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唐毒）何处无尘 第75章 肮脏

自入深秋，天际常陷烟雨阴蒙，唐家内堡青灰的石板路一眼望进遥远积沉的絪缊，平白叫人心生压抑，闷得总觉喘不过气来。

何况此刻还要应对老狐狸不紧不慢打着太极的惺惺作态，新仇旧恨外加连日来蓄蕴已久的忿躁，唐无尘右手狠狠一甩。

哗啦！

唐傲天手中茶盏应声而碎，茶水茶叶泼洒一身，他挑眉斜觑面色阴沉的唐无尘，不过悠然拈起同样落于腿上的飞镖漫不经心地把玩，神情竟看不出丝毫恼意。

唐无尘收回手，目光森冷与唐傲天投来的戏谑视线相对，“去五毒的是谁。”

唐傲天微微扬起下巴，似笑非笑道，“我没必要告诉你。”

“我警告过你，别对五毒动心思。”唐无尘沉下眼睑，如同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撕扑猎物的凶狼，“把你的人撤回来，立刻！”

“就算我叫她回来，她自己可不愿回来啊。”唐傲天瞳眸幽猾如同狡狐，“她心甘情愿去五毒替我做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这般盛情好意，你说，我怎能推拒呢？”

能甘心为唐傲天做事？不是傻子即有把柄被握，唐无尘自然不信。

“唐傲天，做人太贪心会致使原本拥有的一并失去，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右手不动声色移向腰后，他已无耐心再多做纠缠，“说，那人究竟是谁？”

唐傲天爱抚般一寸一寸摩挲过那枚飞镖，唇角蓦地勾起深邃诡笑，“唐无尘，你的能力确实不容小觑，能查出我在五毒安插人手，看来你所拥势力之大已远超出我的预计，既然你铁心与我敌对到底，那便休说我唐某人欺侮小辈了。虽说先前猝然被你将过一军，不过可惜，别以为你手中有唐烟就能压制于我，唐无尘啊，你太狂傲，轻敌使你错误估测对手真正的实力，说到底，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飞镖轻巧滑入指间，唐傲天骤然一声冷笑，“告诉你，五毒，我势在必得！”

瞳孔遽然紧缩，千机匣滑入在腰后备好的右手，逐星箭毫不犹豫破弩而出，箭矢与飞镖同时向对方面门疾掠而去。借千机匣发动的后坐力，唐无尘偏身避过那枚被强大力道反掷而回的飞镖，表面波澜不惊，心下却已暗觉吃力——论手法，论内息他皆无法与唐傲天相抗衡，巨大的实力悬殊仅一招之间暴露无遗！

当！在唐无尘躲避飞镖时，屋内陡然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落地时唐无尘赶忙抬头望去，竟是唐傲天桌面立起一扇铁壁，硬生生阻拦住逐星箭电光般的步伐！

余光扫过被弹开的箭矢，唐无尘神情愈发凛冽，在唐傲天绝对强大的实力及遍布机关的双重夹击之下，他根本毫无胜算！

“在这跟我斗，不自量力！”嗤笑自铁壁后传出，随齿轮转动声响，铁壁蓦地收回桌面，来不及看清唐傲天右手如何挥动，十余枚暗器呈弧形轨迹遽然破空袭来，眨眼间便到了面门之前！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多做反应，唐无尘早作绷紧的身躯凭本能运起轻功腾空翻越险险避开几枚暗器，余光撇过方才所站位置迸出大片火花不免渗出一身冷汗，可穷追不舍的局势容不得他有丝毫分心，接连左右轻功躲闪应接不暇的暗器。奈何机关房本身便由唐傲天亲手设计，尺寸布局皆根据唐门弟子轻功可达任何路径精心量算，根本不留任何躲避空隙，为的便是提防有反叛弟子试图对门主行刺时无处可逃，只能束手待毙。

抹掉面颊几道被擦刮出的血痕，又拔去刺入左肩右臂的暗器狠狠掼在地上，唐无尘紧促喘息一口，当仁不让向唐傲天打出裂石弩，却眼见唐傲天熟络催动轮椅机关灵巧闪避，箭矢乒乒乓乓在墙壁撞击出浅浅擦痕，惹得唐无尘心头恨意愈烈。

唐傲天见唐无尘被屋内布局困缚根本毫无还手之力，面上愈发诡笑恻恻，手指拨过桌旁某处按钮，只听机关齿轮衔动嘈杂响彻整间屋子，接连三声震响，左右墙面及天花板有顶板缩入墙后，露出大片密密麻麻的箭孔，只待机关发动，不论唐无尘往何处躲闪，定逃不过被穿透成千疮百孔的下场。

唐无尘心知穷途末路，面色不免煞白。

“怎样，还要继续么？”倨傲蔑视气息呈现不匀状的唐无尘，唐傲天刻意压低声音营造蛊惑感，“只要你求饶认错，我便考虑饶你一命，先前你种种大逆不道皆可既往不咎，如何？”

