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扬州如今可是不太平。”
说话的人坐在桌边,把玩着面前的酒杯,而站在窗边的人微微伸出手,便接住了一片落雪,转瞬消融。
“这话,师兄去洛阳的时候似乎已经说过了。”
“那好吧,我换种说法,这扬州如今是越发不太平。”
萧扶忧无言垂眸看了眼窗下街上此时依旧熙攘的人群。元日的气氛尚未过去,百姓们已经在欢喜地筹备上元的事宜。
“卫载悠,你就不能直接把话说完?扬州既受北方战乱影响小,又富足丰庶,到底有何不太平?”
“你看你这个脾气……”
对面的卫载悠啧啧两声,莫边芽立刻柳眉竖起。
卫载悠咳了一下:“那我就慢慢说了……我说扬州不太平,原因有三。这第一,你们都知道了,乃是为东海开海之事,各路江湖人都聚到了这里,想搭九州港的船出海,但自从那东海上又出了冰火岛劫狱的事情,很多人又害怕了,但到底是舍不得放弃,总之,就是不进不退,盘桓此地。”
莫边芽点头,卫载悠继续道:“这第二,乃是因为叛乱……”
“连北方战乱都可算是短暂平息,叛乱怎么会影响到此处?”
“因为叛乱影响到了朝廷。”
卫载悠用指尖蘸了点杯中热酒,在桌上写下了一个“钱”字。
“扬州的确远离河北前线,免于兵戈,但这输送往前线的各种物资,到底需要南方的赋税支撑。便从率贷开始吧,这各种名目的税收,可是越来越多了……还有卖出身卖官职卖度牒等等,难以枚举。”卫载悠端起酒杯,冲着它悠悠叹了口气,“这酒啊,都已是涨了好几番了。”
物价上涨与税收繁多之事,萧扶忧在洛阳也有感受,倒是不知道,原来扬州更早,也更明显。
莫边芽:“还有最后一个原因呢?”
“水寇。”
萧扶忧闻言回头。
莫边芽道:“水寇?不是倭寇?”
“扬州附近的确有倭寇出现,但那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如今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我说的这水寇,却是近一两年才来到扬州,而且越发坐大。”
莫边芽的语气忽有些迟疑:“来到扬州?他们自哪儿来?”
萧扶忧突然插嘴道:“师兄你上次说去洛阳只是顺道,本意乃是去梁州查些事情。”
莫边芽立刻看他,卫载悠嘿嘿一笑:“师弟聪明。”
“梁州?”曾任梁州使的莫边芽立刻想到了一伙人,“莫非……”
“不错,正是十二连环坞。”
这伙人是什么行径,莫边芽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可我当日离开梁州时,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十二连环坞的势力遍布梁、荆、扬三州,扬州的水贼便是自荆州而来,你不知道,也属正常。”
萧扶忧道:“扬州乃是重镇,他们纵然势力庞大,又怎会轻易来扬州挑衅?”
“无他,逐利罢了。运河一途,如今乃是朝廷命脉,那宫傲蠢蠢欲动,便是想从扬州下手,将此命脉握在自己掌中。”
莫边芽嗤笑:“他倒是有野心的很。”
“你我自然知道他绝不可能成功,不过十二连环坞给扬州带来了很多麻烦也是事实。”
“官府不曾管吗?”
“管自然是会管的,但官府可以派兵把守运河两岸,却很难管住十二连环坞骚扰百姓,扬州附近江湖门派也众多,因为,十二连环坞与他们也多有冲突。”
萧扶忧淡淡点头:“七秀坊?”
“对,这些门派便是以忆盈楼为首。”卫载悠摸了摸下巴,眼珠一转,“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十二连环坞本有个寨子在扬州,名叫东漓寨,他们与白帝城早已分道扬镳,也不做水匪营生,但这次十二连环坞来犯,竟不见他们有任何动静……”
莫边芽与萧扶忧都是初到扬州,自然不会知道这里面有何曲折,卫载悠也将这事暂时搁起。
“不说这事了,来说说你们出海吧。船,我已是安排好了,船资也已付了,不过,因为天气不好,开船还要等三天。”
萧扶忧抬眼,看向空中飘飘洒洒的霰雪。
莫边芽:“那船抵达何处?”
“侠客岛天地港,你们接下来再要去哪个地方,从天地港搭船也方便。”
“扬州的船能直抵侠客岛?”
“自然是因为东海三家派了弟子前来照应,不过我给你们定下的这条,可是方家自己的船。”卫载悠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可把我身上的钱全掏空了……”
莫边芽直接白了他一眼,萧扶忧略带无奈地问道:“师兄花了多少钱?”
“两颗金珠。”
这回连萧扶忧都短暂地蹙了下眉:“竟是这么多?”
