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到了秋天。
你急冲冲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的人都已经齐了。
正悠闲靠在沙发上喝水的人看到你,还表现出一脸意外,坐起了身,放下水杯后惊讶地问你:
“怎么过来了?不说今天要在公司开会一整天什么的吗?”
“呼,呼,呼……”
心急如焚赶过来的你没缓过来,正一手扶着门框,大口喘粗气,眯着眼看向那个导致你一路飙车闯过无数红灯、此刻却跟没事人一般坐在那里的正主。
萩原研二反应最快,收起脸上的惊讶,站起身,为直喘气的你倒了杯温水。
你接过杯子灌了两口就不喝了,沉着脸走过去,啪的一声,将纸杯重重放到警视厅休息室的茶水桌上。
温热的水渍溅到你的手上。
你两手叉在腰上,挑起眉,不客气地出言讽刺:
“听说你拆个弹又差点把自己给嘣着了?可真有你的啊松田阵平,瞧把你能的,这世上难道只剩你一个会拆弹的了不成?单枪匹马就往上冲,你当你们队里给每人安排协作搭档是摆设啊?!”
伊达航的眼睛往那个已经被捏变形的纸杯上飘去。
身为队长搭档、不慎被你炮火波及的萩原研二为难地望了望自己幼驯染,还是选择先站自己角度帮忙跟你解释道:“那个,小枝和……是我今天替小阵平去参加研讨会了,没有跟队。”
当事人也表现得不以为意。
“别这么紧张,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松田阵平很随意地摊了摊手,说,“我可不像hagi,排爆服我一直有老实穿在身上。”
被二次无辜波及到的萩原警官刮了眼突然提起这茬的人。
“呵。”
你凉飕飕地冷笑。
一个两个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有了前两次的经历,你现在最怕、又无论如何都必须立即接起的就是萩原研二和娜塔莉在白天毫无征兆给你打来的电话。
在公司会议上看到手机显示萩原来电,你就感觉自己的眼皮狠狠一跳,差点从烫屁股的办公椅上跳起来,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克制住冲动,维持镇静地跟旁边的同事说去趟洗手间,然后出去接的电话。
在电话接起的前一秒,你甚至做好了听到某人已经被炸成肉渣的准备。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要保持风轻云淡的模样,全身内脏却已经开始痛苦地抽搐。
“萩原,出什么事了?”
“出事?哦,是松田他……”
你直接开车跑了过来。
“算了晋川,”
在机动队干活的两人之前也不是没出过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听起来十分铤而走险的事,旁观半天的伊达航显然没想到你这一回会如此激动,见你还是一副怒气未消的样子,于是也跟着帮忙开口劝道,
“不用这么紧张了,这次是松田做事冲动,但我跟萩原已经了解了,当时情况确实紧急没时间让他思考,好在没事,他们部长刚刚过来罚了松田一万字自检报告,明天上午就要交到办公室去。”
“……”
坐在沙发上的卷毛在班长的话音落下后,也冲你自信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而你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
知道他们对于那些已经平安渡过去的有惊无险的危险都秉持着一种不走心的无所谓态度,毕竟你也是这样——可你怎么能不紧张?
最近的感觉越来越差劲,一种灾难临头的预感,跟前两次如出一辙。现在的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让你神经紧绷,如临大敌,忐忑着,惶恐着,又不得不无时无刻准备着面对又一个好友该死的噩耗。
……妈的,当初刚认识他们几个时,鬼知道你一个可怜虫,还要经历这种惨无人道丧心病狂的折磨?
尤其是,现在已经找到当年看过松田阵平面容的狙击手,虽然目前还不清楚对方当年隐瞒不报的原因是不是与其被紧急送进MI6当间谍有关,但他现在已经出来,不管他还记不记得这件事,你都不得不提放组织的动作。
万一,松田就这样被乌鸦们找上门了呢?
真是该死的操蛋。
——
你忍了半天,总算把要脱口的脏话咽回喉咙里,用力磨了磨牙,最后还是看在人好端端的坐那没什么事的份上,压下内心翻腾的暴躁情绪,哼了一声,过去一屁股坐到窗边空着的单人沙发上。
伊达航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推给你,让你擦擦汗。
萩原研二贴心地为你把纸杯倒满水,替你端过去,然后坐在了你右侧的双人沙发上。
你抽出两张纸巾随便擦了下脖子,扔进垃圾篓,又转头望向已经心大地伸手在水果盘里挑三拣四的人。
“一万字够个卵用?翻十倍才能让这家伙长记性。”你恶狠狠地说完,又忍不住问,“伤哪了?”
