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暮色四合 第22章 信仰之跃

有些人被潮汕菜撑得身怀四甲。

另有几个人被饿得想啃车皮。

已经在梦里吃过摩托车的信一，非常怕他们三个在这里把那辆奥迪100分食殆尽，甚至连汽油都给喝了。

万穗也同样担忧，十二少虽然嘴上吵吵着不饿，但是肚子正在狂烈地控诉打鼓，她干脆颐指气使地指挥三个人当中唯一穿着正常的信一，出去买饭。

“等着一切结束，咱们一定要去吃顿好的。”十二少边往嘴里扒拉盒饭，边含糊不清地说。

“吃什么呢？”万穗眼前一亮

“只要不吃番茄炒蛋吃什么都OK。”信一也在扒拉盒饭

“你很讨厌吃这个？”万穗问

“他讨厌至极，可是我觉得龙哥做的番茄炒蛋明明很好吃。”十二少说

“好吃归好吃，但是如果你从有记忆开始，一三五番茄炒蛋，二十六蛋炒西红柿，你也一定会讨厌的！”信一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

“那不是还给你留了一个单休吗？”万穗回嘴

“周日是法式酸甜西红柿片配黄油鸡蛋粒。”

“噗，行吧，那不就还是番茄蛋…”万穗被这个话题逗笑了

正在吃饭的万穗把悍匪头套卷起，露出下半张脸。

信一见过万穗的很多样子，大多数不是很友好，要么就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他很少见到万穗真心地笑。

没想到万穗笑起来，居然还挺可爱的嘛，信一看着看着，竟然也跟着笑起来。

后知后觉的信一，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居然把一个杀手组织的人和可爱画上了等号，而自己却一点不觉得违和。

水足饭饱后

信一凭着记忆把李洪家里的蓝图再次临摹一遍，万穗也照着记忆再次对比一下，结果一致。

万穗把手指放在白纸上，沿着信一标好的路线，一点点推进，边推边研究方案。

“……还是走通风管，这也是让你们吃饱的原因，我可不想全别墅的人都听到通风管咕咕叫。”

万穗对十二少挑下眉毛，继续说到，

“咔擦了李洪或者拿到他的账本都可以，但是一定记住，保住你们的命是最重要的，不要让自己死了，别的都无所谓。”万穗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因为我改变不了死亡……”

“我不想再看到朋友一天又一天死在我面前，而我怎么也改变不了的画面。”

“毕竟，我真的没什么朋友。”

万穗对信一和十二一耸肩，把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X——

人的一生有很多风口和机遇，抓到了就可以翻身上岸，李洪便是如此。

李洪本人的能力甚至不及龙卷风的风尾巴，但是就是抓住了机会，直接爬上香港社团的船，在风浪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龙城帮和别的社团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和红龙帮的李洪自然也没有什么明面的冲突。

一切一切的问题，就出在龙卷风不涉毒，并且严令禁止手底下的人碰。因为龙卷风知道未来的走向，他更想求稳，以一种传统的社团运行模式来寻求稳定，待到一切成熟，回归到来，自己可以将稳定的龙城帮交到任何小辈的手里。一切灰产都可以利用，对于他们来说，那只是赚钱的生意和手段，而毒，不行。

政客眼里黄赌无伤大雅，毒是绝对不会被允许，如果龙卷风想要在未来洗白，接触到后者后再上岸，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种东西从生产，到运输，分销，每一个环节都会产生巨大的利益，暴利会使手下的内部成员产生分裂。