“这世间唯独你唐傲天的话半句也信不得。”唐无尘目露讥讽，持弩毫无惧意直指唐傲天，“攻心计玩得恰合时宜，可惜我唐无尘从不知‘屈服’二字当如何写！”

兴许是错觉，他竟从唐傲天眼底捕捉到一闪即逝的玩味，极其不妙的预感惶然从心头升腾，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倏地冒出，冷汗当即渗出额角——似乎当真如唐傲天所说，他太轻敌了！唐傲天想做的并非仅要杀了他那般简单，而是想把他……

刷刷刷——

铁链破空的细碎擦撞声分外刺耳，唐傲天桌台中下侧猝然滑开上下两层四块铁板露出其后漆黑的洞口，各有一条铁索飞爪自口中掠出，一左一右死死缠锁住唐无尘脚踝与双膝偏下的位置并将他向前粗蛮拖拽，猛地使他趔趄一步险些跪倒。

唐无尘双眸一凛，绷紧身体勉强抵住机械强大的拉力，千机匣反应极快地对准右方中层铁索根源，下一秒夺魄箭破弩疾出，锁链应声而断！

唐傲天冷笑一声。

身后再度袭来铁索声响，唐无尘双腿被制躲避不能，无措之余只来得及偏头向后一望，但见两侧墙壁面向与他正对的两尊精铜双头龙雕自张大的嘴巴中霍然吐出八条铁索飞爪，左右困缚住双腕双臂，双肩及腰腹将他彻底禁锢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唐无尘压根没成想那两座年久破旧毫不起眼的铜像竟暗藏玄机，先前他曾谨慎观察过，那大张的龙口内端分明是封闭的，可为何……饶他平日如何镇定此刻也免不去始料未及的错愕，更奈何千机匣在铁索拉扯时不慎脱手，此番他当真深陷穷途末路束手无策之境地！

“唐傲天！”唐无尘恨声低喝，一口后牙几乎咬碎！

“直呼门主大名，当真无礼！”唐傲天发出一声得逞的狞笑，唐无尘只觉双腿铁索骤然收紧，一股强大力劲将他向前猛地一拽，重心不受控制倾倒而去，竟被迫跪在唐傲天面前！

一瞬间唐无尘脑中怒耻辱冗杂骀藉轰然嗡鸣，怒极之下喉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

唐傲天催动轮椅缓缓来到唐无尘面前，抬手掐住唐无尘的下颌，肆意欣赏着他眼底疯狂灼烧的浓重仇恨，饶有兴致地舔了舔嘴唇，“唐无尘，你可知道这世间最美妙之事为何？就是将你们这些高傲轻狂者的自尊捏在手中尽情蹂/躏，你们视若比命还珍贵千倍万倍的尊严和傲骨却被踩入脏臭污泥遭受践踏……”

唐无尘狠狠偏开头几欲甩掉那只恶心的手掌，唐傲天却有意擒得愈发用力，强迫唐无尘无可躲避只得与他对视。“当我知道你四年前便已勘破我的计划并对我心怀仇恨，却还能在受我传唤时坦然应对竟让我瞧不出丝毫破绽，我就对你产生了异常浓厚的兴趣，还有，**。”他俯身贴近唐无尘的脸，打量着青年光洁如玉的皮肤，羞恼赤红的墨色瞳眸，手指带些暧昧意味抚弄过凉瓷般触感的下颌，声音隐隐透出亢奋的嘶哑，“不论何时你总保持这张冷淡沉静的表情，孤傲，冷漠，似乎你从未在意过任何事……愈是如此，我愈止不住想从你这张脸上看到破碎，绝望，痛不欲生，因为你是我诸多对手中最令我恨不能挫骨扬灰之人……”

唐无尘心下作呕，干脆漠然把视线撇到一旁，不屑与疯子多费口舌。

“很不错的反应，不愧是唐无尘。”唐傲天双眼阴冷如鸱鹫，手掌缓缓下移至唐无尘的喉咙，五指猝然发力狠狠扼紧，“可笑你的傲气此刻一无是处！看吧，你的命就在我的掌心之中，只要我想，现在就能杀了你！”

唐无尘锁眉强忍呼吸阻塞的痛苦，艰难却明显嘲弄地挤出几个字，“你，不，敢。”

唐傲天啧一声松开手，“没错，你手中掌握着足够致命的软肋，若我没猜错，只要你今日一死，你的手下便会传信给唐烟……败笔，真是败笔！” 念及唐烟，唐傲天难免一阵恼怒，反手重重抽了唐无尘一耳光。

