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黑猫就这样被半强行地留了下来。
不过可能是这段时间真的吃了不少苦才回来的,又或者是忽然做父亲的冲击让它野性稍稍收敛,黑猫的脾气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谢云流看它浑身是伤,第二天雨停就叫了上门宠物医生,本来在下单的时候还特别标注了猫咪很凶,但实际见了陌生人并且被翻来覆去摸肚子翻耳朵,它也没有发脾气。
“这应该是人为的,”医生指着黑猫后腿一处几乎见骨的新伤说,“如果只是野猫打架创口不会这么整齐,”然后又翻开黑猫脖子上的长毛给谢云流和李忘生看,“还有这里,明显被拴在什么地方很长时间,都磨出血了,这个猫蛮漂亮的,估计是被猫贩子或者奇怪的人抓起来折磨,后来自己挣脱了跑出来的。”
医生又捏着黑猫前爪,让它露出已经折断的指甲:“你看,可能是挣扎的时候弄断的,肉垫里还有尼龙绳的碎屑。”
“什么人做出这种事啊!变态吗?”谢云流听得很生气。
“虐猫的人一直挺多的,所以说要小心看管。”医生摇摇头,“不过好在都是轻伤,我先帮它清理一下伤口,之后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带去医院拍个CT看看。”
虽然之前有很多不满,但从医生的话里能听出黑猫之前一直没出现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因为被关了起来,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好不容易逃脱,跑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冒着台风回来找小宝,如此一想,谢云流便觉得也可以原谅了。
而后在整个治疗过程中,黑猫都表现出了惊人的耐心和配合。
“真聪明啊,知道我们是在给你治伤对不对?”李忘生摸着黑猫顺滑的毛发,笑眯眯地说,“这几个月受了很多苦吧小可怜。”
他费力地将黑猫抱起来,它虽然瘦了许多,但比想象中还要沉一些,密度仿佛很高,像是实心的。
谢云流顺手给它扶了一下刚戴上的伊丽莎白圈,就听到李忘生捏着黑猫的爪子亲昵地对它说:“以后不要再往外跑了哦,你有家了,不用再流浪啦。”
谢云流莫名觉得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虽然知道并不是对自己说的,但又有种被扫射到的感觉。
他甚至差点脱口而出回答李忘生:“我当然不会再走。”
好在忍住了。
不过黑猫也确实没再离开过,它吃好喝好之后伤口痊愈得飞快,谢云流其实担心过流浪猫本性难改,很有可能恢复之后还会离开,所以很小心地加高了栅栏,与李忘生每次进门出门都十二万分地警惕,但黑猫和小宝都很给面子,并没有任何要出去的意思。
小宝也很少再到窗台上去了,它晒太阳的地方换成了次卧的飘窗,每个下午都与黑猫窝在那里亲密无间地互相舔毛。
但六只猫还是有点超过了谢云流能够忍耐的极限,尤其里面黑白配色的几个更是常常你追我赶鸡飞狗跳,屋子里猫毛乱飞,谢云流总觉得自己和李忘生也得吃点化毛膏才能保持健康,最后痛定思痛,他还是将小猫送给朋友几只。
只留下了最晚出生的那只穿开襟毛衣的小奶牛。
成为家猫的第二个月,黑猫的称号荣升为大宝。
这是李忘生的主意,当然本来小宝这个名字也是他起的,他对于谢云流养了好多年没有给猫起名字这件事深感疑惑,但谢云流就是说没有,李忘生问他那你以前怎么叫它呢,谢云流脸色尴尬,嘴硬说我学一声猫叫它就过来了。
李忘生露出明显忍笑的表情:“师兄学一下我看看。”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这件事谢云流终于有了体会,他明白自己已经被李忘生看穿,只能自暴自弃地说:“以前叫小宝笨蛋,偶尔也叫傻子呆瓜什么的,不是很固定。”
他觉得坦诚这件事就已经很糟糕了,更糟糕的是小宝久违地听到这几个固定单词出现,就像佐证确实如此似的立刻喜出望外跳到了谢云流怀里。
李忘生立刻想起谢云流曾经说过自己和小宝一样呆的事情,于是明白了这个称呼在当初谢云流心境中的路径来由,而谢云流恨不得脚下裂缝,让他能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
但好在李忘生天下第一的善解人意,他只是纵容地笑了笑,摸着小宝的脑袋说:“那以后就叫小宝吧?”
毕竟愁怨都早就消散,他现在偶尔觉得李忘生呆也只是更可爱,谢云流没有意见。
见李忘生连续好几天将黑猫抱在怀里不厌其烦的训练新名字,谢云流终于把李忘生怀里的猫咪挤走,自己横躺在他腿上,看着他幽怨地说:“我还以为大宝是我呢。”
李忘生被他逗笑了,低头在他鼻尖亲了亲:“好吧好吧,你是超大宝。”
谢云流听了还是觉得很敷衍有点不满意,但李忘生眼睛水润明亮,脸颊微红地凑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这种东西不要抢啊,对我来说,师兄比一切都重要。”
他还记得曾经李忘生在21岁生日的夜晚曾说的话。
那时候,他还只是比较重要而已。
而现在,雨过天晴云开雾散,他已经光荣晋升为比一切都重要。
那么一个称呼确实无足轻重,反正他也某些更亲密的场合也听过更好的。谢云流勾着脖子将李忘生拉进怀里,他觉得非常满意。
李忘生只觉天地倒转,忽然被谢云流按在沙发里,而后便是狂风骤雨般在脸上接到无数个亲吻,他笑着想躲,谢云流却忽然发出一声惊讶的痛呼,随即在他的肩头露出大宝漆黑的脸盘子,一双金色眼睛审视地望着他们。
“你这时候爬上来干什么!”谢云流揪着黑猫的背想把它抓下去,但大宝两只爪子紧紧勾着他的T恤,李忘生正觉得有趣,眼前突然多了个棉花团子,原来是小宝以为他们在玩闹,也跳上了谢云流的肩膀。
背上攀着两只猫,氛围再怎么旖旎也烟消云散,谢云流无奈又暗含警告地看了李忘生一眼,而李忘生坐在明媚的阳光里,怀里抱着小猫,他头发有些凌乱,因为正在开怀大笑,所以眼睛弯弯脸颊微红,满是爱意地望着他。
谢云流心中柔软,也忍不住冲他笑了。
他再一次感到被命运宽容并厚待,而人生美满,也不过如此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