暴利会滋长野心，从而养虎为患。

李洪，太会抓住机遇，他双眼看到这个暴利到没有阈值的产业，瞬间就分一杯羹，并且想扩大产业，成为这样产品的帝王。

九龙城寨无疑就是最好的扎根点。

政治和地理条件得天独厚，能让李洪的产业蒸蒸日上。

一开始李洪还抱着和龙卷风合作的目的，几次找龙卷风谈生意，都被龙卷风拒绝了。

因此气急败坏地李洪找上了蓝莲会，与其和龙卷风合作，不如拿下九龙城寨，这样城寨拆之前可以捞一波大的，城寨拆之后又可以捞一波。

于是这次针对龙卷风的暗算行动新建了文件夹。

长久的计划和推算，让李洪以为自己的陷害手段天衣无缝。

用充满金子的茶叶盒陷害蓝森。

故意花钱让陈洛军和人渣起冲突，在收买警察偷取他的配槍，另找人做掉人渣陷害陈洛军。

这样两名警察就被桎梏住手脚，在龙卷风和几位大佬入狱后无法帮助龙卷风。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李洪的，无论龙卷风能不能死在监狱，那样大量的白色粉末都可以给李洪争取到很多的时间。

在这时间里，他完全可以让九龙城寨改朝换代。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样的完美，但是李洪不知道这世界有人会开挂。

他现在正在美滋滋地在自己的房间，进行最后一次推演计划，准备召集人马天一亮就去城寨。

喜悦和胸有成竹冲向头脑，冲得他大脑发涨。

突然，他的头好像被灌了铅，昏昏欲睡，紧接着便一头跌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带着一屋子保镖一起。

——X——

越知道审时夺度的人，就越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求饶，这就是李洪在一睁眼发现自己面前蹲着三个悍匪之后的第一想法。

尤其中间那个小一点的悍匪，还用一把手槍抵着自己的头。

十二少把自己的太刀横在肩膀上，用手腕搭着，脑袋偏了一个轻微的角度，又给这个悍匪添加几分调皮。

三人居高临下，用一种“你醒啦”的表情包模式盯着李洪。

李洪扫视一圈房间，保镖全部倒在地上，被尼龙扎带反绑双手，并且毫无意识。

李洪：“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放过我，我都可以给，钱，要多少有多少！”

万穗冰冷的说，“保险箱密码。”

李洪略加思索，他不是没见过万穗那样的眼睛，但是没有一双能有万穗冰冷。那是死亡的凝视，她看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是一具尸体。

那双眼睛在说，她杀过很多人，那些是她的同类，她掠夺过很多灵魂，对此她甚至一点也不愧疚，这样的眼神让李洪不寒而栗。

额头槍口的冰凉感，更让他浑身颤抖。

她不是致命的带刺玫瑰。

她是一大片魔鬼荆棘，深不见底，一望无际。

信一和十二也是第一次看万穗这样的眼神，现在才知道万穗那句亡命之徒不是在开玩笑，在她手下消逝的生命，可能比他们两个加起来都多。

“3…387236”李洪哆嗦着开口

任何人在死亡面前都没有秘密。

万穗给信一使了一个眼神，信一马上奔向保险箱。

“开了。”信一把钱都扫到地上，翻找类似账本的东西。

没有人比信一更知道一本账本里所包含的重要信息。

每个社团都有自己的账本，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表面上记载着维持一个组织日常开销的收支，暗线里是组织的架构关系，人员构成。

最最主要的是，那里面有社团和那些光明且道貌岸然的大人物的缕缕丝线。

是一本ICAC看到能高呼“功绩”“年终奖”“KPI”的本子。

信一果然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名字，他回应万穗，“拿到了”

“求……求你……”李洪依旧在颤抖

万穗毫不犹豫地按下扳机，速度快得连十二少和信一都没反应过来。

血花四溅，李洪睁着眼睛前往了往生，溅射形状的血迹斑点四射，在地板上绽放出一种死亡的冰冷。

被开槍的一了百了。

开槍的人本应该收起手槍撤离，但是她突然有点不敢看自己的同伴。

圣母心态不可取，可是恶魔也配有朋友吗？

十二少见万穗久久不回头，便多看了几眼。

少年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甚至说有点大大咧咧，但是他对人和人的感情和关系，有种别人都无法企及的直觉和天然感。

他看到万穗的眼睛就知道了一切，甚至都不需要和万穗有眼神的交流。

直觉告诉他，现在那位看似杀伐果决的人相当脆弱。

于是，十二少想也不想的，直接扑到万穗身上，伸出带着手套的手，附上万穗的眼睛，开始摩擦。

“哎呀，这个叼毛的血脏死了，都溅到你眼睛上了！”十二少夸张地给万穗擦眼睛，“你别动，让我给你擦干净。”

