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对徵]毒草萋萋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哥哥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远徵别怪哥哥。”

“是什么事？”

“远徵很想知道吗？”宫尚角垂眼凝望着他，眼神一遍遍抚过那张姝俏姣姣的面孔，从蹙起的眉、可怜的殷红眼圈到充血饱满的唇，幽深的眼底酝酿起晦涩的骤雨暴风，“我不确定远徵听了以后会不会后悔。”

“你就告诉我吧，哥，求你了。”

“好吧。”宫尚角颀长有力的手掌柔柔捧起弟弟自发冠下梳成一股的齐整发辫，敛目端详。那发丝串起的每一个铃铛都是由他精挑细选出，熏染上他惯用的丹桂香，被他亲手放在宫远徵手里，于是佩戴便如同打着他的标记。它们的主人合该同它们一样属于他，他这么想着，口中温和地吐露刀锋般的言语，“是哥哥，不想再把远徵当弟弟了。”

“为什么！哥！”宫远徵失声喊道，泛粉的面颊飞快褪尽了血色，惊惧交加之下变得煞白一片。他搭在宫尚角胳臂的手猛然上移死死按在肩上，整个人激动地朝前压，泪珠自腮边滚落，打湿了宫尚角的脸，“哥哥不要我了吗？”

“远徵，别哭。”宫尚角扶住他的腰，无奈地看着他红痕遍布的脸。宫远徵皮肤薄，哪能受得住不断的擦拭，眼尾和脸颊就快破皮了，“没有不要你……”

“骗子——”他的声音好似凄厉的猫叫，在兄长怀中颤颤不止的身躯系惊惶状，秾丽的面孔却流淌出一种神.经质的迷乱和固执，柔韧的肢体是纠缠树干的毒藤，一边用娇艳花朵楚楚地哀求怜惜一边伺机而动想要把毒素注入树的体内，好让他的猎物他的倚靠与他永不分离，“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宫尚角，你休想丢下我！”

宫尚角这一刻仿佛已被藤蔓的毒刺扎入，眼瞳震颤起来，在宫远徵肆无忌惮地喊出第二声他的名字时，终是忍不住抓握住掌下细窄的腰.肢向下一拽，掐着脸吻上他魂牵梦绕的嘴唇。

唇瓣相触的那一时间他由衷发出了一声喟叹，柔软温热的唇肉叫他心颤，叫他庆幸在逃避途中想通、转变了拘自己于兄长之名的念想。从唇齿间呼出的酒香诱人，似乎要将他溺毙于此。

“好香。”他低声喃喃，理智彻底绷断，镣铐身上无形的枷锁碎裂成渣，再关不住横生的欲念，更用力扣着下颌迷恋地嘬吻。

饱.满的唇珠被反复舔.舐着，舌头撬开无力闭合的齿关长驱直入勾.缠瑟.缩的舌尖吮.吻，舌根都要发麻，敏.感的上颚和两侧软.肉被扫过不止一次，宫远徵不能自已地哼出细弱的呻.吟，艰难地在亲吻的间隙喘息。涎水从合不上的唇角蜿蜒而下，他总错觉自己要被囫囵吞下去，下意识后仰想逃开太过凶猛的侵.略，却被狠狠制住动弹不得，被迫承受兄长失.控的掠.夺。

直到抵在他胸前的手脱力，宫尚角才放开了宫远徵，轻柔抹去弟弟下巴的湿.痕。他看着红.艳.糜.软的嘴唇，爱怜地揉过格外突出的唇珠，感到心口犹若无底的巨洞不再饥饿难耐，欲壑得填。

“哥为什么要……”宫远徵迟疑地抿了抿唇，又吃痛地张开呼了口气，有些含糊不清地斟酌着措词，“咬我的嘴？”

宫尚角的动作一顿，对上他朦胧水润的眼睛。激烈的亲吻抽走了他的精力，令他被酒气搅乱的思绪更加拙笨，忘记了自己该是生气的，只顾着充满求知欲地问询兄长奇怪举动的用意，还要软着语调撒娇似的抱怨唇舌的肿.胀疼痛。

