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古典架空 > [剑三]山鬼谣 > 第93章 完结倒计时之四

[剑三]山鬼谣 第93章 完结倒计时之四

作者:西湖醋鱼精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0-03-18 14:54:44 来源:文学城

“你是谁……”

莫雨下意识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本来有点忐忑,以为自己的担心成了真。

可是还不等他产生什么更具体的想法,他发现对面冷着一张脸的人似乎有些不对劲,看着他的目光不仅带上了点疑惑,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也变得不同起来——硬要形容一下莫雨此时的感受,大概是眼睁睁的看着一只高冷的天山雪豹,突然变成了一只家养的小花猫……

只见“小花猫”目光下移,盯着摔在地上的铃铛看了许久,又抬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用手指挠挠脸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是我的铃铛,看上去不像假的……”

虽是低声细语,莫雨却听得分明。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颤,脸色突然紧绷起来,心中明明已经有了猜测,人却停在原地不敢上前,唯恐希冀越大,最后失望越深。

对面的人却没有体会到莫雨此时的复杂心情,她蹙着眉目不转睛的盯着莫雨看了半晌,尔后煞有介事的摇头道:“不对,小雨哪有这么呆,脸色这么僵硬,果然是幻觉,我得想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她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一边举步朝着莫雨的方向走来,在距离莫雨只有几步远的时候,还面露不舍的看了他一眼,尔后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却突然遭到一只手的阻拦,并在下一秒撞进了一个带着些微凉意的怀抱。

她愣在原地,头顶轻飘飘传来的一句话隐约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好个姜淼,修炼阴阳术十余载,却连眼前人是真是假都分不清了?”

莫雨的声音夹杂着些恼怒,又带着一丝庆幸,落在淼的耳朵里,终于让她彻底反应过来。她下意识扯住对方的衣襟,开心的道:“小雨,你怎么在这——”话说到一半,突然只剩下了唔唔声,莫雨抱得太紧,仿佛为了阻止她说话一般,将她整个脑袋紧紧按在了怀里,让人根本开不了口。

直到过去好一会儿,两人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莫雨稍稍松开了手,按着淼的肩膀细细的盯着她看,还伸手摩挲了几下她的脸颊,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淼被盯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莫雨意欲何为。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脸上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后忍不住想开口询问,却因被对方捏着脸颊不好开口,当下郁闷的鼓起了脸,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他。

谁知,见她这副模样,莫雨反倒一笑终于松开了手,转而问起了姜妘的事。

提到姜妘,淼的神色微妙起来,她垂着头,情绪变得有些低落。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想对我做什么……”

————————————————倒叙分割————————————————————

姜妘这个名字在淼前十年的人生中显得有些陌生,这本应该是她的名字,可是转世后她忘的一干二净,即便被羲和夫人施下咒术强行唤醒了一部分前世的记忆,她也只以为自己的名字是“淼”。

直到某一天,她开始在梦里频繁的看见“姜妘”的人生轨迹,如走马观花一般,虽多有感触,却在梦醒的那一刻什么都记不住,只余下一个模糊的剪影得以让她知道自己又做了那样的梦,只是想不起梦里的内容。

后来她终于知道这是为什么,答案有些匪夷所思,仔细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怪只怪她以前钻了牛角尖,一直将自己和姜妘联系在一起,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的人生也许本来便没有太多交集,如同她不曾经历过姜妘后来的人生一般,姜妘也不曾经历过她所经历之事。

她不后悔解开了姜妘的封印,不后悔将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另一个自己”从沉睡中唤醒。她可以容忍事情的真相颠覆自己的认知,却不能接受自己这样来历不明的过一辈子……

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因果,她早前便有察觉,只是一直得不到明确的答案。而很明显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答案别人无法给她,不肯给她,于是最后她只得将希望寄予另一个当事人。

几个时辰前,当她的意识重新苏醒的时候,毫不意外的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秦陵,周围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古树参天,花鸟蝶虫相映成趣,甚至有几只长相奇怪但十分漂亮的鸟从枝桠上飞落。

这些鸟儿披着一身翠色的羽毛,围在她身边跳来跳去。虽然体型幼小,可从其外形上却不难看出,这些鸟的模样与之前秦陵中出现的雀鸟十分相似,而就在此时,她心底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了出来——明明眼前种种从未见过,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心中颇为在意,目光却不自觉被前方的景色吸引。在遥远的天边,那里生长着一棵巨木,撑天立地,高耸入云,望之有遮天蔽日之势。巨木的枝干很多,枝桠上开满了七彩的小花,即便没有日光的照射也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远远看去像是彩云勾勒出的仙境。