信一迅速赶过来，聪明的信一在十二少的举动中分析明白现在的情况。

他拉起万穗的右手，十指相扣，隔着两层手套，传递微弱的温度和力量。

“东西到手了，我们走。”

万穗的嘴角把面罩扯起一个弧度，此刻她觉得，那句“我从未杀过无辜的平民”已经再也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X——

撤离的原本计划是原路返回。

可惜通风管道年久失修，李洪的别墅工头又偷工减料，爬在第一位的信一，再次经过一个狭窄的通道时，就不像来时那样通畅无阻。

松动生锈的螺丝掉落，在天花板上通行的三个人，像垃圾一样从通风管里滑出来。

最前方的信一最先落地，落地之后，信一前翻滚半圈卸力，站起身后马上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在他后面的万穗和十二就没那么幸运了。

万穗比信一矮，需要滚一整圈才能卸力，信一在最前面墙一样堵着，没有给万穗留有足够的距离，万穗直接撞上了信一的小腿，撞得信一一踉跄，靠着弯腰才避免趴在地上。

最后的十二就更惨了，他的卸力距离也不够，只能以插葱的姿势落在地上。

双脚接触地面产生的酥麻感，如蚂蚁在血管中拍摄速度与激情。

十二少两腿一软，边喊“阿穗让让啊”边往前倒。

万穗可以用力一蹬，借着反作用力把自己推出十二少的受击范围。

但是她用零点几秒便想明白，自己这样躲开，十二少的两个膝盖必然会磕在地板上，疼不疼另说，万一骨折就麻烦了。

万穗干脆把眼睛一闭，调整姿势，抱住肚子，护住内脏，选择用自己的肚子接住十二少的腿。

十二少如期跪下，因为万穗的肚子过软，跪下之后还在往前倒。

他大张的嘴，一下子就啃上了还在弯腰信一的……臀大肌。

“啊啊啊啊！！！！”被啃了臀大肌的信一发出一声女生般的尖叫，揉着沟子弹开

“啊呸呸呸呸呸！！！”十二少疯狂往外面吐口水，摘下手套用食指刷牙

“啊啊啊我的肚子啊！！”万穗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左右翻滚

过大的动静引来了剩下的保安。

杂乱的脚步声在走廊一点点逼近。

三个人各有各的狼狈，慌乱地从地上起身，无头苍蝇一般地寻找出路。

万穗伸出双手想用能力，十二少见状，用一只手抓住万穗的两只手腕，收到胸口，“别别别，我们还能跑，别用了，你头又疼了。”

十二少在走廊环视一圈，最终将目标锁定到楼道尽头的玻璃窗。

少年弯腰，助跑一小段，单腿发力，起跳。

冲刺碰撞周遭的空气，动荡的风似乎产生一声低吟的虎啸。

十二少的脚狠狠踹在玻璃上

玻璃纹丝不动。

坚固得像高X盛手里的冻鱼。

信一也顾不上揉自己了，他和十二少对视一眼，接受到彼此的信息。

两个人一点头，信一马上重复和十二少同样的动作。

这次是属于两个人的脚一起踢在玻璃上。

风中虎啸狼嚎，交接席卷，涌动的气势把玻璃撞出丝丝裂纹。

万穗看到裂纹，掏出了自己破窗装备，贴在裂纹中心，手掌用力，玻璃的裂纹朝四周蔓延，拉伸。

信一照本学样，又在万穗的设备上锤了一拳。

玻璃粉碎。

信一马上用衣服袖子扫掉玻璃碎渣，和十二少万穗一起爬到窗框上。

夜晚的风吹起他们的衣衫下摆，发出刷啦啦的声音。

那一刻，他们感受到了平静和刺激，紧张和狂乱。

心跳轰鸣着泵血，冲击大脑。

窗后的走廊，保安撞门而入。

十二少突然哈哈大笑一声，喊着：“信仰之跃！”就跳下了窗框。

信一和万穗紧随其后。

并没有人在意别墅底下有没有干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