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黄昏 第19章 019

我以为我妈妈要跑路了。事实上他没跑，换了新的宝石，他明显回血了一回，又下了一波时钟雨，但明显不如上面两波，应龙师还在攻击天上的象。

就在这时，忽然间被不暝幻眼控制的魔兵，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黑龙悲鸣一声，冲向山谷另一侧，暮霜星明显出现了什么问题，我看不见对面情形，只是黑龙冲到山峰之上，化为人形，抱起了暮霜星，远远看过来。

东离狐隐明显不在看我，而是看宵暗的方向。他又一次化成黑龙，直直从空中飞向宵暗，身躯如此明显，应龙师的落雷瞬间砸下去。

砸了个正着。

东离狐隐往下坠，坠到一半，忽然消失——宵暗把他传送到了山峰，黑龙悲鸣一声，化为蜷跪在地上的人，暮霜星就这样抱在他手臂里，放在地上。宵暗身边瞬间笼罩结界，他蹲下去，查看暮霜星的伤情。

而这一刻，山下的情形完全转为不利了。

策君和宵暗都一再强调过，暮霜星的能力是关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暮霜星忽然就倒下了，这一幕正是策君最担心的——应龙师利用咒术暂时控制了刚刚死在这里的魔兵，让他们摇摇晃晃站起来，包围了剩下的幽暗联盟魔兵。

诛黄昏身上流下了鲜红的血，凤凰真炎有一次激发，而天空无穷无尽的浓云笼罩了下来。我急切的看向了对面，如果宵暗再不治好暮霜星，这回就完蛋了。

我望到山的对面，眼睛红透了——剑刃穿过了宵暗身体，他被捅了个对穿，显得很惊讶，血染红了白裘衣，飘飘荡荡；而东离狐隐紧紧握住剑柄，扭转手腕，用力拔了出来。

我一瞬间就呼吸不得——而宵暗只来得及捏碎一颗宝石，第二剑就把他心脏洞穿，又一阵鲜血喷涌而出。

东离狐隐！

“宵暗——”我大声喊。

我喊得急切而无用，没什么卵用，没有传送，我甚至不能过去。我眼睁睁看着东离狐隐慢慢走到跪在地上吐血的宵暗身边，扬起剑刃，而他脚下的暮霜星忽然抓住他的下衫，拉了一下。

这微不足道的阻拦有用了——东离狐隐转过身去，他看了一眼暮霜星，太远了，我看不清那个玄衣剑客是什么表情。

暮霜星的头颅飞向半空，一道血线划出圆弧，落向了深山和谷底。

没了头的尸体还在山上，咕噜咕噜流血不断，脑袋落入谷底，我一阵阵心悸慌乱无法呼吸的痛苦，捂住胸口跪下去，一阵阵强烈的刺激扭住五脏六腑，转成一根绳索，眼前模糊一片。

记忆涌入脑海，力量涌入身体——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见东离狐隐又一次走向了宵暗，挥剑劈落。

落了个空。

我再也看不见现在的战场了，眼前的一切，都被血一样的颜色笼罩。

“你的名字叫暮霜星。这是你弟弟。”宵暗穿着单薄的青衫，含笑说道：“这样我们也算是一家了，四个人，我再分出两个怎么样？”

我爸爸臭着脸，大爷一样的翘着腿，坐在黄昏庭院的石桌边上喝酒：“怎么，你还玩上瘾了。哥哥弟弟，我和你算什么。”

“爹亲，爸爸？”

“靠。”我爸爸脸色更臭了，喝了口酒：“暗魂，你怎么安排他，什么用都没有吧。”

“嗯。”宵暗想了一会儿，眯起眼睛说：“我是大爱，你是大恨。暗魂是狂喜，但霜星不算大怒——反而剥夺了他的欲求，我倒有点担心这孩子将来会无欲无求过了头，不如暗魂开心，过得不好。”

我爸爸听了这话，简直嫌弃的表情：“够了吧。”

“嗯？”

“大爱大恨是我第一次分得不成功，算我的错。暗魂是你说的要把魔胎分出去，又把你不想要的感情和负累给他，彻头彻尾的失败品，派不上用处，回收我们不要的弱点。”我爸爸皱着眉说：“暮霜星不一样，他是引诱应龙师的棋子，你把他弄得无欲无求，计划怎么办？”

“没关系。”宵暗温和的说：“只要他懂得象，又是出现在那个时间，那个地方——凶岳疆朝一定会发现他，派人接近试探，我给了霜星六象冰龙骨和不暝幻眼，应龙应该会有兴趣吧。”

“你定好了他的结局。”诛黄昏冷声说：“还假装对他很好，我快吐了。”

