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记忆中的雅文邑是个淡漠的人,即使在进行什么亲密行为时也总是分外沉默,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提出要跟他试试,他绝对想不到可以通过一段恋情来推进卧底任务。
其实当初他也隐约察觉到,雅文邑或许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淡,然而重生以后,他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过浅薄了。
听着一连串的杀人手法从那个面无表情的人嘴里吐出来,诸伏景光尴尬地笑了笑,有一种自己已经被大卸八块处以极刑的微妙感。
他试图解释:“你听我——”
被雅文邑一口打断:“不用演了。”
诸伏景光话音一顿。
利刃抵住他的大动脉,已经割破皮肤渗出血珠。雅文邑是组织里少有的热衷于近战厮杀的代号成员,想要摆脱如今的困境,两败俱伤算是最好的结果。
明明他才是被动的一方,可对上那双被发丝遮掩的若隐若现的灰眸,他却突兀觉得,雅文邑才是被胁迫的那个人。
因为……
因为苏格兰。
压制在他身上的人低声道:“我会配合你。”
——我就是苏格兰。
诸伏景光没能把这句话说出口。
雅文邑没再看他,也没做任何停留,收起刀往外走。
“雅文邑!”诸伏景光捂着脖子坐起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回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匆忙追出去时,楼道里已经彻底没了雅文邑的影子。
一旦脱离这间安全屋,他就再也找不到雅文邑的踪迹。夜色浓重,诸伏景光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手机传来提示音,打给雅文邑的电话第一次被拒接。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雅文邑就已经单方面下了结论。这的确是雅文邑一贯的行事风格,无论是提出恋爱还是为他办事亦或是决定为他而死,等他有所察觉的时候,雅文邑往往已经一个人把事情敲定,但今晚的节奏还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重生前没发生过的事。
但他知道什么事即将发生。
诸伏景光将电话拨给另一个人,这一次,顺利接通了。
“喂?……是我。”
**
雾岛青时靠坐在墙角,认真擦拭着匕首,前夜刀尖沾上血迹,他反复清理了一整夜,还是觉得不够干净。
头顶传来打火机的声响,他没理会,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抬手扫掉头顶的烟灰。
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杀手指尖夹着香烟,闲适地靠在墙边,浑然不在意烟灰正随风落在别人身上:“见不得苏格兰移情别恋,也舍不得分手,所以干脆躲着不见面吗?”
雾岛青时语气不起波澜:“你很无聊吗?”
琴酒笑了一声,意味不明:“东躲西藏,看来你很怀念那种日子。”
“与你无关。”
“告诉你苏格兰替换了任务名单的是我,把你从名单里剔除的也是我。”
“……”雾岛青时抬头幽幽道,“所以我没有指责你弄脏了我的头发。”
“那还真是感谢。”说着,琴酒又弹了下烟灰,“苏格兰背叛了你,你没杀了他,而是选择躲着他……连曾经的队友都清理干净了,对情人倒是网开一面,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坐在地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忍无可忍:“既然这么好奇,那就自己去找个恋爱对象。”
“好奇?”琴酒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把烟在墙上重重捻灭,冷笑一声,“你以为是谁的错?”
这句话就像破开了某面危墙,雾岛青时别开视线,注意力重新落在匕首上。
“人鱼岛。”片刻后,头顶重新响起那道不咸不淡的声音,“那位还是准备算上苏格兰。”
平缓打磨刀刃的手微顿。
只是一瞬便恢复正常,但不耽误琴酒清楚捕捉到了那份异样。他以为雅文邑会像上一次提起这事时那样强烈反对——虽然所谓的强烈反对也不过是口吻平淡地说一句“苏格兰不会出席”,出乎意料,这一次雅文邑甚至没有抬头。
想到什么,琴酒眼神略微染上恍然:“故意和苏格兰保持距离,让那位以为你对苏格兰失去兴趣了,再顺理成章阻止苏格兰上岛?”