他对唐无尘恨之入骨的缘由之一便是唐无尘胆敢拿唐烟威胁他，时时提醒他这记非但无法抹去，且足以毁灭他多年心血的巨大污点的存在，叫人怎能不恨！

“虽然不能杀你，但我有个绝妙之法足以使你生不如死……”见唐无尘因疼痛蹙起眉来，唐傲天笑声阴冷如鸱鹫，“想必你应有所耳闻，京城及几大主城的名望豪贵背地里盛行一种特殊嗜好，他们专爱男色，尤其相貌俊美的年轻男子价格堪比青楼当红名妓。抛却那些甘愿为妓的下贱货色，其中有些人只因迫不得已的缘由不得不卖身求财，内中不乏心高气傲者，你可知晓他们经历何等过程的调/教才能变成当今这般淫/荡糜烂的模样么？”

指端拂过唐无尘面颊逐渐凸显的红印，唐傲天仿佛在欣赏得意之作，“凭你的姿色，即便挑断手筋脚筋彻底变成一个废人，却也有无数人想争先尝一尝你的滋味，到那时，你那可怜的尊严会遭受怎样肮脏地践踏最终一点一点磨灭粉碎，仅稍作想就令我兴奋异常啊！”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使我乞怜求饶？”唐无尘冷然嗤笑，双眸坦荡雪亮瞧不出任何遮掩的慌张。

唐傲天若有所思打量他半晌，面色忽地恢复素日似笑非笑的伪善嘴脸，“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做梦。”唐无尘干脆利落地拒绝。

恍若未闻唐无尘如何作答，唐傲天兀自说道，“虽说关于我勾结明教的传闻风波已经平息，但仍引起丐帮内某些有心之人的怀疑，不少人着手暗地调查我，尤为长安分舵舵主林诚，一口咬定明教使用暗藏杀机与唐门内贼的特殊身份脱不开干系，只怕他再深查下去极易惹出事端，所以，杀了他。”

……林诚？唐无尘心头蓦地一冷，初见龙十八时与他同行那三人中的一位，又听龙十八多次提及，是待他如亲侄般疼爱，深受他崇敬的长辈。

“唐傲天，即使你身为门主，也无资格调遣隶属斩逆堂的杀手，斩逆堂成员行事只听从堂首吩咐，你没有权利指派我做任何事。”唐无尘面无表情道，“何况斩逆堂有‘禁杀令’，老弱孤独不杀，幼小无依不杀，忠良仁义不杀，正人君子不杀。林诚在丐帮中位高权重，又是江湖闻名的忠良义士，斩逆堂绝不会对此人下手。”

“听好，是我，唐傲天，要你做事，并非通过你斩逆堂杀手的身份。”唐傲天勾起唇角，笑得颇为漫不经心。

“我绝不会为你做事。”

“唐无尘啊……你以为，方才我说的那个法子，只是吓唬你玩的么？”唐傲天轻飘飘一声长叹，再度俯下身贴近唐无尘，故意压低声音道，“我曾以为你当真不在乎任何事，不过但凡是人，必有软肋，我的软肋被你捏住，而你的软肋……呵，却也逃不出我的掌握……”

……什么……

“唐翎在你一岁那年将你带回唐门收养，二十多年的师徒情深，足以堪比父子亲情罢……”

“唐傲天！！”九条粗重铁索头一回因剧烈挣动发出窸窣脆响，唐无尘全身不可抑制地战栗开来，“你要做什么！”

“拿林诚的人头来见我。否则，那个法子就会用在你的好师父身上，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唐翎如何被挑断手脚，如何被人压在身下羞辱欺凌痛苦不堪……”唐傲天直起身目含藐蔑俯视冷淡神情终于破裂的唐无尘，“这个结果，你可还满意？”

“你以为师父会乖乖听任你的差遣……”唐无尘竭力想维持镇静，奈何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难以克制的惶恐。

“你师父啊，跟你不一样，他对唐门的赤诚之心我再清楚不过，要让他听话实在轻而易举，既为门主，自有法子让他落入我的掌控。”唐傲天笑意深邃，他知道唐无尘终于害怕了，“唐翎的生死全看你如何作选，唐无尘，你可千万要想好。”

答案显而易见。

唐无尘的头，终于低下去了。

“唐门杀人手法太过独特，你不怕被丐帮发现是唐门之人下的手么。”痛心地闭上双眼，沉重的疲惫默然浸满全身，唐无尘声音颓弱，如同垂死之人。

“很简单。”唐傲天比了比脑门，“一箭穿透他的脑壳，然后把头割掉，这样便看不出是何手法，出自哪门哪派。”

“你胆敢对我师父不利，我定会倾尽所能拖你一并同归于尽！”唐无尘扬起头，斩钉截铁道。

唐傲天心知事成，自然乐得答应，“那是自然。”

令人窒息的缄默。唐无尘缓缓呼出口气。

“我做。”

=_=嗯…小狐狸还是打不过老狐狸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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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