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把阿祖拉公主揍了?”溯拿着毛巾轻轻擦拭女儿额头上的烧伤。
“她很烦。”知柏感到额头一阵凉意,再摸上额头,发现伤口已经消失了。
“那位殿下生性好强,心智早熟,如果你想摆脱她,只需要让她赢一次就好了。”溯整理药箱。
“我的退让在阿祖拉看来是一种傲慢。”明明最傲慢的人是阿祖拉,知柏对着镜子照,光洁的额头看不出一点灼烧的痕迹。
“这是什么?御伤术?”知柏听说过御水,听说过御火御土御气,还没见过御伤口的术“我该怎么称呼您,伤宗大人?”
“哈哈哈——”溯被逗乐了“这是御水术的一种,你没系统学过,火烈国也没有水宗,你不知道太正常了。”
“爸,你会水宗?”
世界上只有神通王才能学会四种御术,大多数人只能学会其中一种,就算能学会其他御术,大多是较为相像的元素,比如气与火,水与气,像水和火这样迥异的元素几乎无人能够同时掌握。
身为火烈国将领的溯更不可能掌握水宗。
“我懂了,爸爸,你才是那位神通王。”知柏跳下椅子,她的衣裳被阿祖拉烧的东一块西一块黢黑,当然,那位邪恶的小公主也没讨到好,水刀逼近阿祖拉的眼睛,给足了死亡的威胁后又瞬间化成水团把阿祖拉冻在原地。
溯微笑,摸摸女儿的头:“我和那位神明可没有联系,我学会水宗只是一场机缘巧合。”
“介意和我讲讲吗?”
溯想了想:“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要从我遇到海龙兽说起。”
九年前,火烈国听说南方水族部落又出现一位水宗,于是又派遣部队前去把水宗掳走。
棠溯作为那支部队的总指挥官,第一次踏足南极的海域,然后他就倒霉地遇到了一群海龙兽。
溯的舰船被掀飞,水流卷着溯直入数百米深的海底,他几乎瞬间就失去了生命。
但是他幸运地没有死去,而是古怪地进入一位名为达姆的同龄人身体里,被好心的水族姑娘救下。
“我想你的妈妈提起过他很多次。”溯嘴角弯起“她总是用达姆有多好来贬低我,实际上她每次这么说,我都很开心。”
知柏看着溯,对溯的状态感到害怕“我希望你不是在对库琪的追逐里终于疯了。”
达姆是南方水族部落之一的幸存者,溯来到这具身体上时,以为自己被施展了邪恶的魔法,让库琪离他远一点。
而库琪,以为这位失去亲人的年轻人是受了重大的精神刺激,反而更细心温柔地照顾他。
溯试图联系火烈军,当他站在海边时,看到了自己的脸——没有人会信他,他也没有证据来证明自己是位高权重的将军。
“然后呢?你怎么变回来的?”
溯给女儿上完药,淡淡道:“我放弃了变回来。”
南方水族的穷困落后让溯无法忍受,他开始动手改造水族部落,在改造环境的过程里,那里每一个人对他都很亲热,这是自幼失去父母在管家仆从照顾下长大的溯从没感受过的东西。
从抗拒到融入,最后爱上库琪,溯用达姆的身份向库琪求婚,他放弃了火烈国的身份,接受了作为达姆的一生。
但战争永远会来,他变成了达姆,而达姆也变成了他。
和溯相同的是,达姆也不想回来——他爱上了无边的权势和财富。
“为了阻止战争,我做了最后悔的事,我偷袭了一个火烈国的官兵,穿上他的衣服去见达姆”溯把窗户一扇扇关闭,慢慢回忆道。
“达姆看到我很害怕,我说:火烈国的战事目标是为了带回或杀死水宗,只要达姆用我的文书印保证水宗已死就可以阻止这场荒诞的战事。”
水族部落的文明只有刀矛和骨质回旋镖,但火烈国的科技已经可以催动钢铁大炮坚船利舰,这里的水宗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里被掳走杀死,水族部落面对战争毫无还手之力。
可为了维护身份交换的秘密,达姆的第一反应是杀死溯,两人从船舱打到甲板,在火烈国围剿中,溯不得已跳下海面,再次重伤濒死。
水族的战士们拼死救回了溯。
“他们把我当成大英雄,说我是敢刺杀敌国将领的勇士。”溯回想起雪原上飘起的灰烬“但我害了他们,达姆见到我后意识到身份有可能暴露,他没有我的记忆,回国后总会有差错,他要活捉我。”
在一场碾压的战争中,达姆屠光了曾经的部族,活捉了溯,利用库琪威胁溯把所有关于火烈国的往事说出来。
“在那艘船上,我被关在最深的船舱监牢,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会和达姆灵魂互换。”
“难道是海龙兽吗?”知柏将信将疑。
“好姑娘,很好的联想,但是答错了。”溯摇摇头“那天晚上是满月,我陷入了昏迷,在海浪的声音里,我遇到一位神明。”
“你遇到了神通王?”
