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黄昏 第14章 014

诛黄昏站起来，我也赶紧起来，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反正他没赶我走。

我岂是那么容易被赶走的，出了拍卖会，诛黄昏回过头来，目光如烈火寒刃，刮过我脸颊，痛得好像流血。他一身红衣，好像永远都是红衣飒然，飘飘欲燃，我加快脚步跟上去。

“爸爸。”

我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虽然酝酿了很久，出口的时候很流畅。立刻收到了自从第一次见面一来，诛黄昏第一次震惊到恍惚、恍惚到了怀疑人生的神情，我乘胜追击，问道：“爸爸为什么要和他分开？”

“谁是你爸爸！”他果然生气了。

“我是你们生出来的，没错吧，”我试着换了个称呼：“爹亲？呃，娘——”

“闭嘴！”

诛黄昏往前走了一阵子，跳上了屋檐，又一阵迎风逆行，要不是我被地气淬炼过身体，基本上就跟不上，大概率要糟——眼看后面就有人追了上来，青雏小姐姐那个兜帽披风的爷爷还是主人，就这样带人紧紧跟在后面。

“走！”

诛黄昏一剑横扫，刹那间这个小镇都被一股异常浓烈的气息压得沉闷，那个兜帽老爷爷举起手中法杖，一道冷光勾来浓云，我下意识就感觉要糟：“喂，小心！”

他手持长剑，一跃而起，竟然踏入虚空之中，那电光落下之时，被他剑气横扫，四散而落。

“应龙师——”诛黄昏的声音化为天地洪钟，骤然回响，狂风吹过，兜帽再也遮不住，露出了老者冷酷的面容，老者又一次举起法杖。

不行，实力差距太大了——我以一个术者的身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强大，大概就像溪流和沉沦海之间的对比，那么令人绝望，令人无法升起对抗之心，我深深吸了口气，冒着冷汗的咳嗽了几声，在沉重滞闷的黑暗里，勉强划出咒术的手势。

“天阴地暗，四象风雷，日月分仙，破！”

孕育之中的雷电叠加了同类咒术，应龙师的大招还没有累积到一半咒力，被我强行激发，纵行落下。粗壮的雷电千万闪烁细网般的裂纹，笼罩了整片夜空，噼里啪啦一阵看不清楚的闪光之后，碎片四溅，无数哭嚎和惨叫升腾而起，我一时站立不住，肺腑翻腾，连忙吐出积血，倒退几步才站稳。

老者目光阴冷：“区区蝼蚁，也敢挑衅！”

一想到他是应龙师，凶岳疆朝的国主，魔世咒术第一人，一个苦肉计能宰了七条龙崽子的应龙师，我就无法顾及五脏六腑扭曲的痛楚，飞快逃命，没等我跑太远，一道沉闷的雷光落下，太快了，我狼狈的念了个盾反咒，咒术还没放出，盾反碎裂的光芒纷纷落下来。

诛黄昏就在不远处。

剑光飞纵，脱手而出，那剑光直袭上空，试图为我挡下这一击——可惜，太远了，我这个试图越级打怪的菜鸡咒术师，好像真的自作自受，参与这种战斗，结果就……就真的，要死了。

我看着他咬牙切齿到扭曲的脸，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静。

——帝君，大师兄，二师兄，吊魂罪，策君，你们……你们安全了。

就在这一瞬间，我听见了细小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从轻到重，从慢到快，天空滑落软绵绵的钟，毫无骨头的滑落下来。天空坠落的雨水一样，雨水在地上溅起的水花一样。

我被这术法笼罩其中，没有半点感觉。

而那本该落下的雷电却似乎凝固在半空之中，放慢了无数次，以缓慢到了温柔体贴的速度，一点点一点点靠近我，这么看来一年也来不及劈到我欸。

我顿时高兴起来，泪流满面的抬起头。

我妈妈出现在半空之中，毛绒绒雪白的裘衣把他包围在一团雪白的寒冷光芒之中，华丽又冰冷，从前策君说他外号是孔雀王，大概就是这样五色流光闪烁。他手持一串宝石，宝石闪闪烁烁的眨着光芒，应龙师后退一步，脚下的屋瓦，就踩在一大片刚刚出现，正在融化的钟之上。

我身上笼住一片钟，滑落下去，剑刃飞来，及时击碎了头顶凝固的雷电袭击；而后横冲而来的诛黄昏不受影响的飞纵一跃，一手捞住我，另一只手接住了剑，跳到另一片屋顶。

“爸爸！”我哽咽的抱住他：“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草。”

我爸爸不顾儿子幼小的心灵和饱受惊吓的现实状况，骂了一句言简意赅的脏话，尽管如此，他却没有把怀里拱来拱去的我一把推开，捞着我一路飞奔。

我错了。

要什么男朋友，爸爸不香么，妈妈不香么？不怪我一开始就拿了零蛋，所有攻略都到处gg，感情这是个爱与家庭的副本，等等，我又惯性的胡思乱想——副本是什么？

“爸爸，妈妈能赢吗？”

“别叫我爸爸！”

“爹亲？”我试探的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从刚才一路飞奔，到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咒术破坏过的区域，他终于不再反抗儿子的声声呼唤，说：“赢不了。”

“欸！”

“那是应龙师，”爸爸皱紧了好看的细长眉毛：“我刺杀九次都没杀了应龙师。”

“难怪他看见你就很气欸，九次，九次——”我戳戳爸爸的胸口：“那……那你不去帮妈妈？！”

“他赢不了，也不会输。”我爸爸勾起嘴角邪魅一笑，虽然很短暂，但这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暗暗戳了我一下，感觉我妈妈在他心里真的很稳：“若是输了，哼。”

我错了，我爸爸就是那个渣渣的爸爸，但是刚才那一瞬间，他还是来救我了，这一刻真的好温暖，他抱着我，一直到一片森森的山坡才停下来。

我被他放在旁边，他看了我一眼，立刻走得远远的，盘膝疗伤。凤凰图腾飞快盘旋在他身边，形成血红色的气雾蒸腾，不远处有灰扑扑的东西飞过来。

竟然是鸟。

我分不出的哪些品种，只是它们开开心心落在树上跳来跳去，发出欢喜的鸣声。不远处的天空，浓云渐渐散去了，诛黄昏睁开了眼睛，露出讥嘲的笑容。

他看着天空，鸟雀停在他肩膀上，被他随手拂开。

“爸爸。”

笑容，僵住了。

我假装没看到他凶狠的眼神，走了过去，用力抱住他——如果他这一刻拔出剑来，一剑捅了我，我也认了。

他一把就把我推开了，好似受了惊一样，然而他这一推我连皮外伤都没有受，我终于确认了，确认了我一直以来误会的地方，他根本不想伤害我。

“为什么要卖了我？”

他拄着剑站了起来，收剑归鞘，红衣俨然沾了不少血，不知为何，这样子的诛黄昏美得更甚我第一次见他月下凌仙的风姿，我追上去。

“滚开——”

我又一次被用力推开了，“铮”一声迸发火星，长枪剑柄交击，转瞬之间，诛黄昏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唇角下颔，尽为赤红所染。

“策君！”

“走开，小暗魂，”策君看也不看我：“今天特别奉送福利大招待，本策君只说一遍——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