宵暗还是笑着，又看向了旁边，我眨了眨眼睛——那是另一个我。

我明白了，这段回忆，属于暮霜星，不属于我。

“暗魂他……狂喜，无怒，如果他能活得快乐恣意，不再寂寞，这算不算实现了你的愿望？”宵暗笑道：“那样的话，让他杀了你，让你回归他身上，你就不会再寂寞了。”

我爸爸抬起头。

这一瞬间，我清晰的看到了诛黄昏的表情，他的表情镇住了，又从那镇住了的表情里，隐隐有几分心动和错乱的样子。

“我给了他一点礼物，属于我过去的记忆。让他不畏惧追逐别人，追逐情情爱爱的快活。他没有能力，只有黄昏魔族脆弱的身体——”宵暗停了下来，也看向了新生的分体，“暗魂”，道：“你说过魔族大爱大恨，狂喜狂怒，你一个也不想要。这些都太折磨你，那暗魂也许就是答案。”

“我没说过！”我爸爸特别愤怒的说。

“对，你没说过，”宵暗不留情面，笑着看他：“只是把不想要的东西都分了出去。诛黄昏，你不愿归属精卫一族，又不肯要黄昏魔族的脆弱，这样才更孤独，复活黄昏魔族，只是让同伴陪你一起孤独。”

“那我就打破九界，重破地气，始界回归——只要始界回归，黄昏魔族就不是什么脆弱鼎炉，不需要借势其他魔族种类！”诛黄昏站起来，一缕红衣燃烧：“只要黄昏魔族复活，由我打破魍魉栈道，带兵入人界，又有何难！”

宵暗转过身，在暮霜星的视线之中，他脸上的笑容暗淡下去，渐渐消失了。

我看到了东离狐隐。

东离狐隐站在湖边，好像等了很久，我过去打了个招呼，他冷淡的侧脸一点点染上了光，笑了一笑，说，霜星。

我们在湖边走了一会儿，我很不好意思，因为我身体不太好，也陪不了他什么，他却说要舞剑，一个人太孤独，就这样让我陪他，看他舞剑，他也很觉得惭愧。

他说他是应龙和蛟龙混血。

我承认了我不是蛟龙，只是黄昏魔族，从身体里提纯了蛟龙血脉——看起来像蛟龙而已。

东离狐隐问我有什么打算，我告诉他，我打算去幽暗联盟。

为什么？他问我这一句。

我想了一会儿，告诉他帝女精国的传闻，听说那里也出现了一个黄昏魔族。同为返祖血脉，我想去看一看族人，东离狐隐建议我索性去投靠胜弦主，毕竟出现的那个黄昏魔族是帝女精国的王子，随随便便过去，未必见得到。

我去见了胜弦主，成为了座下客卿。

黄昏魔族留下的六修魔体资料很多，太子长琴一脉也有过许多的黄昏魔族嫁入族内，胜弦主给了我一些，我有不暝幻眼和六象冰龙骨，于是我从头修炼不默禅音。

我不言，不见，不能承受过热的攻击；不默禅音初时不能言语，中间能够借物而言，但最重要的一点禅，是言之不言，意思是可以说话，但说话都是不过心中的虚言——要么骗人，要么轻飘飘不在心中，不能说出真心话。

我再也没有对东离狐隐说过一句话，尤其是心意相许之后，在我们互相陪伴之时，我只能一言不发。

因为我不知道，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他说的话，我也无从分辨那一句是真话，大多的假话我倒是听得出来。

最后，他用血蒙住了我的眼睛，让我的不暝幻眼在他化龙而去之后不久，被污秽所破，我被他重伤，被他抱到了宵暗身边，宵暗为我治疗之时，他暴起发难的一击，打伤了宵暗。

我终于可以说真话了——宵暗和诛黄昏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我拉住了他的衣衫，问他，他可曾对我有过一分真心？

这是我真心想问的，也是我真心想知道的。我是宵暗和诛黄昏的孩子，暗魂的兄长，我出生到死的一切都按照他们的意思而行，无欲无求，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直到遇见了他。

按照宵暗和诛黄昏的意思，遇到了他。

他停了下来，看了看我，他柔声说：“我名西既明，为凶岳疆朝的四王子。暮霜星，你可以瞑目了。”

他砍下了我的脑袋。但我会永远留在他心中。

诛黄昏说过，宵暗说过。当西既明最后发现我的存在始终是为他所设的圈套，他的柔情蜜意六年苦心陪伴都是在步入圈套之中，他会永远的爱我，深切的恨我，因为再无人能像我一般的把他玩弄在鼓掌中。

我看着他的得意和畅快，迅速滑落黑暗。我满足了。在这一刻，我不再感到孤独。

我将等到重逢之时，再来撷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