当然不是,他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但雾岛青时没有反驳。
他不想对任何人解释多余的话,并非人人都能让他有开口的**,他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
如果不是琴酒算是帮了他一把,他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话。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知道是谁,这已经不是从昨晚到现在为止他收到的第一条短信。
他本不准备看,但不遗漏苏格兰的信息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映出的那行字,默不作声关掉手机,自然忽略前面的话题,起身说:“要下雨了。”
琴酒望着晴朗的天空,不置可否:“那就速战速决吧。”
**
发出的短信又一次石沉大海。
编辑好的两行字删删减减,最终被逐字删除,诸伏景光收起了手机。
一味单方面发下去没有意义,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他找了雅文邑今天这场任务的搭档之一做调换,原以为能见到雅文邑把事情说清楚,抵达现场才知道,雅文邑临时去了其他任务,换了人接替雅文邑的位置。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故意为之,但他知道,雅文邑现在不想见他。
这是场普通的任务,没发生任何意外,全员无伤顺利告终。
他没特意记过雅文邑都执行了什么任务,更何况对他来说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但上次见面时好友提过一句,最近有场任务,雅文邑和莱伊都在名单里,有机会要好好打探一番。
他顶替了莱伊的位置,而波本被临时喊来顶替了雅文邑。
诸伏景光坐在台阶上,深深叹了口气。
任务结束,其他任务成员已经散去,一旁代号波本的金发青年问:“怎么了?从刚刚你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诸伏景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自己也没完全搞清楚状况。
难道要他说:雅文邑突然按住他问苏格兰在哪,没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就单方面断联了?
这个反应让降谷零有些急了:“发生什么了?”
他敏锐地从这次微妙的人员变动嗅到了危险的讯号,瞳孔微缩,脱口而出:“是雅——”
防止幼驯染思维发散到天边去,诸伏景光无奈打断:“没有。”
他知道好友一向对雅文邑戒心颇重,这没什么不对,他以前也是这样看待雅文邑的,但他不想看到莫须有的揣测和罪名增加。
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略带迟疑地问:“你有没有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
虽然内心充满疑惑,但降谷零还是如实点了下头。
上次见面时他就隐约察觉到,好友身上发生了些许变化。他们并非时时都能碰面,频繁接触容易引起疑心,也可能增加把柄,假设未来其中一方任务出现意外被迫撤离,过深的交集会影响另一人的任务,如果不是在这场人员调动中意外碰到,他们明面上的下一次见面该是两个月后。
诸伏景光捂着脸:“果然……”
他迅速打起精神,追问:“具体是哪里?”
降谷零盯着身旁的幼驯染看了半晌,最终,他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脸还是那张脸,人还是那个人,只是种玄妙的感觉,但他总不会认错相识二十年的幼驯染。
“看久了反而觉得没什么不同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诸伏景光面露难色。
他早就设想过这种状况发生,zero能看出他的不同不值得意外,他们之间的信任足以抹除异样,可雅文邑……
这场恋爱里,他和雅文邑的交集说不定还没他跟莱伊的交集多。
而且距离他重生还没超过一周。
29岁和26岁的区别真有这么大吗?
诸伏景光努力回忆自己26岁时的模样,想来想去,最大的差别似乎是身边不再有雅文邑。
他深呼吸,将繁杂的思绪抛开,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直接找雅文邑问个清楚。
他安抚了幼驯染几句,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起身离开。
途经雅文邑经常吃的那家餐厅时,诸伏景光突然想起,提到年龄,雅文邑的年龄也一直是个谜。
他理了下乐器包的肩带,不太确定地想:应该是比他小一点……吧?
……
晚上十点半,雅文邑没有回来,而这已经是雅文邑准备睡觉的时间。
诸伏景光猜雅文邑还有一个安全屋,毕竟他住进这间公寓的时候家具都很新,一看就知道是新布置的,后来雅文邑夜不归宿的频率也论证了他的猜想。
那个人一向擅长隐藏,无论是隐藏踪迹和过往经历,还是隐藏心中的思绪,虽然一直没能查出确切地址,但总归不可能是睡大街。
诸伏景光将手中的小说翻过下一页,整齐的字眼始终没进脑子,心烦意乱,最后干脆把书放在一边。
雅文邑最近在看的侦探小说,他已经重温到下册,但以如今的状况,雅文邑估计不会有心情跟他讨论凶手和谜底了。
怀疑他不是苏格兰,总该有什么强有力的理由,一个有力到甚至能不听解释便一口断定他不是苏格兰而是冒牌货的理由。
按照常理,就算真觉得谁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也不该会直接联想到是换了个人,而另一个难点在于,他的确不算原本的苏格兰,而是来自三年后的苏格兰。
