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队长!”
“萩原队长,我能冒味问下……您车里的那张照片,里面的女孩是你的恋人吗?”
“她呀,算是吧。”
“算、算是?”
已经换上常服准备下班的人姿态随意地靠在白色马自达的车门上,似乎回忆起什么,多情好看的紫眼睛里闪过些百转千回的情绪,忽然短暂地勾起唇角,落得一个无可奈何又充满怀念的笑。
“是呀……”
他偏偏头,近乎出神地望向远方,缓缓说道,
“像初恋一般的回忆。”
“咦?松田,照片里跟你在警校门口合影的女孩是谁?怎么都没见你带给我们见见,好漂亮。”
被询问的人嘴里叼着香烟,一手夺过同事手里的照片。
“是个说撒手就撒手的王八犊子,一个混蛋。”
同事一愣,有些意外。
“啊……但看你们关系似乎挺好,你毕业也有七八年,照片依旧保存完好,还放在了钱夹里……”
弥漫的烟雾在空气中散开,他重新戴上了形影不离的墨镜。
“所以说那人是混蛋,我不是。”
“那个,伊达前辈,其实我很能问问,摆在你家里的那张三人合照,和你们站在一起的那女孩是谁?”
原本手里拿着案卷阅读的人翻页的动作一顿,目光停在一行文字上久久未有离开。直到一时冲动问出口的后辈在凝固住的氛围里满脸涨红,低下头,尴尬地直挠后脑勺,开口“那个那个”了几声想赶紧把这个多有冒犯的问题跳过去,话题还没想出来,就听本以为不会给他答复的人似是喃喃的开口答道:
“是位……时常会想念的故人。”
后辈惊讶地望去,发现破案经验已经足够丰富的硬汉刑警不知何时从案卷里抬起了头,神情罕见惆怅地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像是落在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办公室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又像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前辈,她……”
“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挂在窗外树枝上的一片枯黄的落叶悠悠飘落,不知是不是秋日里的残留,侥幸地躲在树桠里,熬过一整个寒冬,才在春天即将到来前,随风不慌不忙地离开。
……
“说实话真的很好奇,之前一直有所耳闻的,松田警官跟伊达警官的友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混蛋。”
就这样把脚翘到办公桌桌面的人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守诚信,张口扯淡,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不会做饭,不爱自己,懒得要s……懒得很,什么都不干,让他洗个碗也能放水池里泡一整天,还不守交规,坐他的车就是要人命。”
“啊?”居然这么糟糕的吗?
“也烂透了,每次讲故事都没个新颖,就那两个翻来覆去的在那叭叭叭。”
“那他——”
“唯一的优点,大概只有他是我松田阵平的朋友。如果还有机会,还是想把他那故事听完。”
哇~
“他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你见过他后就会明白,他是我们一帮人的团宠,一身毛病也是被惯出来的。”
“松田前辈、萩原队长,你们怎么去买了这么多酒?警察规章里说工作时间不让酗——”
“今天几号了?”
“我看看,已经是2月18了,过两天又有个大会要开……萩原队长你要下班了呀,松田前辈你也不打算回警视厅了吗??”
勾肩搭背往前走的一对幼驯染一人手里拎着袋酒瓶,潇潇洒洒地挥手。
“不回了!要去喂一个酒鬼~”
“可伊达前辈今早也请了假,要是突然来什么案子,目暮警部身边缺人手该怎么办呐!!!”
忙迷糊了的时候,他们的餐桌上还是会摆上四副碗筷。
临近饭点时依旧会习惯性的掏出手机想要给一个经常在路上堵车的人拨号,催促着质问怎么又是最晚一个。
墓碑前的蜡烛已经从十四根变成十五根,负责买蜡烛的人再也不会错买成劣质货了。在逐渐昏暗的夜色里,橙黄色的烛光在微风中摇曳,照亮了照片中的人笑脸,以及遍布四周的鲜花和酒瓶。
“喏,你要的酒。”
蹲在墓碑前,一身黑西装的人起开一瓶,放到蜡烛前面,自己也拿着一瓶,与对方的碰了碰。
酒瓶的碰撞发出轻响。
“班长要开车,就只能我跟hagi陪你喝。班长不说我们还都没想起来,你这家伙七年前还许下过这种狗屁愿望。”
其他两人干脆席地坐在边上,围着墓碑。墓里躺着的灵魂被众星捧月。
“恭喜了,二十二岁的愿望就此实现。看看,这是不是你爱喝的那款?买错了也没法,将就着喝,没那么多讲究。另外,就不给你淋上去了,搞得地上黏黏糊糊,招来蚂蚁和虫子,我们给你打扫干净的地儿不能就这么弄脏。”
“哈,说来还是觉得挺过分,他啊完全没把之前说的当回事,说了要教训他,结果故意连捧灰都不留给我们,真是让我无处下手。”
“……”
“班长。”
一瓶酒下肚后,头脑昏胀的萩原研二怀有希冀地望向正沉默地盯着燃烧的蜡烛发呆的伊达航。
“他当时,真的没有留下点什么吗?”