望着这棵参天巨木,淼说不清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是亲切?是敬畏?还是仅仅因为眼前奇景而生出的惊叹?可能都有,可能不止,因为她发现即便只是远远地看着远方那仿佛撑起了天地的庞然大物,心里都会没来由的感到安心自在。

下意识地,她抬脚朝着巨木的方向走去,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树林中走了许久,每次都觉得接近了,可是抬头一看,巨木依然远在天边,自己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

“不要再往前了,你走不到那里的。”

对方人未至而声先至,仅仅因为这特别的嗓音,淼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姜妘与她不仅容貌相似,其实连声音都很像,只不过也许是在玉棺里待了太久,姜妘的嗓音总带着几分沙哑,又因为不熟悉这个时代的语言,所以对方说话的时候总是很慢,像一只冷漠又倦懒的猫。

“秦陵里的人没事,莫雨也没事,你可以放心。”

与在秦陵的时候不同,此时的姜妘气势并不摄人,不知是不是环境发生了改变,笼罩在她周身的死气似乎消失无踪,她依旧不苟言笑,眉眼间却多了一丝闲适,少了几分阴霾。

面对姜妘,淼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事实上在见到姜妘之前她有满满一肚子的疑问,可是没想到真的见了面,看着这个与自己面对面站着像是照镜子一样的人,有些话她反而问不出口了。

问什么?——你是不是想弄死我,或者我是不是必须弄死你?

虽然谈话的核心想必离不开这个内容,但以眼下和谐的氛围来看,淼觉得实在不适合提起这种话题,更何况经历了羲和夫人一事,思及千年前的长辈们那些爱恨情仇,她觉得自己脑袋好像都大了一圈,一点不想谈太过复杂的问题。

淼揉了揉太阳穴,几日来的折腾已经让她疲惫不堪,干脆破罐子破摔,彻底放松身体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看着淼的举动,姜妘罕见的愣了一下,在一股微妙的氛围中,她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动作。

淼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拘谨,她仰着脸看向姜妘,无比自然的招呼对方坐下,然后被对方无情的拒绝了。

于是,她再次诚恳的建议道:“坐下吧,我抬头看着你有些累。”她仰着脸,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部分,试图通过眼神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善意。

姜妘:“……”

大概是许久没有见到如此与自己说话的人了,在淼的“殷切”注视下,姜妘最终还是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与淼直接靠着树席地而坐不同,姜妘双手交叠置于膝上,脊背挺直,衣摆垂落在地却丝毫不显散乱,整个人规规矩矩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

姜妘神态自然,举止之间并无一丝刻意,可是这样一板一眼的样子,还是不免让淼有些愣怔。

千年前的阴阳家内部等级森严,在教导弟子的时候一面要求弟子思维发散,须得切身感受自然变化之规律,眼界才不会被困于一念一隅,但另一方面又要求弟子“依礼而行”,一言一行必须合乎规范,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可逾矩。

曾经的淼跟随启居于深山幽谷,启自然不会这样拘束她,但她见过不少阴阳家的弟子,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像姜妘这样,行为举止仿佛是拿尺子量出来的,在她四岁以前,羲和夫人也曾这样教导,只不过后来有了启的放纵,她已经渐渐忘了时刻约束自己的感觉。

想起当年要求严格的羲和夫人,现在的淼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悲伤?她根本不记得前世长大后发生的事,感受并不真切,可是要说这一连番的变故对她什么影响都没有肯定是骗人的——记忆里曾是最亲近的亲人难道到头来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其中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她分不清,也不敢去想。

“你很难过?”

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淼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人,见姜妘正一脸认真的看着这边,确切的说,是看着她。

“当年之事祸端早已埋下,今日之事不过又是一桩因果,没什么好难过的。”

姜妘似乎看破了淼的心事,她语气如常,既无悲也无喜,平静的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可是,她一直在找你……”想到秦陵中那个曾想置她于死地的女人,淼终是没办法保持冷静,尤其现在面对着正主——这个羲和夫人最想见到却至死都没能再见一面的人。

“我们不一样。”

“我们确实不一样。”淼闷闷的道。

姜妘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看来在你的记忆里,她对你不错。”

淼一愣:“什么不错?”