好笨，好可怜。宫尚角只觉得心软成一团棉花，几乎要忍不住由于兴奋和怜惜而从骨头里渗出的痒意，是了，没有人教他床.笫之事、情爱之实，远徵自然什么都不懂。

“不是咬，是亲你。”他哑着嗓子说，没忍住悄悄在弟弟泛红的颈侧烙下一个轻飘飘的吻，“哥哥说不想把远徵当弟弟不是要丢掉远徵，是哥哥贪心，想做远徵最重要的人。”

“可是哥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哥哥的亲昵将宫远徵的不安和恼怒稍稍压下去了些，不解地仰脸望着兄长。

“现在是，以后也永远是吗？”宫尚角微凉的指腹磨蹭着他的脸侧，“人心难测，远徵，或许有一天你会遇上一个人，与之相知、相爱、成亲、生子，然后妻儿会取代我成为你最重要的人。”

“我怎会和别人在一起，”宫远徵殷切地圈住兄长的脖颈，纤瘦的手指穿插于他披在背后的长发，“哥，我只想要你。”

湿润的眼珠波光粼粼，直白的甜言蜜语使得他胸腔中心脏漏跳一拍，急促的心跳怦怦撞击耳膜。

他恍惚中险些以为那些灿烂的软和情愫真的是他所求的爱，回过神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仍然懵懂依旧不知，澄净纯粹一如刚破壳的雏鸟。哪怕其中有情意送波，柔情千万，浓郁得犹若流淌的花蜜——

他就是不懂。

“这不一样，我该怎样同你说……”宫尚角听见自己的声音，宛然真心为此烦恼和忐忑，不着痕迹地诱.骗已然吃下饵料的鸟儿进一步靠近陷阱，“除去性命，这世上最不可掌控的便是‘情’。”

“有哪里不一样？我对哥哥就有情啊——”被他带来的大雨淋得湿漉漉的小鸟羽毛还未干，就被哄得满心只剩下如何替他排忧解难。

“不一样的，远徵，我们是兄弟，而我说的是夫妻之间的感情。”

“夫妻能做的，我也可以和哥做，难不成非要爱上个女人？”宫远徵不假思索地说道，而后像是被点醒了一般两眼发亮，兴奋地坐直了身体，“哥，我不娶妻了，你也别娶，好不好？”

“胡闹！”宫尚角呵斥出声，而其中的严厉和责备有多少水分只有他自己知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认真的，哥！”宫远徵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他绝不会离开宫尚角，从始至终他怕的都是宫尚角要离开他。只要哥哥答应他终身不娶，那哥哥就能一直对他像从前一样好了。醉酒的大脑并不能分辨清这个想法有多么漏洞百出、多么前言不搭后语，宫远徵就这么眼巴巴望着宫尚角，期盼他的允诺，“这样哥哥就不用为此烦恼了。”

他也不用。宫远徵在心里悄悄补充。

“你年纪尚轻，不明白这些很正常。如今你是觉得很认真、很坚定，可等你长大了懂得这些事，你会怎样想，要是你反悔了呢？”宫尚角温声说着，如同一个一心为幼弟着想而孜孜不倦教导的长兄。

“我从不会反悔。不懂又如何，哥哥不会教我吗？”将将满双九年华的宫远徵许是能勾.魂摄魄的妖，在他看着某人，献上他所有的仰慕喜爱和专注时，没有人会不为之所动，何况是本就爱他的宫尚角，“我才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哥不许说了，没一个字是我爱听的。”

“反正，我只要哥。”

乖孩子。宫尚角拉平了一整晚的嘴角终于翘了起来，他绝不会让梁家姐妹的事发生在他与远徵身上。

此次在荆濯镇落脚时，与他有过交情的梁家家主邀他一叙，酒过三巡，满面忧愁地向他提起家事。

梁家家主有一个差十二岁的妹妹，正是如今的梁大小姐，她当姐姐又当娘把梁大小姐拉扯大，为了妹妹甚至早早决定终身不嫁，真真是把妹妹当眼珠子疼。眼下梁大小姐还没到定亲的年龄，却执拗地整天追着个穷书生跑，美其名曰“追求真爱”，差点没把梁家家主愁死。

