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都大学附属医院呼吸科就职的伊藤今年39岁。
作为伊达航和二之宫第一个问询的涉案人员,他显得相当坦诚:“我当时其实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场直接做气管切开术确保呼吸,但酒店提供的餐刀不是无菌器械,我用它也不能保证切口深度……如果我切过头了那就真的是谋杀。”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不过看他最后的状态感觉已经不只是上呼吸道物理阻塞和肺水肿,我们手里没有ECMO,没有血浆置换设备,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说起来,当初还是姬小路自己提议选个距离医院远一点的酒店。”
他苦笑了一声。
“姬小路先生过往有过敏史吗?”
伊藤还真的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对贝类过敏。这个我们当时同届的人都知道——他当初在学校误食过,我们同样在食堂的教授现场给他做了急救,打了一针肾上腺素。你们理解一下,院系内百分之八十的同学都在围观,教授还现场给我们上课,点人回答……印象特别深刻。今晚的菜单上其实有这个,但没放在他面前,他应该自己也不会吃。”
伊达航和二之宫稻禾理解地点点头。
“之前川城先生提过,垃圾桶里捡到的疑似已经使用过一枚的抗凝药……”
伊藤脸上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这个我不太了解。你问十市和川城应该都行,他们两个都是心内科……不过抗凝药通常是有过往病史的人才会用的。我跟姬小路同一家医院,具体情况我也知道一点,他去年九月刚晋升,这几年也没有长时间请过假。如果他真的发过病,这是不可能的。”
“你是几点抵达的酒店?”
“五点三十。我今天提前安排过工作,所以下班后就过来了。”
“说说你抵达后发生的事情?”
伊藤回忆了一下:“池村和小林是最早到的,我和新户差不多时间,姬小路在我们后面,然后是十市和川城,之后应该是……东坂、沼田、秋沢,他们三个好像是一起进来的?深代在他们后面一点。上原最开始就说可能会迟点,所以我们约定的是六点十五开场,又多等了她一会儿。这之前大家都在聊天,秋沢、十内和小林一直凑在一起,女人嘛;池村和川城好像在说最近那起米花中央医院负责的心脏搭桥手术?那个我也听说了,挺凶险的,能成功确实让人惊叹。我和新户、姬小路在聊国内最近刚引进的新型药品,主要是抗生素类别的,也有其他的。别的我没太注意。六点三十的时候深代、新户和上原还没到,姬小路就提议我们先在餐桌边上坐下,一起喝一杯。”
“没人抗议?你们人还没有到齐。”
“唔,深代以前和姬小路不太对付,他来参加同学会主要是因为上原。”伊藤有点尴尬地说,“姬小路以前就习惯发号施令,川城有点不太高兴,但也没拒绝。姬小路当时说再不喝的话,服务员提前倒出来的香槟味道要变差了。这之后再几分钟,上原他们就到了,然后我们就开餐了。中间聊了些以前学校里的事情,也有最近工作上的事情……”
“会特地聚在一起,你们以前在学校里应该关系还不错?”
伊藤迟疑了一下。明明在单独的房间,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地放低了一点声音:“你们也知道姬小路这个姓氏不简单。他也算是我们当初那一届的风云人物了,成绩很好,又有钱,以前喜欢围着他打转的人多、讨厌他的人也多。”
他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我以前算前者,跟池村一样。因为跟着他机会多,一起出去吃饭他总会请客,我就想多占点便宜……毕业之后能进附属医院工作也算是沾了光。不过他最开始就去的神经外科,我在不同的部门转了几年才在呼吸科稳定下来的,这时候也算对自己的能力有一点底气了,就减少了和他的联络。”
“这里当初讨厌他的人、或者和他有纠葛的人有哪些,能说说吗?”
“你们不会……”
“是谁提供的信息也算作需要保密的内容,我们不会随意对外泄露的。”
伊藤松了一口气:“哦。纠葛啊……我知道以前深代和川城都不喜欢他,觉得他装模作样还恃才傲物。姬小路那时候确实挺看不上普通人的,会直接骂人‘垃圾’什么的骂得挺难听,不过都十年过去了……十市当初和他谈过恋爱,但后来被甩了,而且姬小路算是无缝衔接了下一个女朋友,金融系的船见,大我们届的学姐。”
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明:“我不是说十市是凶手。她人挺好的。但我听说心内科最近有个研究项目和神外有冲突,好像是涉及脑卒中后心源性猝死相关。这个两个科室都涉及嘛,难免会有点争抢。”
二之宫稻禾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了一笔:这条信息是需要继续向医院求证的。
“只有她吗?听你的描述,姬小路在学校的时候应该很容易和人产生争端。”
伊藤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学校外也……”
伊达航挑眉:“说说看?”
“沼田和姬小路一样是神经外科。他当初也进了我们医院,后来跳槽去了米花中央医院。因为姬小路在,他就算做得好,机会也永远是姬小路的。沼田当时抱怨过很多次。小林三年前有个亲戚患病,她当时想托姬小路帮忙给长辈安排一下病房,但被拒绝了。”
“后来那位亲戚怎么样了?”