姜妘神色有异,沉默半晌,却终是摇了摇头,道:“你我之间虽有渊源,但若非姨母从中作梗,这些往事你本不必困扰。”

“……”

“我们不一样。”姜妘神色冷漠,话说得更直白了,“他既能逆天而行令你降生,自然也能在你被姨母施术之后篡改你的记忆。我幼时从未喊过她母亲,你记忆里的‘前世’大抵也并非是我的过往。”

清风拂过,悄悄地吹散了云层。

一缕阳光透过枝桠间的缝隙洒下,照在淼的脸上,暖洋洋的,让她忍不住动了动,将大半个身子都置于阳光下。可是随后她发现,这样其实一点用也没有,身上再暖和,也阻止不了心在慢慢冷却。

这一刻她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该高兴吗?她的幼年记忆是属于自己的,跟姜妘没关系。可是高兴得起来吗?连她的过去也是假的,心中多年的归属与眷恋不过是旁人造出的空中楼阁。

这时候,她抬头看了姜妘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并无一丝怜悯,却也不再显得冷漠,漆黑的眼睛,眸底透着微弱的光,映出点点温柔,竟令人无比安心。

淼呆呆的,半天没有反应,直到眼中的水光越聚越多,她才突然捂住脸,整个人埋在膝上,却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只是静静地趴着,直到过去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

她的脸上干干净净的,眼睛却有点红,只是她装的若无其事,姜妘便也不去点破。

眼睛微红的姑娘揉了揉眼,下颚抵在膝上,声音很小,却清楚地传进了姜妘耳中:“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不是对你不好?”果然,她还是在意着这事。

“无谓好坏。”

若是放在以前,一向不爱搭理闲人的姜妘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耐心陪一个人说话,但眼前的女孩不是闲人,她已经为对方破例了太多次。

“红尘因果自有定数,这是我与姨母之间的纠葛,你不必感到为难,何况今日的局面并非她一人的过错……”

迎上面前姑娘透着困惑的微红眸子,姜妘微微移开视线,朝着半空伸出了手,一只青色的雀鸟从枝桠上缓缓飞落,扑闪着翅膀落在她的指尖。

她托着鸟,语气十分平淡:“我的母亲常仪夫人十分眷恋我的父亲,当初父亲的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在查明真相后,她曾一度怨恨着身为凶手的姨母,却因顾念手足之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敬爱着这位姐姐,却又无法忘记仇恨,不肯轻易放过对方。”

说到这里,姜妘话锋一转,问道:“你可知道,姨母曾想杀了母亲,却在中途收手的事?”

淼点了点头,道:“……羲和夫人提过,那时她遭到自己的咒术反噬,是常仪……夫人不计前嫌救了她。”

“不错,母亲确实救了姨母,只不过救人是真,另有打算也是真,所谓顾念亲情,大抵只是姨母自己一厢情愿。”姜妘面上淡淡的,仿佛对自己说的这些事毫不关心,可是淼隐隐觉得,对方其实并不像表面上这样不在意。

淼心中所想,姜妘自然不知,她只是任由自己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情绪里,仿佛倾诉一般:“师父的魂魄过于强大,轮回无法抹去他的记忆,而凡人的身体寿数有限,无法长久承载他的魂魄,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选择转生。这是他心中隐秘之事,平日绝不会与人提起,可惜这世上总没有绝对的秘密,机缘巧合之下,师父身上的异常终于还是被母亲发现了。不过,母亲她并非喜欢卖弄口舌之人,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件事,我想这个秘密会一直烂在她的心底……”

听到这里,淼不由感到奇怪,问道:“当年常仪夫人应该早已故去,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与她有什么关系?”

姜妘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有的,她的人虽早已不在,但后来发生的种种皆与她脱不了干系,若不是她,姨母可能不会心魔深种。”

她的声音一顿,微微闭目道:“我的生父与师父的前世颇有渊源,一场意外让他发现了师父身上的异常,在他死后,母亲从他生前留下的手札中找到了线索,进而猜出了师父的真正身份,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东皇太一,并选择对姨母隐瞒到底,确保其至死都不会知晓。仅仅如此,便给予了姨母比死亡还要严厉的惩罚,但这一切不过是东皇太一计划的开始。”

“东皇太一?”

姜妘道:“师父曾任阴阳家东君之职,后来之所以卸任隐居深山,不仅是因为他答应了母亲要将我抚育成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与东皇太一之间产生了分歧。”

“现在想来,不论是痴狂的母亲还是疯魔的姨母,更甚至是当时的我,也许从一开始便是东皇太一针对师父的工具,但偏偏最后害死师父的人,是他自己……”

淼不解道:“什么意思?”

