂高高挂起到底在气什么?
对祂最近的情绪化伊兹无言以对,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了地下观测点。
研究中心有一架专门的电梯到达地下600米中人类用炼金科技建造的地下观测站。
这个观测站是测算出来不会被污染影响且离地中星最近的站点,其左下方深入大约100千米,就是地星沉睡的位置。
是的,它沉睡在软流层中,如果带上千层滤镜,伊兹也能说地星其实是个躺着电热毯睡大觉的小孩儿,根本不理人,睡觉时意识薄弱失去对能量的控制也属于常理范围。
至于那些奇怪的波,伊兹是真不知道,他没搞过这种看着无意义的设定,大概是地形自己出来后进化的结果。
但不用想也知道艾沃克德肯定清楚,不过,从到地下的消毒室开始,祂的心情很明显也在一点点下降,到后面甚至懒得听研究员穿防护服的提醒,直接拉着他,在研究员看怪物的眼神里推开一百多斤的防护门,直接走了进去。
伊兹连忙给要追出来的可怜研究员一个精神暗示,让他失去刚刚带人下来的印象迷迷糊糊地返回地面了。
地下观测点很少来人,研究员们不傻,基本都是派机器人下地采集信息,但近十年地星研究都没什么新进展,来这个观测点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
微弱的壁灯是这个地下空间唯一的光源,全金属的厚重包裹让踏入这里的人自然产生一种幽闭感,地下观测点现在就他们两个人,脚步踏在上面却只有一种脚步声。
走到空间中心,艾沃克德停下转身看他,但没有放手,灰色的眼睛在昏暗的空间泛出细微的光,一眨不眨盯着人的样子让人幻视许多在黑暗里泛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头。
也是站在这里,伊兹能感觉到一阵无形的浪潮从脚下翻涌而来,就像躺在沙滩上被海水冲刷一般。
“就在下面吗。”伊兹看向地底。
“对。”艾沃克德放开他的手,伊兹顺势蹲了下去,把手放在地板上,调动“双眼”透过岩层到达那灼烧滚烫之地,“看见”了那包裹于岩浆之中的生命体。
他专注地看着那个看着犹如玄武岩一般漆黑沉寂的生命体,没有发现,艾沃克德也专注地看着他,不过那眼神里带的更多是审视,就像是透过他在回忆什么,观测什么。
这个宇宙充满了祂们的存在,人类不是这里的主人,亦非未来的主人,更不是唯一存在的生命与意义。犹格索托斯是门,亦是门扉,更是钥匙,祂是知晓并联通无限时空中一切存在的存在,亦或者说祂本就是无限时空本身。祂知晓祂们从何处沉眠,也知晓祂们在何处依然行动,祂更知晓祂们将要如何动作。人类局限于时空之中,那便是局限于祂之中,人类即便通过祂们掠过的风声、祂们踏足过的大地、祂们安眠的一隅,管中窥豹般窥探到了祂们的一角,也永远无法理解其存在的,正如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但事实确是,哪怕知晓自己只能透过局限的管道看向无边世界,人类也往往高傲自大,不可一世,自比为万物之灵长。奈亚拉托提普认为这极其可笑,乐衷于看他们在傲慢中自我毁灭的绝望,同时也是唯一能理解这种绝望的存在,而犹格索托斯则是从来不置评论。
毕竟人类并非唯一。宇宙何其广阔,时空多么浩瀚,在无数星球、无数空间、无数时间,祂看见过无数如人类一般的傲慢种族,就像黑暗森林里搓出一点小火花便自认为自己照亮了整篇森林的孩童,最后结局不外乎被黑暗吞噬同化,变得面目全非,极少能永远真的保持原貌。
犹格索托斯是乐于见到这个过程的,祂观测所有,从不主动干预,是因为生命的精彩本就不需要干预,哪怕祂早已知晓其结局。
莎布尼古拉斯是知道这一点的,因为祂是最沉溺于生命之美的,而祂本身也是美的化身。
所以,当奈亚拉托提普将伊兹恶意导向失控的方向,等着看祂笑话时,犹格并没有伊兹想的那么生气。
不然也不会让他在外面玩那么久,而自己则仅仅利用戴望舒暗中引导这么迂回的方式。
只是这具化身,是啊,这具化身。
能做到自由无拘束地在各方走动的只有奈亚,阿撒托斯冕下给了祂如此殊荣。犹格想要让束缚减轻,只有降低化身里高维存在的影响,也因此这具化身有太多不完美,甚至会被外界影响产生性格、情绪。
就像现在,祂伸手,打算在这伊兹看向自己剥离的记忆的那一刻就将其捏晕,失去的可以重新塑造,祂能利用对方心中对祂旧存的情感完美操作。一次失控就足够了,犹格索托斯不会容忍犯下第二次不必要的错误。
但就在最后一刻,祂还是放手了。
手从对方暴露的后颈上移开,随后艾沃克德叹了口气,同样蹲下身,张开手抱住了连接上地星,灵魂已经进入记忆、身体倒下的伊兹。
“你说过不会再离开了。”
祂最终决定,把导向未来的权力交给伊兹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