“……去世了。”伊藤艰难地说,“但那个病例当时情况确实比较严重,就算及时入院很可能也没有多少机会。”
二之宫稻禾感叹:“听起来我们有不少嫌疑人啊。”
伊藤叹了口气。
“我其实觉得同学之间有摩擦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但不管是中毒还是过敏,今天的情况都已经证明凶手可能就在我们之中,对不对?”
“……对。”
“……真讨厌啊。明明医生不管怎么样都该记住救死扶伤,我们是拯救生命的人,而不是夺走生命的人啊。”
*
这之后是在事发二十分钟前去酒店楼下接上原的深代。
“你们应该关注的不是我,也不是佐知子。姬小路那家伙……唉,他以前也的罪过不少人,但我想不出来谁会直接动手杀人。”
“您和上原小姐……”
“我们已经订婚了。”深代解释,“佐知子和姬小路不熟。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有些看不惯他,但也只是看不惯——和他起冲突的人可多了去了。”
二之宫稻禾问:“能具体说说吗?”
“姬小路还在学校的时候喜欢随便骂人,如果我没记错,伊藤、沼田、川城那时候都跟他为了说话难听起过冲突。进了医院就更加了:抢走沼田的手术机会,压着他不能出头逼他转院;手术失败,把问题推给同僚,我没记错的话东坂就是无颜面对死者家属然后崩溃辞职去做药店销售的;还有,我听佐知子说了,他们院神经外科在和心内科抢项目吧?正常心内科接诊的病例资源都要拿走。”
伊达航的神情专注了一些:“手术失败的事情,能详细讲讲吗?”
“你们怀疑东坂?”深代之前的语速就很快,这会儿的言辞也相当犀利,“不可能,他是个没什么脾气的老好人。他要是能硬起心来下手,就不至于转行了还总苦哈哈地和我们抱怨客人和上司难对付。”
“我们会参考您的意见。方便的话也把当初那起失败的手术和我们说说?”
深代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没什么特别的。具体手术台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但当时的主刀是姬小路,三助是东坂——那家伙以前也在神外,做得其实挺不错的。病人是个7岁的小姑娘。”
说到这里的时候,深代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继续说下去:“我后来也听说了一点。那个孩子得的是延髓毛细胞型星形细胞瘤,位置不太好,前期还误诊成了哮喘和心理病症……总之,最后她没死在手术台上,但脑干位置发生了损伤,在重症监护室弥留了几天,最后没能撑下来。”
作为医生,他们总无法避免送走病人,但未成年、甚至不到十岁的孩子的死亡总是令人格外心痛。
*
新户在这之后补充了一点那起手术的后续内容——他和东坂关系还不错。
“病人的家属没责怪他们。”他轻声说,“要不是姬小路当初坚持要给这孩子上MRI,肿瘤也未必能诊断出来。事故调查委员会也判断这是并发症导致的,不过东坂还是很难过。他跟我说他意识到自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一点失误就可能导致患者的生命逝去……”
二之宫稻禾反应很快地重复:“‘失误’?他的原话是‘失误’吗?”
新户愣了一下。
“呃,我想想,原话应该是……类似于‘如果能早一点注意到术区的异常情况’就好了……之类的?不过不会是他啦。那家伙性格软绵绵的,属于老好人中的老好人。”
对于今晚包厢内的经过,他和伊藤说得差不多:“我到了之后就在和伊藤聊国内新引进的药品……啊,说起来你们找到的那盒抗凝药也是同一批次的,不过我们当时好像没聊到这个,主要在说抗生素。姬小路是主办人嘛,和我们聊了一会儿也去和别人打了下招呼。之后深代要去接上原,我就跟着下楼去抽了根烟,结果回来发现他们已经喝过一轮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抱怨,但情绪并不强烈:“之后就是正常在聊天?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没太注意,印象最深的还是聊到门原教授……我们当时学校里最出名的一位教授。据说他今年要退休了,我们商量着要不要一起回学校看他。”
他说着又有些怅然:“现在这样,到时候能去的人至少要少两个吧?教授要是知道了……我们明明都是医生啊。”
一整章的询问对话。
不确定会不会有点枯燥……老实说案件本身都是我自己设计的,稻禾也是警察而不是侦探,我不会像推理小说那样设计冲突和悬疑,只能平铺直叙地去从一个警察的角度来推进案件的侦破。最开始写他这个身份也是因为我觉得写柯同果然还是要尝试写写搜查一课的主角,这注定了我会穿插各种各样自己设计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案子在里面(土下座
ps我不是医生,所以以上信息都是我一边搜索一边胡编乱造的,不保证没有纰漏(或者说有纰漏可以指出给我
MRI,核磁共振,用来检查肿瘤很好用。
延髓毛细胞型星形细胞瘤,更常见于儿童和年轻人身上,比较罕见,生长缓慢,完全切除的话可以治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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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File.0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