姜妘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很冷:“师父他万事洞察于心,却不拒不争,逆来顺受,若不是他自己想死,东皇太一能奈他如何!”

淼面上震惊,一时顾不得姜妘的冷脸,不可置信道:“可是父亲并不是个轻言生死的人,若是无人害他,他怎么可能无故求死?”

淼下意识喊出了以往的称呼,她自己尚未察觉,姜妘却是脸色一僵,面上显出几分明显的失落来:“普通人当然害不了他,可是那碗毒-药是我端去的,他明明察觉了却依然选择喝了下去……也许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事,却没想到他的秘密早已被东皇知晓,对方一心想要他的命,他大意之下,终是没能逃过一劫。”

姜妘的情绪波动很淡,淡到几近于无,但也许两人之间天生便有着斩不断的联系,淼竟多少能够感受到姜妘的心情,似是悲伤,又掺杂着隐隐的愤怒。想到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害死了自己一向尊敬的长辈,个中滋味只怕痛苦难言,即便时隔千年依然无法保持冷静。

感受到姜妘的消沉,心情已经恢复不少的淼不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正想转移话题,不料对方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东皇太一从母亲那里洞悉了师父的秘密,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师父再次转生,但能够杀死师父一次已然足够。他并非要与师父死磕到底,目的只是拖延——师父即便再世为人,等到身体长大成人能够与东皇太一抗衡的时候已是十数年之后,这段时间足够东皇太一展开他的计划。”

淼皱了皱眉,内心有些不解。启若要与东皇太一抗衡,何必自己亲去,当时的阴阳家对外树敌甚多,哪怕得到了嬴政的支持,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当年的启虽然身在阴阳家,但并未与道家、墨家的老朋友断绝来往,若是借助其他诸子百家的力量,岂不比孤军奋战要好得多?

姜妘明白淼的心思,不由摇头道:“师父那一世虽为东皇所害,但他与东皇太一之间的关系并非你死我活,他们只是观点不同最后才分道扬镳。何况以师父的处世之道,他绝不会允许自己随便介入尘世之争,早前为阴阳家掌门的时候,投生于阴阳家非他所愿,再世为人之后若不是因为我,他根本不会再回到骊山。”

最后一句话,姜妘神色莫名,引起了淼的注意:“他作为姜启回到阴阳家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才对,为什么说他是为了你?”

姜妘的眸底闪过一抹难言的情绪,可是她微垂着头,旁人根本看不真切:“师父历经千世轮回,拥有过很多身份,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活得十分认真,生于何处便长于何处,从不违背天理伦常,也从不妄图改变人世。一世过后,此生尘缘尽断,他不会执着于前生,更不会留恋已经逝去之物,所以每一次再世为人后,他绝对不会再介入前世的人生。”

“他是个十分较真的人,自己定下的规矩,按理是绝对不会违背的,可是我的诞生打乱了这一切。”

淼心中一突,不自觉的紧紧盯着姜妘。她有一种直觉,自己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可能就要揭晓了。

姜妘神色淡淡的看了淼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心情,她的语速突然慢下来:“师父深谙大道之理,一直顺应天道而行,从不做倒行逆施之事。他心性豁达,一向与人为善,我以为他历经千载岁月,应该早已看破世情,却万万没想到他不是已经跳出红尘,而是还没有等到那个让他再入红尘的人……”

听到此处,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联想到羲和夫人之前说过的话,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

姜妘一眼看破淼的心思,声音不咸不淡的道:“师父回到阴阳家确实是为了我,但他要找的人并不是我……他一直企图通过我,找到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淼心中不由一阵恍惚,幼时的记忆在此时涌上心头。在她为数不多的童年记忆里,启待她确实很好,但又真的如姜妘所言一般,他看着她的眼神很多时候像是在看另外一个人,有时候他以为她睡着了,还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

“他寻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淼觉得姜妘一定知道什么,不料对方只是摇头,“我不清楚,只是有了些许猜测,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淼的目光因为姜妘的话下意识落到了天边那棵参天巨木上,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想了想,勉强找了一个形容词道:“很亲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想过去摸摸它……”

姜妘的视线也看向了巨木的方向,目光显得平静而安详,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她此时的感受无疑与淼一般无二。

“师父要找的这个人很特别,确切来说,对方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是一个残留在世间的影子。”她慢慢抬手,散发着幽光的八卦星图瞬间在她指尖凝聚成形,影影绰绰间,星图中央似乎浮现出一行古老的字符。

“师父生生世世行走于尘世之中,拥有过很多名字,也忘记过很多名字,目前为止能让他铭记至今的名字只有两个,一为苍梧,一为启。苍梧之名来历不可考,启这个名字最早却可以追溯到夏朝那位君主身上……”她的声音一顿,目光重新投向淼,问道:“你对幼时的记忆最为深刻,还记不记得,他曾多次提过一个关于神女的故事?”

