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觐见 第6章 搭档

戴巴家主的葬礼前后共历三天，礼毕之日，却并非终章，而是另一场大戏的序幕。

正如菈娜曾对马加特中校所坦言：戴巴家表面上位高权重，实则根基动摇，危如累卵。国内愈演愈烈的民族矛盾、国外积怨已久的仇恨、乃至阵营内部那一触即发的人心波动——这一切并非偶发，而是历代家主选择回避与妥协的必然结果。

一切积怨已至临界，纵然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掩盖不了裂痕正在迅速扩大。戴巴家也明白，无论谁掌权，都必须做出抉择。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而为了在这场战争中保有“发言权”，戴巴家必须重新塑造自己的位置，甚至——塑造一个可被利用的新神话。

于是，在一对年轻到堪称稚嫩的姐弟的密谋下，菈娜·戴巴远赴重洋，而“莱妮·洛兰”诞生了。

她的身世不明，履历模糊。档案上写着她出身平民，曾在海外的研究机构中专攻艾尔迪亚史与集体意识领域，归国后因学识出众而被特招进战士队的情报与技术支援单位。

她不再拥有“家族”的庇护，也不再背负“戴巴”的荣耀与诅咒。

她必须独自穿行在泥泞中，亲自去触碰那些盘踞在真相背后的怪物。

——这是他们姐弟的约定。

……

雷贝利欧收容区，艾尔迪亚战士队训练场，教官办公室。

窗外天色已昏沉，不远处仍传来战士候补生训练的声响。马加特军服整齐，端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翻阅一份资料。

吉克·耶格尔站在一旁，看似军姿整齐，实则悄悄把重心倾向一条腿，俗称偷懒。

“耶格尔。”马加特头也不抬。

“在。”吉克条件反射绷紧了。

马加特将手中资料放下，又拿起另一份，开始批阅，“先前提过的任务，情报已确认属实，目标是米特尔联邦位于海德要塞的第四军工厂。你明天启程，早上四点四十五分在收容所门口报道。”

‘诶——’吉克只敢在心里发出长长的抱怨声，‘我只是小小的兽之巨人啊，不要吧——”

表面上，他还是老实道：“是！”

马加特像是没看出他内心腹谤，又或者看出来却懒得计较一样，貌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这次任务给你安排了搭档。”

吉克面不改色，“是候补生吗？”

“不。”

吉克挑眉，“是军官？”

“不。”

吉克的面色终于有点变了，“那是什么人？”

“是个研究员。”

一时间，马加特和吉克相顾无言，不知谁的脸色要更凝重一些。

吉克慢吞吞地消化着这个消息，试探地问：“研究员？能打吗？”

马加特翻阅资料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扫他一眼，“或许吧……不过她也不需要会打，比你聪明，这就够了。”

她？

吉克的脑海中一时间划过了许多思绪，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听到门被轻轻扣响。

“进。”马加特将手头的文件放到一边，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严肃。

门开了，一个穿着研究员制服的女性缓步走入。她身材修长，皮肤苍白，戴着金属边框的圆眼镜，一头及肩黑发利落地挽起，神情温和，却让人感到难以捉摸的疏离感。

“您好，中校。”她的声音清润稳重，“我是奉命前来配合此次任务的研究员，莱妮·洛兰。”

她微微颔首，视线移向站在旁边的金发青年。

“这位是？”

吉克与她视线相交，看来她早已知道答案，只是出于礼节才问出口。

“吉克·耶格尔，野兽巨人的持有者。”马加特语气平淡，“你们二人从现在起，就是本次任务的搭档了。”

吉克面上微笑，实则警惕，对上女研究员那双藏在镜片后的漆黑眸子，心底更是生出一股来路不明的抵触。

他主动伸手，“初次见面，研究员小姐。”

等到女研究员回握住他的手，他才恶劣地补充了一句：“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希望你别拖我后腿。”