这种时候该两个人坐下开诚布公地聊聊,但先不论他现在根本找不到雅文邑,即便见了面,雅文邑大概率也不会说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太过傲慢,即便是一个“嗯”都吝啬说出口,彼时他以为雅文邑是看不起新人,在一起后反而逐渐对这个人的寡言少语程度有所认知。
他们的恋爱名存实亡,互相把对方当空气,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完全不利用是资源的浪费。
他找过雅文邑帮忙,雅文邑总是面无表情听完,看不出丝毫反应,但往往隔天就能收到好消息,有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提出的要求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雅文邑也只是照旧淡淡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离开,第二天的好消息如期而至。
那些好消息没有哪个是雅文邑亲口告诉他的,等他察觉时才知晓,原来雅文邑已经悄无声息把事处理妥当了。作为回报,他也会给予他认为的雅文邑想要的东西,雅文邑从没拒绝过,他也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场默契的各取所需。
嗡。
诸伏景光瞬间弹起来,抬手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
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他靠在床头,无奈扶额。
莱伊,真实身份是FBI探员赤井秀一,不知道这层身份时他们尚且相处得不错,更何况现在已经提前知晓这个秘密。
他接通电话:“这么晚打过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猜你可能还不知道。”】
不知道是在哪里,莱伊那边很安静,听不到丝毫杂音,也就无法判断身处何地。
【“雅文邑受了点儿伤……或许不算一点儿?”】
诸伏景光刹那间攥紧手机,语气听起来仍旧平静:“还有这回事,他没跟我提过。”
【“我也是道听途说罢了。据说他和琴酒在任务中途突然打起来,受伤都不轻,任务最后倒是好好完成了……看来你今天替我出的任务,没能让有情人相聚,反而让一对冤家撞上了。”】
是来打探消息的。
不出意外的话,最初的消息来源是雪莉。
什么程度的伤会捅到实验室的科学家那边?
【“以前就听说过,雅文邑做雇佣兵的时候把小队里的队友全——”】
“谢谢你告诉我。”诸伏景光快速说道,“很晚了下次再聊吧,改天请你吃饭。”
嘟————
“——苏格兰?”
赤井秀一错愕地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半晌,饶有兴趣道:“原来也没那么不在乎。”
他推开面前那扇门,还没开口,仿佛有所感应似的,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里发出嗡嗡震动声。
赤井秀一顺势俯身,用食指和大拇指从那堆红的黑的的破碎布料里拎起一只磕破一角的手机。
“雅文邑,有你的电话。”他笑着问,“接吗?”
病床上,身上缠着绷带的青年慢慢抬起头,灰色的虹膜仿佛眼底蒙着层阴霾。
周围的医疗设备瞬间滴滴作响,走廊拐角,有研究员匆匆赶过来,赤井秀一脸上仍旧挂着笑,又问了一遍:“是苏格兰打来的,要接吗?”
雅文邑闭了下眼,重新睁开时,目光已经恢复沉静。如果忽略他身上缠着的渗出血丝的绷带和被汗水打湿的凌乱贴在额头的发丝,跟上次见面时那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也没太大区别。
与记忆中如出一辙,雅文邑对苏格兰的短信十分敏感,那么与此相对,电话更不会落下。
雅文邑接过手机,在最后一秒钟成功接通,不忘说上一句:“谢谢。”
道谢时的模样也跟记忆里有礼貌的模样如出一辙。
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竟然能打成这副全方位无死角的凄惨模样,连大半手掌和手指都密密麻麻缠满了绷带。
他今天只是个来实验室接人的时候顺便搭了把手的好心人,更没人愿意被偷听和恋人的电话,赤井秀一见好就收,转身向外走,只不过在关门时刻意放缓了速度。
“什么事?”
雅文邑的喉咙像是被钝刀子用力划过,带着嘶哑,不知电话那头的苏格兰说了什么,大概只是一秒钟,甚至连一秒钟还不到,雅文邑不耐烦地重复:“什么事?”
一切声音被隔绝在门内的瞬间,赤井秀一心想:原来也没那么在乎。
他打探过,隔壁的那间诊疗室里,琴酒的状况比雅文邑好不到哪去,这两个人竟然会打起来,甚至还是在任务中途打起来,值得研究一二。
一直有传闻说,雅文邑在做雇佣兵的时候曾对队友痛下杀手,本就有前科,等过几天这则消息传开,会对任务搭档下手的标签估计就要被彻底坐实了。
身后的门毫无征兆打开,赤井秀一一惊,猛然转身,一道瘦削的身影从他身侧径直路过。
“雅文邑?”他试探性开口,“你要去哪?你的身体状况还不能……”
那人毫无反应,眨眼间便消失在空旷的走廊,追出去时,已经毫无踪迹了。
是年下,不过要是按照心理年龄算,重生后的景光更年长……我怎么又在搞这种东西了,总之大家凭喜好自行选择=v=
文名暂时不会改,可能会把[柯南]前缀去掉,汇报完毕=v=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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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