对方嘴里含着牙签,反应了半响,才拿下牙签,点头。
“有。”
他想到那天震耳欲聋的爆炸,说要来自己婚礼做主持的人最终只是让他在他的葬礼上简短地讲述了他的一生。
伊达航说:
“让我们好好活着。”
——
2月18日之后的一个周末,三人站在一扇大门前犹豫不决。
地上堆放着扫把和拖把,以及各种卫生用品,从过道经过的住户看到他们,还以为是这户人家请来的临时保洁。
没想到现在的男保洁都长这样……
住户看了眼地上的烟头,默默走开。
“决定进去了?”手里拿着钥匙的伊达航扭头问身后的二人。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挂到衣领上。
“该进去了,这么久没收拾,里面的蜘蛛老鼠估计都已经结成了三代。”
“倒也不至于。”萩原研二正儿八经地反驳,“一年的时间,小动物们的繁殖还没那么快。”然后就被幼驯染推了把肩膀。
松田阵平操起地上的一摊清洁工具。
“行了,我们别在门口磨叽了,快进吧,也该收拾收拾。”
“不知道里面乱成什么样了,估计有得收拾。”
伊达航将钥匙插进孔里,打开了这扇尘封一年的门。
“咳、咳!”
三人套上鞋套,刚踏进屋子,就被飞舞的灰尘呛了一脸,连忙抬起胳膊捂住口鼻,伊达航率先大步流星地过去打开客厅窗户通风敞气。
“这屋子里的灰都生小崽子了。”
松田阵平用力挥开眼前肉眼可见在空气中漂浮着的灰尘,适应后放下手臂,拿着扫把,往里面走了两步打量被大火侵蚀后的满屋狼藉。
最糟糕的是一地碎玻璃让人无处下脚,不得不边扫边开道。
萩原研二拿了另个扫把,跟着帮忙把玻璃渣扫到一边。
“他家的煤气长期不使用也能爆炸,家里有一墙壁的烈酒瓶子,发生火灾的威力可想而知,一屋子烧了个干净。当时隔壁左右的邻居都不在家,不然可能还会有其他伤亡。”
松田阵平踩到一个被烧坏的东西。
他捡起来后看了半天,转身喊幼驯染:“hagi,这是不是我们之前无聊时做的模拟炸弹?”
被呼唤的人停下扫地的动作,走过去。
“怎么会在地上?”
在窗台边打蜘蛛网的伊达航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眼。
“不像是掉出来的。”
“有人来过?”
“不可能,当时消防员撤走后,房子的新钥匙直接转到我手里,门窗都上锁了,刚刚检查没发现被撬开过的痕迹。”
“看来之前就在外面了。”萩原研二看着已经脏得快要认不出来的玩具,想到什么,噗呲笑出了声。“当时送他还佯装嫌弃呢,结果在家里天天玩……早知道就多做几个给他了。”
“……”
松田阵平默默把玩具炸弹塞进带过来的袋子里,走时一并带走。
伊达航拨开地板挡道的木板,拍了拍手上的灰,往里走,说:“他们说当时屋内所有房门都敞开了,靠里面的厕所毁坏不大,书房和卧室烧了干净,因为书房跟酒柜墙背靠背,打通了。”
萩原研二走到门口,看着凌乱的书房忽然出神。
“hagi?”
被挡在后边的松田阵平轻轻推了推他的后背。
“你们说,”
他指了指桌上的两台东倒西歪的高配台式。那是他开车陪对方去电器城的专卖店一起搬运回来的,在家里安装电路时嫌麻烦,研究了三秒钟就直接甩手给他,美名其曰术有专攻,然后笑嘻嘻地拿出一盒百香果口味冰淇淋说是报答。
如今,在避而不谈的一年后,不得不面对这间损坏严重的屋子已经失去它的主人的事实。
陷入回忆中的人神情恍惚,疑惑迷茫地向朋友提问:“他既然能提前预感到我们要出事,为什么不能也预感下自己?他为什么,不能救救自己?”