对方听了也不拌嘴,反手丢给你一个红彤彤的苹果,自己也拿了个啃了起来。
“就胳膊上刮了层皮,”松田阵平边嚼苹果边说,“过几天能好。”
他啃个苹果啃得咔咔脆响。
你接住苹果后没吃,拿在手里,拧着眉往他两条胳膊上瞟了好几眼。
受的伤藏在外套底下,看不见伤情如何。
但这副能吃能喝的模样,看样子确实问题不大。
你这才收起了打量的视线,一言不发地将那苹果抛给萩原研二。被苹果突然砸中怀里的对方拿着苹果看了看你,又看了看一旁已经靠回沙发上、连着苹果皮一起啃了的幼驯染,自己只好拿起水果盘边的小刀,削起了皮。
“班长怎么突然回东京了?”你转而望向对面此时本该身在京都的人,问道。
伊达航耸了耸肩,一脸很是无奈的表情。
“还不是因为那个研讨会,萩原也在参加的那个,我被京都本部派过来当旁听。”
“是被重点培养了。”旁边正削着苹果的人体贴地替不懂警察内部职业规矩的你翻译了一遍。
你立马一脸了然的拖着长调“哦”了声。
“那班长快回东京了吧?”
“嗯,大概还要再等一年左右,我打算明年递申请,快点的话,下一年年初应该就能回来。”
那还挺快,现在已经到了十一月份,要不了多久了。
“那娜塔莉呢?”你问。
“小娜的工作好办。”
眼前身材壮实的警官在想到自己此刻远在京都、等自己回家的女友时,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提起爱人的语气更是柔软不行。
“她的老板一直都很看好她的能力,去年年底就说想把她调回东京,只是因为陪我,才迟迟没有接受这份调职。”
“哦哦哦。”
吃了一嘴狗粮的你连连点了几下头。
“对了。”
伊达航的话音突然一转,黝黑的脸上出现一小片红晕。
只听他轻咳两声,然后有些犹犹豫豫,却满满期待地跟你们宣布:
“我打算……在回东京的前一天,在京都向小娜求婚,到时候都过来搭把手,帮忙布置下场景?”
“?!!”
“那当然,必须的。”
松田阵平一个完美抛物线,将啃得精光的苹果核透进垃圾篓里,擦了擦嘴巴,道,
“抓紧点吧班长,早就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了。”
一脸喜气洋洋的班长大人自把求婚的消息跟身边的朋友说出口后,就笑得合不拢嘴,这会儿乐呵地回答道:“这回只是求婚,小娜的工作越来越忙,我想等她回东京调整段时间后,再正式领证,然后举办婚礼。”
你看在眼里,也跟着开心得不行,一扫刚刚过来时的所有负面情绪。
“真是快呀,我们几个中马上就要有一位已婚人士了。”萩原研二感慨道。他将削了皮切成块后的苹果都装进两个茶杯里,将其中一个推到你纸杯边,自己则捻了另个茶杯里的苹果吃起来。
“不快了不快了萩原,一点也不快。”你伸手拿了块苹果叼在嘴里,撑着下巴高兴地说。
过了四五年,当年读警校时就有对象的已经开始想着结婚,而当年单身的依旧连个正儿八经的恋爱也没谈过,这快个什么?一点也不快!
“就说嘛班长,这种时候千万别磨磨叽叽,人生就是不能太磨叽,想做什么就要赶紧去做,尤其是追求幸福这档子事,最最关键的就是抓紧时间!”
伊达航眉开眼笑地点头,用心听着你说话。
另外两人的目光在你说话间,好似不经意的都落在了你的身上,驻足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离开,没有吭声。
你被他俩看得莫名其妙,又头皮发麻,默默缩了缩脖子,当只鸵鸟。
——
几个大老爷们一起又兴致勃勃聊了会儿关于后年求婚的一些安排和想法,下午还要坐车回京都的伊达航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向坐在双人沙发上的一对幼驯染问起另一件事。
他问:“说起来,你们今年也会收到那个有数字的传真?”
你扭头跟着看向他们。
“什么数字传真?”
“之前聊起这事的时候你恰好不在。”
松田阵平回看了你一眼,先简单明了地为唯一不知情的你解释一遍:“从三年前开始,每年11月7日警视厅都会收到一张传真,上面写了阿拉伯数字,三年前是3,两年前是2,一年前是1。目前刑事部那边一直把这当作种存粹的恶作剧,但是——”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幼驯染。
萩原研二也正看着他,见他望来,便点了点头,自动接过话茬,对你和伊达航说:
“但是依我和小阵平的职业推断,这一定是某个爆炸狂在进行倒数,他将要采取行动,并且会选择在今年的11月7。”
11月7日……
你的眉心狠狠一跳。
一个敏感的日期。
你想到了四年前那个怎么都弄不死的傻逼炸弹犯。
然后果然——
松田阵平一锤定音地说:“现在我跟hagi一致认为,基本可以锁定嫌疑人就是上次那个没捉着的炸弹犯。”
“……”
妈的。
伊达航问:“你们这次是想等他现身,然后一举抓住?”