“这个世界上可不止神通王一位神明。”溯屈指,对着孩子光洁饱满的额头轻轻一弹。
漆黑的船舱被亮着光的游鱼环绕,沉眠在深海中的古老存在对囚徒进行了一场赌注。
恶作剧的神明不在意人类的痛苦:“打个赌吧,年轻人,我把你们换回去,如果那个姑娘能够认出你并接受你,我送你一个愿望。”
“如果你没有完成,我会收走你最重要的东西。”
知柏听完这段故事,合掌:“好吧,爸,我想你在文教方面转职的很成功,至少这篇故事足够奇幻,所以后来你回到身体里,杀了作为囚徒的达姆?可是库琪没有认出你——于是你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对么?”
“我没有杀他,因为我不是这场游戏的主角,达姆是召唤祂的始作俑者,就算是赌注,也要等达姆先进行。”
回应了神明的溯没有等来交换,他以为是绝望和打击之下自己产生的幻觉,直到,达姆推开牢房。
为了完成和邪神的赌注,达姆杀死了自己的肉身,可换来的是灵魂的交换。
达姆杀死了达姆。
剩下身心俱疲的溯和恨之入骨的库琪。
“库琪也认出了我……一个人的动作习惯太难改变,我在水族部落里的小发明其实都是火烈国的产物,她太聪明了,她只是不肯相信。”溯摸摸女儿的头发“我也不想让她把我当**人,就让她只爱达姆吧,如果知道爱上的人实际是敌人,那太绝望了,她爱的是我,恨的也是我……你懂吗,知柏?”
知柏低下头,避开父亲的目光。
“知柏,我知道你借了飞艇,无论你在想什么——”溯把孩子的脸转过来,注视着孩子,轻声道“不要把她带离我身边。”
仆从打扫着庭院的落叶,一道黑色的旋风疾驰而过,把堆积的落叶激起散落。
原来是面无表情的少主人窜出了将军的房间。
“看什么看?”知柏把父亲门前的鹅卵石踢飞,本来以为听了一段溯的爱情故事,结果是控制狂的警告。
“少主,尔姝皇妃邀请您前去灰烬岛聚会,她说:朋友之间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她希望你和阿祖拉殿下能够重归于好。”
知柏从脑门上飘出一个问号。
难道在外人眼里,她和阿祖拉的关系竟然能称得上“好”?
“帮我回禀皇妃殿下,就说我生病身体不适,下次再去。”知柏只想一个人待一会,温柔男鬼控制狂父亲和美貌女鬼偏激症母亲,两人的拉锯战让她消耗了所有能量。
如果父母可以像木偶一样听话就好了,相敬如宾恩恩爱爱遗忘所有的痛苦。
知柏想象父母恩爱的样子,就像阿祖拉的父母那样。
“少主,夫人编织的项链,让我送给您。”仆从递上水族的项链,皮质的颈链下是一把拇指大小的骨质匕首装饰“夫人说,她有点想您。”
“……”知柏也想念库琪的拥抱和亲吻,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你上一句说什么?”
“少主,夫人编织的项链,让我送给您。”
“不是这句。”
“少主,尔姝皇妃邀请您前去灰烬岛聚会,她说:朋友之间打打闹闹是很正常的,她希望你和阿祖拉殿下能够重归于好。”
“帮我回复皇妃,我过一会动身。”知柏看着自己被阿祖拉烧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帮我准备一身衣裳……能搭配这条项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