“毕竟和别的船不同,而且……他们不收铜钱布匹,只以黄金交易。”
“为何?”
卫载悠刚张开嘴又闭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萧扶忧也不继续问,又转了过去。
“……师弟,”卫载悠起身走上前,拍了拍萧扶忧的的右肩,“我怎么觉得你今日不大对劲?”
自打他们进了房间,萧扶忧便站在窗前,面色平静地看雪,偶尔说几句话,也听不出多少情绪。
“你好像心中有郁结之事啊……”
离他们上次见面也不过一个月,什么事儿能把萧扶忧难为成这样?
“师兄多虑,只是初到扬州,有些不习惯。”
“当真?”
“卫载悠。”
听见莫边芽忽然喊了声自己的名字,卫载悠一顿,待反应过来,便无所谓地一笑。
“既然不习惯,便多在城里逛逛,逛多了自然就习惯了。扬州好玩的倒也不少,定能叫你这三天都闲不下来!”
萧扶忧轻笑:“这样……那多谢师兄提醒了。”
三人从酒楼出来,便分开了,卫载悠先回了住处,萧扶忧陪着莫边芽在城中四处看看。
二人撑着伞缓缓前行。
“师弟,”莫边芽斟酌着道,“你可是后悔了?”
萧扶忧失笑摇头:“不后悔,只是有些想他罢了。不知道华山之上,现在是不是也在下雪……”
萧扶忧回答得如此痛快,倒叫莫边芽不知该如何接。
“师姐不必担心我,如今正事当前,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了。”
但愿如此。
莫边芽暗暗叹了口气。
二人按照卫载悠的指引,穿行在扬州最繁华的街巷。
青石铺地,流水自桥下曲折而过,带走点点落雪。沿河沿街的每一间铺子前都装饰着喜庆的彩灯与绸缎,精致繁复,倒像是上元已提前来临,天南地北的物产汇集于此,多少东西寻常人根本叫不上名儿,来往行人如织,衣着各异,一半说着当地的乡音,一半却操着不知是哪里的方言。
“此处之富庶,比如今的两京更甚。”
“以我在各处所见,大约也只有益州堪堪能与此处相比。”
二人一边闲叙,一边随意挑了几间铺子慢慢看过去,路上经过不少气质迥异的江湖人,百姓们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他们走进了一家名叫灵惜阁的香粉铺,耳边骤然清净。店中装饰高雅异常,来往的客人也多是有侍女陪伴的衣着锦绣的女子,显然灵惜阁并非等闲之地。
“师弟你看。”
莫边芽示意萧扶忧向里间看去,那儿有两个妙龄少女正在与店中的引路娘子小声讨论手中的香粉,口音与官音相似又多有不同,似乎又额外掺杂了一点楚语。不过,第一眼引起莫边芽注意的,还是她们的衣着打扮。
二人都穿着白色衣裙,外罩着两层浅灰的纱衣,挽着同色的披帛,只是那披帛越往下越透着蓝色,到末端已然变成深蓝。不知那衣裙与披帛究竟是用何布料,以何针法所制,泛着淡淡光泽,轻盈飘逸,行走间,披帛无风也荡起,而且以莫边芽的眼力,竟看不到一丝接缝的痕迹。
“她们便是自东海而来的弟子吧。”萧扶忧看着那二女发间罕见的浑圆硕大的珍珠道。
“应当是的。”莫边芽于针黹之事一向极有兴趣,也极有造诣。不管西域中原,各种布料她也算见了个遍了,今天居然能碰到新鲜的,便相当好奇。
他们在这边看着,那两个少女已经挑好了香粉,到柜台处付账,果不其然,拿出的都是散碎金锭,掌柜要找给她们许多铜板,她们似乎也不大愿意要,于是又拿了一盒香粉,才收了少部分铜板离去。
“有意思……”
其实衍天宗弟子身上也很少有铜板,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一旦离开宗门,便是来往各处,铜板携带不易。而另一方面,衍天宗的商队来往西域中原,各国钱币难以统一,只有金子,最方便交易。
莫不是这东海上的世家也是类似情况?那与他们贸易的,只可能是海上诸国。
也许,东海并非真正久隔于世,只是中原的人,并不知道而已。
开始写东海剧情,从主线到支线,从时间线到因果线,有很多都跟游戏里完全不同,所以基本可以把游戏里的忘掉了
游戏里一些逻辑难以自洽,显然只是用来圆场的设定也废除
涉及到一些NPC的性格基本也重写(比如康念(假如我能写到的话(想把那个写东海剧情康念部分的ch的头按到冰桶里清醒清醒
作者本人非常反感将游戏里门派与现实地名相联系的梗,特此说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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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 4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