马加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借你吉言，我也希望你能看懂我画的战术图。”莱妮淡淡一笑，轻声细语不带火气，却把吉克噎得不轻。

气场不合，马加特心想。

意料之中。

“够了。”他终于出声，“你们都是各自领域的好手，但敌人也并非无能。这次任务不能有任何差错，而你们，”他鹰隼般的视线依次扫过两人，“也并非不可替代，明白吗？”

两人松开手，异口同声：“是。”

马加特叫这两个不省心的一起滚蛋，空气终于安静下来。他捏了捏鼻梁，心想：

——真是麻烦。

一个笑面虎，外表温顺，骨子里藏着骇人的野心；一个装懒散，对什么都是一副不上心的模样，实际上心思深得不像话。

把这两人凑在一起，任务未必顺利，但想必能完成。

马加特盯着还未收起的资料，目光沉沉。上面写着：“莱妮·洛兰，战术支援研究员，军事技术革新小组特派顾问”，纸张的边角还带着干涸的红戳。

他缓缓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望向窗外昏黄天光下负重奔跑的候补生，忽然有点怀念几年前那个头脑简单的自己。

那时候，敌人是敌人，命令是命令，没有什么演戏、合作、内斗、伪装，更不用把疯子和怪胎捏在一起，指望着未成年的心理疾病患者为这个国家带来希望。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希望这次，不是把火药和火种拴在一起。”

次日清晨，天未亮，雷贝利欧收容区依旧沉眠。

但在收容区东门外，军用卡车早已发动，寒气裹挟着油烟与金属味扑面而来。车头前挂着马莱军的旗帜，几个士兵在附近巡逻，偶有耳语，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扫向车后的货棚——那是艾尔迪亚人该坐的位置。

吉克·耶格尔踩点抵达。

他身披灰色斗篷，风帽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金发。即便是巨人战士，在制度面前也只能按规矩来。他熟门熟路地跳进了后车厢，在昏暗中靠着木板坐下，双手抱臂，脸色不善。

可他没想到的是，紧接着，一个身影也踏上了脚蹬。

“……你干嘛？”吉克挑眉，看着那人毫不犹豫地坐在了他对面。

“坐车。”莱妮·洛兰语气平静，随手将携带的箱子放好，“有什么问题吗？”

“你、你不是可以坐前面吗？”吉克指了指驾驶室方向，“你是马莱人，又是研究员。”

“没错，”莱妮抬眼看着他，“但我们是搭档，也互为监视者，难道可以在任务中途擅自分开行动？”

吉克一时间哑口无言，半晌才嘀咕：“真没意思啊你这人……”

车子轰隆隆地启动了，震动感通过轮轴传来，吉克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眼神却仍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位女研究员。

她稳稳坐着，像一点也不觉得这颠簸不适，甚至还从箱中取出一份情报文件，递给吉克。

“我们的目标。”她开门见山，“海德要塞第四军工厂，是米特尔联邦近年来扩建的重点武装设施。据情报显示，他们已着手研发针对巨人的新型火炮，进展不明，但若属实，将对马莱构成严重威胁。”

吉克翻了几页，眯起眼，“所以我们是去炸它？”

“不。”莱妮摇头，“我们是去确认其技术核心是否已成型，如果没有，就制造事故；如果已经完成——”

“就连人带厂一块炸了。”吉克接话，语气反倒轻松，“好久没做这种事了。”

“行动时间限定在两天内。”莱妮继续，“我会提前破解警报系统与动力中枢；你负责潜入、确认目标、破坏核心结构。如果被发现，你可以巨人化，但尽量避免过度破坏。”

吉克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慢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能按计划行事？”

莱妮回以一笑：“我不知道。所以我准备了四套备用方案。”

吉克：“……”

真是没意思的家伙。

卡车驶入初升的晨雾中，两人对坐无言，只有引擎的轰鸣声仍在耳边嗡嗡作响。

雾色渐淡，战区已近。

十七岁的小猴，还不是胡子拉碴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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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