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羊花/唐毒] 医心 第15章 酒后真言

醉红楼的大门口围了一圈人，许多看客对着站在路中间的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想不到啊，这年头，怎么道士也能逛青楼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

“啧啧、真是世风日下啊！”有人直摇头。

“红姨，把你们这儿最顶尖的姑娘叫出来给这位道爷见识见识！”有人开始起哄。

沈清渊负手执剑站在门口，不言不动，一脸冷漠，围观路人的言语丝毫没能影响到他。

被人们唤作红姨的老鸨拧着一张抹得粉白的脸，笑得比哭还难看，她一步一挪地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看着沈清渊：“这位……道长，你的要求……我们实在难办哪！哪有店家故意赶客的道理？”

方才，醉红楼来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道士，张口就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他要求醉红楼不准接待杨焕之以及他的友人，将他们赶走。

杨焕之是何许人也？朝廷三品大员杨靖安杨大人家的公子，是贵客！杨公子愿意光临是他们的荣幸，怎么可能说赶走就赶走？

老鸨召集了一众龟公和打手，准备来硬的，把这道士轰走，然而只是顷刻工夫，所有人都被道士打得落花流水，而那道士的剑甚至都没有出鞘，他是用剑鞘打的。

紧接着，这个道士就堵在了醉红楼门口，来一个客人便用剑指着，把人赶走。平常这个时段，醉红楼客似云来，正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可眼下，客人都被赶走，姑娘们都被这道士吓得不敢出来揽客，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渊撩起眼皮冷冷盯视了她一眼，没说话。

老鸨没办法了，暗自咬了咬牙，侧退一步让开一条道：“道长，我们一介草民，杨公子这样的贵客我们实在是开罪不起，要不这样，你自己进去把杨公子请出来，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是闹出什么纠纷，我醉红楼概不负责，你看如何？”

自己进去？进青楼？

沈清渊又抬头看了一眼醉红楼的招牌，脚下有些犹豫。

虽然他离开纯阳宫已经许多年，早已不受那些清规戒律的约束，但是这些年来，他的衣食起居言行举止方方面面都是按照他自小在纯阳宫养成的习惯来的，修道之人淡漠出尘清心寡欲的秉性他从未丢弃，眼下却要他进青楼——哪怕只是进去找人，都让他十分抵触。

为什么方无声那厮一定要来这种地方喝酒？沈清渊突然有些生气。

醉红楼二楼雅间里，静静搂着杨焕之，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口齿不清道：“你当时没有看到，他可真凶啊！我话还没说完，他提着剑冲上来就砍我！幸亏我机智躲得快，不然可能就没命回来见你了！”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聊到静静是如何认识沈曲二人的，雅间里没有其他人，静静便把他大漠之行的整个过程详细地对杨焕之说了一遍，然而故事还没讲完，他人就喝醉了。

杨焕之见他嘟嘟囔囔还要灌酒，一把夺过酒壶，扶着他起身：“好了好了，别喝了，你喝多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我让小顺送你回去。小顺！”

小顺闻言开门进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

杨焕之扶起醉醺醺的静静，对小顺道：“你去备车，先送他回医馆休息。”小顺是他的小厮，自小跟着他长大的，是他的心腹，他去哪都带着，小顺和静静他们医馆的人都已经混得很熟了。

“是！”伶俐的小顺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却冷不丁和背后的人撞上，抬眼一看，却是医馆的那位沈道长。

沈清渊这人，周身自带一股森冷气场，他一进屋，屋里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连杨焕之都不敢说话了，用手肘杵了杵静静，拼命朝他使眼色。

静静醉眼朦胧，背对着大门，没看到沈清渊，一把拂开他的手，倔强道：“我不回去！我要喝酒！我话还没说完呢！瞧、就沈清渊那么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我照样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我让他治病，他不敢不治，我让他喝药，他不敢不喝，我就是长安第一神医！”

“是是是，你是长安第一神医，”杨焕之哄着他，转而对沈清渊说道，“沈道长，你亲自来接你家方神医了？”

“沈道长？”静静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这才看到刚进来的沈清渊，不由一个激灵，打了个满是酒气的嗝。

沈清渊面色不善，眉宇间隐约积聚着怒气。

“沈道长，天色不早了，你们现在回去也不方便，我看这样吧，你们不如今晚就歇在这里，房钱我已经付过了，我们就先告辞了！”杨焕之说着推了推小顺，这主仆二人飞快地逃出了雅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雅间里只剩下两个人，沈清渊怒视着那个罪魁祸首，而后者提着酒壶，身型摇晃着，一脸懵懂地与他对视。

沈清渊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夜已经很深了，街道上的摊贩和商铺都陆续打烊。而他一个残疾人，要带着一个站都站不稳的醉汉一路走回医馆，确实是不方便。

醉红楼的雅间布置得十分舒坦，外间有茶桌卧榻，里间有张雕花大床，床上罩着浅紫纱帐，似乎是专门用来招待喝醉留宿的贵宾的，在这睡一晚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

沈清渊做梦都没想到他这辈子居然会有留宿青楼的一天。

静静见杨焕之走了，便不敢再说话了。他虽然醉了，但他还隐约记得沈清渊不喜欢他说太多话。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举起来就要喝酒，却被沈清渊劈手夺过，重重往桌上一顿。

听到这一声响，静静悻悻地吸了吸鼻子，愣是没敢吱声。

沈清渊想到方才他甫一进屋，方无声那耀武扬威的样子，不由上前一步，居高临下逼视着他，冷笑道：“怎么、哑巴了？说话呀？”

静静扁了扁嘴，捶了他一下：“不跟你说话！你、无趣！”

“方神医？长安第一神医？”沈清渊想起他说的这番醉话，又好气又好笑。

“神医、神医……呵呵！”静静喃喃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卧榻上，失魂落魄道，“我算哪门子神医呢……”

沈清渊想趁着他醉酒狠狠挖苦他一番，却看到方无声突然落下一串眼泪。

“我治不好你……”静静抬眼看他，泪流满面。

说着，他一把揪住沈清渊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将他拉到跟前，缓缓将头抵靠在他胸口，开始低声呜咽：“沈清渊，我治不好你……”

“你就要变成尸人了，可是我、我到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想到……是我没用，是我医术不精，我算哪门子神医……”

罢了罢了，沈清渊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来这厮一直在纠结这件事。

其实这次到长安，名为养伤，其实他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能治好身上的尸毒，只不过他跟方无声有约在先，所以就顺着他的意思一直在配合治疗。正好他自己还有一些未了的心愿，多活一天算一天。

静静埋首在他胸口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话，说的都是些自暴自弃的话，沈清渊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如此消极如此挫败。

“人各有命，治不好也不怪你，你不必自责。”沈清渊轻声安慰。他不大会安慰人，想来想去只有这么一句。

他有些感慨，但是又没有什么办法帮他消解情绪，毕竟，自己就是他的心结所在。

沈清渊默默陪着他，任由他将涕泪抹了自己一身。等他渐渐没了声息，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才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天色不早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下，明早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