“……”
然而没人有答案。
一个沉默地叼起牙签,拿着打湿的抹布背过身擦拭烧垮的书柜。一个刚从兜里摸出烟盒,看到满屋粉尘便又收了回去,拍拍幼驯染肩膀,带着在厕所打湿过的拖把,闷不吭声地独自进到卧室。
触景生情后不慎将一个无解问题抛给了同伴的人在门框边莫名站定,良久过后才颓丧地叹一声气,自嘲般摇头,抬手捋了捋额前碎发,转身重返客厅。
飞尘满屋的空间里只有三个人轻手轻脚的清扫声,还有从屋外吹过的风。
——
“萩原、松田!”
书房里,伊达航突然大声喊他们,语气略显急促。
“你们快来看,我在书房的柜子最底下发现样东西!”
两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赶过来。
“怎么了班长?”
伊达航拍了拍手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笔记本封皮上的灰,给他们看。
“本子?”
“烧了一角。”
“应该是被无意拨落到角落,卡到缝隙里,露在外面的一小部分被烧了,还有还有大半边幸免于火。”
松田阵平接过后翻开两页。
“上面写的什么?”
伊达航摇头。
“没看懂。”
整个本子里没有文字,只有密密麻麻且十分潦草的字母与阿拉伯数字。每串字符被标记出的序号,开始的几页变浅变淡的笔迹看起来有些年头,后面笔墨较重的字迹愈发草率,一直延续到2开头的四位数,然后没了。
这是犹如废墟的书房里唯一残存的一点东西,也是他们的朋友留给他们为数不多的遗物。
松田阵平合上了本子。
“带回去查。”
第二天,警视厅的内部休整时间,三人抓紧时间聚在一起交流。
“查出什么了吗班长?”
“上面写的字母数字组合是地理坐标,除了频繁出现在其中的他家坐标,我只能查到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中,有一部分是世界各地的荒郊野岭,还有一部分,曾发生过火灾,有几起甚至登上过国际新闻。剩下查不到的,都被封锁在内网。”
“什么意思,封锁在内网?”
伊达航拧着眉,说:“是一些犯罪组织以及黑手党势力的中小型根据点,出事后被警方发现,然后记录在案。我还是没想明白,他怎么会有这些地方的坐标记录。”
本子里的那些不明所以乱七八糟的字母数字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串串指向某个真相的密码,留下复杂密码的家伙没给出任何破解的提示,徒留一滩毫无头绪且错乱无章的混沌。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前者不相信地问:“班长,你确定没调查错方向吗?”
后者则一拳捶到墙壁上,在空旷无人的楼梯间发出声沉闷的巨响。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一会儿。”
伊达航叫住准备一起离开的二人,逆光靠在窗户边,神色正常,语气平静从容地道,
“你们两个,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忘了跟我说?”
幼驯染两人浑身一僵。
……
“我们的一个朋友,是跟我们一起毕业的同期,相处多年的挚友,出生入死的战友,毕生可靠的搭档,不会忘记的家人。很爱笑,在记忆中,他永远都笑盈盈的,仿佛人世间没有能难倒他的事情。但是……”
他有,很多秘密。
——————
“还是没有消息,那人已经消失一整年。”
接通电话后不等对方开口询问,就直接把调查结果告知对方的降谷零说完后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内心的担忧问出口: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一年突然变得这么关注这个人?之前我拉着你要跟你说你都不愿意听。”
“……”
对方沉默了好久,才用沙哑的嗓音说了句“我不知道”。
降谷零更疑惑了。
“不知道?”
“没有就算了,我这有事,先挂了。”
“喂,喂?苏格——hiro!”
嘟,嘟,嘟,嘟
“……”
唉。
昏暗的安全屋里,金发公安放下黑屏的手机,颓然地抓了把自己头发,无声地叹息,最终也还是没敢去翻看藏在私人邮箱里的那张,美梦破碎的合照。
「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们随时都能去见想见的人。」
先匆匆发上来一章表示作者还在,然后跟大家说点事。
第三卷就走原著线了,主线剧情节奏有可能根据情节需要做出调整,日常案件就更不用说,那肯定是根据剧情需要做出选择了,大家有什么推荐的精彩案情(想看某人表现的)可以评论区留言,来点建议。
更新不是每日更,尽量保证每周有更(?)——晋川先生说flag这东西不能乱立,于是打个问号保守起见。
好像没啥了,另外刚被医生挖开肉拔了颗没长出来的智齿是真疼,去医院看牙时只说看看,没想到出门就多了个口子……请大家不要学习这种初生牛犊的大无畏精神,但不知道的情况下去拔牙好像更没心理负担?反正拔的时候没感觉,甚至在麻药没结束的两小时满脑子都想接下来吃啥,结果啥玩意也不能吃半个脑瓜子都不好使了
最后呢感谢大家的等待,其实本打算等九月份再说的嘿嘿,但既然第一章已经出来,就先跟大家见个面吧,祝各位观看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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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