“当然。”
卷发警官神采奕奕地放话道,
“hagi的仇还没报,这次一定要把他抓住后好好揍一顿才行。”
另一位紫眼睛的警官也跟着挑了挑眉,跟默契十足的幼驯染痛快击掌,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们这次不会再让他跑了。”
“哈哈哈哈!松田到时候下手时记得留意点,不然被那人反咬一口警察打人就有麻烦——”
“放心吧班长,肯定会专挑检查不出来的地方。”
“安啦,班长你就放心吧,小阵平打架时的招数你也知道,他最擅长这个了。”
“确实,当年降谷就在他的那些阴招里吃过不小的亏,气得跳脚。”
“不过小阵平后来好像被小降谷以牙还牙,也吃了不少有苦说不出的闷招。”
“那家伙学什么都快,老从我身上偷师。”
“真不知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阴招都从哪学来的,教官看了都直皱眉。”
“说明小阵平浑身上下都是宝呀……”
……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说的内容越说越远,越跑越偏。唯有你,再次变得心事重重。
身体陷入到柔软的沙发里,一双藏在黑色美瞳之后、看不出情绪的猩红眼睛,深深凝视正与左右二人畅快地大笑聊天的卷发男人。
……
之后,萩原研二被敲门进来找他的队员叫了出去,半天没回来,伊达航站起身,拍了拍有点皱褶的衣摆,道:
“我还有任务在,要去替今天不能过来的上司见个人,不跟你们说了,有什么事就电话或者直接群里发消息。”
他拿手机示意了下。
你们点了点头,跟他告别。
“你呢?”
松田阵平懒散地斜靠在沙发一角,两条长腿搭在茶几上,转过头看向你。
“回去上班?”
正没什么形象地仰躺在沙发上、往嘴里塞葡萄的你动作一顿。
你好像是应该,坐在会议室里,听上司噼里啪啦废话来着……已经能想到坂本课长在发现你上个厕所去而不复返时的便秘表情了。
算了算了。
你面不改色地吞下已经嚼烂的葡萄,放下怀里的果盘,擦了擦手,坐起身。
“那我走了。”
你拿起车钥匙朝门口走。
对方也起身离开沙发,晃晃悠悠地跟在你身后。
你熟门熟路穿过警视厅的走廊,进了电梯,然后跟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一起,抵达警视厅的一楼大厅。
两个押送被扣押犯人的警察从旁边路过。
你瞟了一眼,面色淡定却脚程加快地跨出警视厅的大门。
“路上开车慢点。”一路送你出来的人瞟了眼被你差点撞在花坛上的车屁股,开口嘱咐。
你正垂着头开车锁,心不在焉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然而对方说完了句叮嘱安全的话后,没走,反而朝前迈开一步,没正经地靠到你驾驶室的车门上,挡住你想要拉门的手。
你眉头一挑,不得不抬起头,一脸疑惑不解的与他对视。
在这见鬼的身高差下,逆光而站的人对你产生了无形的压迫感。
你默默退后一步,这才感觉好点。
他口吻随意地跟你说道:
“hagi说你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挂电话了,以为你那边在忙,谁知道你竟然直接着急忙慌的找了过来。”
“还不是以为你这家伙要嗝屁了,连忙赶过来看看。”
重提这茬,你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个在自己专业领域永远充满自信的家伙,耀眼起来能比太阳更为光芒四射,但一旦预感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你就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有天会被自己身上的光芒刺盲双目。
说话的语气不禁加重些许。
“没出意外的时候相安无事,有了意外就什么都没了。”
松田阵平脸上原本一派轻松的神色渐渐收敛。
他听出了你言下的警告之意。
下来时没戴墨镜,一双漆黑却格外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你。
你跟他对视着,被这般看着,心底莫名一虚,气焰也跟着弱了许多,没了之前的气势汹汹。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晋川,”
他的语气有难得的郑重,严肃又认真。
“如果是我努力过却改变不了的意外,那就是命了。”
“……”
你仰着头望他,张了张嘴,又想到什么,眼眶瞬间一红。
你连忙撇开脸,不想被他发现。
“那就什么都没了,松田。”你又强调了遍。
你的余光看见,对方在听到你的话后,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难道你们一定要靠罐拿出来毫无用处的白/粉才能记住我松田阵平这个人吗,晋川?”
这语调,又恢复到了原来那种不把任何事放眼里的随性自大。
你被反问得说不出一个字。
他说:
“既然不是,我留下一堆粉末做什么。”
“……”
是哦,这家伙就是这样。
什么都能无所谓,连性命也能变得无所谓,其实只不过是有更多有所谓的东西排在了这些无所谓的前面,比如道德和正义,比如其他人的生命。
所以,自己的命就不是最重要的了。
……真是的,又不小心拿自己去暗地里揣测他们了。
他们明明跟你不一样。
你在心里叹气,嘴角却忍不住开始上扬。
哎,就知道……
“与其想这些有的没得,我倒想起另一件更为实在点的事,你还欠我跟hagi一次黑长直呢枝和子——”
轰隆!
你:“……”
你耳边响起房塌了的声音。
满腹的激昂感慨与欣慰之情弹指间化为灰烬,眼都来不及眨一下。
你面无表情,用力推开面前表面上看上去一本正经、实则在暗戳戳表示期待的人一把,让他好狗别挡道。
“鬼欠你们,说好的游乐园到最后都没玩成。”
“诶,我们现在去也不迟……”
被一把推开的人不肯放弃,还想死皮赖脸努力争取一下。
你直接一脚踹到他身上。
“滚边去!”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对兄弟的女装念念不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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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摩天轮之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