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者是西剑流传奇战将,一者是苦境顶峰之剑者,当两者狭路相逢,战端骤起,最后的胜负,却是料想之中的毫无悬念。
“你的剑,太沉重。”
尘埃落定,胜负两分。
风无常负手而立,云淡风轻。一句话,为这场战斗立下最后的结论。
月牙泪嘴角鲜红刺目,负伤沉重的身体随时都会倒落尘寰,仅凭胸中一腔血勇撑持。
他败了。
败得毫无悬念,败得一丝挣扎的余地也无。
败得……心服口服。
人世间怎有这样的剑者?
风无常看着月牙泪,眼前闪过太多相似的身影。同样沉郁的剑音,他在苦境听过太多太多。“有的时候,割舍…并不能成就想要的结局,相反,不再通明的剑心,只会让你的剑,迷茫。”
“情义的罗网,即便深陷其中,往往使人失去挣扎的本能。雷同的故事看得太多,结局仍是遗憾,你,会是例外吗?”
莫名的疑问,冥冥中似做下不祥的注解,令听的人心生凛然,更给眼前剑者增添三分神秘。
悠长一叹,身影缥缈无踪,只留一句——
“取舍,真是人世间无解的难题。”
……
西剑流驻地。
三阵失败,大殿中气氛一片凝然,空气中似有无穷的压力蓄积。
众战将失败而回,纷纷跪地请罪。
祭司进入殿中,首先交代柳生鬼哭状况:“我已设法镇压他身上的奇异星力,然而想要根除,尚需时间。柳生鬼哭受伤的部位又是心脏,驱动不死之身的重要动力源,若要恢复战力,至少需要七天时间。”
空气愈发沉重。
宝座之上,炎魔冷酷威严的目光移动到了出云能火身上:“第二阵的你们,又有什么话说?”
出云能火额头流下一滴冷汗,将一切经过详细道来,未对自己的失败有任何隐瞒遮掩之处。
末了,做出结论:“其本身在术法之上的造诣恐怕十分不凡,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正面展露,如果单纯认为他是依靠星辰之器的威能,必然会落入陷阱。”
衣川紫补充:“我的毒术,对他无用。他身上或有避毒宝物,解毒圣药,又或者——他会是百毒不侵之躯。”
一身伤重,犹自强行支撑,月牙泪压抑翻腾气血,声音有些艰涩:“以吾亲身体会,除了流主,西剑流恐怕无人能与其正面对敌。”
“嗯——!”
一声冷哼,沛然重压轰然降下,整座大殿也为之动摇。
赤羽信之介握紧了折扇。
当初风无常与流主同封剑阵,与温皇的对话,历历在目
——后力不济,无法久战,是第一重的障眼法。
可天允山上的那惊天一剑,却未必是障眼法之后的真正底牌。
那一剑之后,对于剑者的认知,依然是强大却有明显弱点的存在,出招必定石破天惊。弱点是真,强大是真,只是这种强大的上限被无比拔高,同时让弱点变得更加难以利用。
三阵意在试探,可赤羽信之介的排布却没有丝毫留手之意。得到的信息却是极其令人意外。
风无常的行事风格,竟与过往完全不同;而显露的形象,是一个极为全面,没有明显弱点的存在。
后力不济,无法久战。那就不用消耗剧烈之招,通神剑术,亦可轻易诛敌。
星辰之器,破阵破法;可若有心从兵器下手,就会忽略剑者本身于阴阳五行之道上的能为。
正面对敌困难,便要考虑从旁削弱。
最直接的用毒下毒,对方有应对的方法。
以人质威胁,然而此人来历神秘,即便已全力发动西剑流密探,也查不到他出现在正气山庄之前的生活轨迹。唯一流露在意之情的是史家与神蛊温皇,可这些人本身也非易于之辈,若真的好解决,西剑流早已不是如今局面。
天允山上纵情一剑,显然他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道德君子,想用在意之外的事物威胁,成功几率微小。
——最重要的是,他为何选择此时展露所有底牌?他在意的是流主,是小空,为何不对出云能火等人下杀手?
布置策略之时,赤羽就考虑过失败之后的应对,然而失败的过程实在太让人意外,很多后手根本派不上用场。也就是说,在当时,他根本没把握保下出战众将的性命。
其中微妙,作为顶级的智者,只要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深意。
一个半是忌惮,半是欣赏的名字浮现脑海;幕后操盘之辈,除了此人,不作第二人想。
——神蛊温皇!
好,真是好计策!好一个让人不得不选的阳谋!
炎魔的视线,移动到赤羽信之介的身上,话语只有无尽的冷酷与失望:“废物,都是无用的废物!赤羽——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心中苦涩一笑,身已入局,此时此刻的选择,却是不多。
西剑流军师毫不犹豫跪地请罪,没有任何辩解之词:“是吾失误,请流主降罪!”
此言出,大殿气氛骤然凝滞,众将不由得将担忧的目光投向赤羽信之介。
“哼!在你行动之前,本座就已有提醒不可小视此人,可惜,你依然辜负我的信任。”
“请流主降罪!”