‘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妹妹，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那个书生论对她的疼爱比不上我，论身份家世地位能力也不及我，怎么配得上我如珠似宝的妹妹！’宫尚角仍记得梁家家主说这话时轻蔑混着自得的复杂神情，‘分明待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囡囡怎么就不明白，还为了那品性不佳的破书生和我吵架……只要她想，我可以娇纵她一辈子，那书生能吗？’

‘二公子家中也有个年龄小的弟弟吧，听闻二公子很是宠他，想必也能体会些我的苦啊。’

思及此，宫尚角不由对梁家家主生出了几分感激。若不是她说起自己的妹妹，他不会意识到自己绝无可能心无芥蒂地放任宫远徵成家，离他而去。光是想到宫远徵会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女人与他生分他就难以呼吸，更不要说宫远徵会与别人如他们今天这般亲热，若是有一天真正发生了，宫尚角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比如一刀杀了那女人，把不听话的弟弟永远绑在他身边。

他再藏不住自己的私心。家族荣辱、江湖道义比不上宫远徵的心，礼数、操守和规矩从来不是他自心底想要遵守的东西。他只要他的弟弟属于自己。

好在，远徵还是很乖的。

宫远徵是他的弟弟，也是他最爱的人。这并不相悖，也不会是歧途，什么人伦常理、血缘亲族，他说是正道，这天下有谁敢来异议反驳做那拦路虎？至于所谓的人言可畏，他敢断言从古至今就没有一件事会不为人争议。嘴虽然长在他人身上，但谁敢搬弄口舌扰了宫远徵清净，他会亲手割下谁的舌头。

手足也好，亲伦情乱也罢，他本就不是正人君子，何必满口冠冕堂皇虚伪之语，自个儿听了都不信。人欲难忍，爱欢常溢，他循规蹈矩二十七载有余，也该轮到他放肆一次。

“好，哥哥答应你，远徵不反悔，哥哥也不反悔。”他说。

“真的？”宫远徵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差点叫出声，高兴地凑近在哥哥面颊上亲了一口，“哥哥最好了！”

小狗似的。宫尚角拍了拍埋在他颈窝蹭来蹭去的宫远徵的后脑勺，唇边笑意愈发明显。

忽然怀里的人僵了一下，扭扭捏捏地要从他身上起来，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他问了好几遍，才得知是因为后知后觉的害羞。

比起亲吻而言，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哥哥腿上似乎更让宫远徵觉得难为情。

宫尚角叹了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他心下清楚宫远徵并不知道自己和他约定下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不过没关系，宫远徵只需要走这一步，其他一切他自会处理。

就如宫远徵所说，他会教他所有。

总有一天，宫远徵会明白他想娶的人是他的弟弟，会明白唇舌相交的亲吻不会也不该发生在兄弟之间。

不论那时宫远徵是否是害怕厌恶想要逃离，他都不会放手。

“哥，”宫远徵拧着眉头地盯着他，贝齿碾了碾被吻得肿.胀的下唇，嫣红张合间露出的乱乱的牙在宫尚角看来也万分可爱，“我舌头疼，嘴也疼。”

“舌头伸出来给我看看，是不是破皮了？等会给你上点药，”宫尚角有些愧疚地说，心道第一次难免鲁莽了些，“下次不会这样了。”

涂完药的宫远徵哼哼唧唧地把热乎乎的脸放在哥哥的手上，困得睁不开眼还记得抓着哥哥的袖子不让人走。宫尚角没有去动被他攥在掌心的袖子，轻手轻脚地拆下他头上的铃铛，为他梳顺了头发，把人塞进被窝掖好被子。

烛火熄灭，满室静谧，宫尚角小心环住身侧的人，轻得像在搂一团绵软易散的云。耳边只听得见平缓轻浅的呼吸，鼻尖萦绕着酒气和微苦的草木香味。

此生追寻莫过于此。

他想，他已经得到了他最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