短短相处,对炎魔个性已有认知,衣川紫心中慌乱无比,下意识就要开口为军师求情。
但下一刻,炎魔幻十郎的表现却是令人意外——
神色喜怒不变,大殿内弥漫的无形压力稍稍收摄,炎魔幻十郎缓缓开口,语气和缓:“既已认识到错误,本座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惩罚暂且按下。你还有两日的时间。”
“两日,本座要见到风无常的人头;再之后,决斗当日,便是我西剑流兵锋取下中原版图之时!”
“!”
心知座下之人内心真正看中什么,炎魔幻十郎不介意稍稍给出承诺。殊不知,此言一出,更是令赤羽明白,此局正往设想中最坏方向前行。
……
大殿议事中,炎魔所表现的宽容,多少冲淡了因任务失败而紧绷的气氛。
赤羽信之介却没有多少轻松之色,眼神若有所思,显得心事重重。
议事一结束,他便找上了祭司密谈。
“今日你在大殿之上的表现,和以往都不同。”
赤羽眼神肃然:“祭司大人,你可曾想过,为何流主如此忌惮风无常。”
“他的行动一直针对西剑流,又有天允山一事,流主对他的忌惮情有可原。”
“忌惮,是因为对西剑流的威胁?还是因为对自身的威胁?”淡淡一句反问,却是引来祭司惊疑之目光。
“今日大殿之上,流主的表现说明他已然将风无常的重要性放在了西剑流霸业之上。若非此人能够真正威胁到流主的生命,否则以流主的个性,又怎会如此轻轻放下。”
——他更可确定,既然神蛊温皇选择如此策略,必然是从剑者处得到了某些无比重要的信息。
智者之间的交锋,单纯一个动作,就足以让两人隔空无声交流。
这不是西剑流军师一贯的表现,直言近乎悖逆,让听的人一瞬间心惊。祭司语气严厉道:“住口!”
“祭司大人,事实便是,此人已成为左右中原与西剑流战局,最重要的胜负手。”
“赤羽!”
对祭司的阻止之意置若罔闻,赤羽信之介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试想这样情况:我们迟迟不能为流主消灭威胁,甚至在与风无常交手的过程中损兵折将,又有中原势力虎视眈眈,眼看西剑流面临倾覆之威,流主却依然不计牺牲,仍要对付风无常——”
“你这是何意!”祭司紧盯着赤羽。
西剑流军师最重团结之信条,哪怕炎魔复苏以来其作风引来属下诸多不满,赤羽也坚持信条,哪怕有所异议,依然忠实执行流主命令。
而此刻,他的行动,却完全颠覆了祭司对他的认知。
赤羽自顾自的继续:“若这个时候,剑者找上门来,提出交换条件。要我们送回流主之灵,交还小空。而他发誓不再针对西剑流,让我们腾出力量可以应付中原反扑呢?”
“没有流主,西剑流谈何胜利?”是执念,也是提醒。
祭司心中隐隐明白,不只是长久的目标,如此的局势,西剑流需要炎魔幻十郎,炎魔幻十郎亦需要西剑流。
一心一意复苏炎魔,早已是百年之念。然而百年见证西剑流从弱小到强大,与这些几乎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后辈朝夕相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可若剑者已有杀流主的把握,只是顾虑小空,选择不杀呢?”
“什么!”惊心动魄的一言,终于让祭司彻底动摇。
连破三阵,却一人不杀,这是离间之计。
对于炎魔幻十郎而言,西剑流是复活的工具,是达成霸业的工具,自然也可以是为自己消灭威胁的工具。只要能达成目的,只要没有牵连到自身,工具怎么样,是否损毁,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赤羽,为了保护西剑流,自己可以牺牲,同僚可以牺牲,而流主…自然也可以牺牲。
这是最大的分歧点。
温皇选择离间之计,必然是有把握外界压力能够逼迫炎魔幻十郎做出选择,继而借西剑流流主之手,把西剑流逼上与首领相背离的道路。
外界压力,最有可能的就是生死危机。
那日从剑阵出来,流主的作风就有所改变,开始将目标放在风无常身上。如今想来,威胁到炎魔的东西可能就是风无常的意识能力。意识杀人之法虽然闻所未闻,但想来应是可以绕过魔之甲守护的法门。
风无常的行动,足以让神蛊温皇传达出这样的信息——西剑流之主的性命,早已在他人指掌之间。
一个不再无敌的炎魔,对西剑流不再有最大的价值。
神、蛊、温、皇——眼前仿佛再度闪现那一身蓝衣,羽扇轻摇的智者。嘴角一抹从容温和之笑,不知埋藏多少惊心动魄。
“如今,破局之法,唯有在局势尚未平稳之前完成流主给出的任务。否则——”
赤羽话语一顿,眼神锐利:“祭司大人,你必须做出判断,西剑流与流主…究竟何者重要!”
感谢留下评论的小天使,没想到还有人在关注这本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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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