淼点头道:“记得,那个故事讲的是神女帮助大禹治水,还提到了神女的转世,那位夏朝的大巫。”

姜妘道:“故事里神女溺亡后,大禹自姜水边抱回一个女婴,认为是神女的转世,起名为怀。怀长大后曾与一个男子倾心相恋,却遭到当时的君主反对。最后,怀的爱人被处死,怀因伤心过度也相继亡故,当时拆散他们的君主正是姒启,他是夏朝第二任君主,后世之人提到他的时候将之称为夏启。”

淼有些意外,道:“这个夏启难道与父亲有关系?又或者,他是……”

“他是夏启本人。”

姜妘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震得淼半天没能回神,直到过去好一会儿,她才有点纠结的道:“在神女的故事里,夏启执意拆散怀和她的情郎,是个不近人情的坏蛋。父亲也总说,是夏启的一意孤行造就了后来的诸多悲剧,若他自己就是夏启,在这个故事里为何要这般诋毁自己?”

“因为他后悔了。”

姜妘神色不变,语气淡的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在师父讲述的故事里,怀是因为职责所在才不能与人相爱。可是事实上,那个时代的人仍把后代延续视为族群传承的大事,怀无法长生不死,自然与其他人一样需要留下后代,于情于理夏启没有阻拦她的道理。”

淼听罢,若有所思道:“所以那个不许怀与男子相恋的规定,只不过是夏启的借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恐怕只有夏启自己才知道了。”

姜妘道:“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心爱之人被处死后,伤心欲绝的怀确实曾发下一个诅咒,只不过灾祸并未立刻降临,所以当时的人对于怀是否真的下了诅咒其实并不清楚。”

淼不解道:“是什么样的诅咒,为什么当时没有应验?”

姜妘道:“怀的力量不敌夏启,便将诅咒下给了自己。”

“啊?”淼呆了一下。

姜妘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继续道:“怀死后,诅咒并没有很快应验,但这不代表诅咒已经消失。事实上,当时的怀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怨愤,她的诅咒后来每一次都应验了,并且一直遗传至今。”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指尖浮动的星图开始有了变化,星点勾连,渐渐变成了一只玄鸟的模样,“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夏朝在怀亡故的四百年后被新的王朝所取代,在成汤灭夏之战中,一个叫子栾的人助商王毁去了夏朝的最后一截气运。子栾是成汤幼子,他的母亲本是夏朝王室中人,体内流着一半夏人的血液,亦继承了当年怀的强大力量。”

淼听到这,感觉有些糊涂:“怀的诅咒,是为了毁灭夏朝?”

“不是。”

“那子栾——”

“我不知道。”姜妘轻声打断道:“这些事没人清楚,师父大概知道一些,可是你问他,他绝对不会告诉你。”

她的语调平平,面上看似不起一丝波澜,眸底却是暗涛汹涌:“怀的事,我生前曾调查了许多年,只是年代太过久远,许多事只能依靠猜测,直到我死后被封入沉灵阵,阴差阳错之下知道了师父一直隐瞒的事。”

说到这里,姜妘牵动唇角似乎想笑,但她已经失去笑容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要如何露出这样的表情,“他恐怕不会想到,即便有沉灵阵的压制,我与这个地方还是产生了感应。这里有那个人留下的意念,他无论如何都进不来,也永远不会知道这里有什么。”

“那个人……是怀?”

姜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没有理会淼的疑问,只是自顾自道:“若我猜的不错,怀临死前确实发下了诅咒,但她不仅诅咒了自己,还诅咒了自己的生生世世。”

淼呆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

姜妘看在眼里,一脸平静的解释道:“怀诅咒了自己,她的轮回变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咒,她的每一世不管身世如何都无法善终,只要魂魄不灭,她的转世会一直应验着这个诅咒,永远不得解脱。”

淼被惊住,完全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这么做,是为了报复夏启?可是有什么用……”

“自然有用。这个诅咒让她的每一世都命途坎坷,也让师父陷入了长久的自责与痛苦。”

“值得吗?”淼无法理解这种复仇,对于怀而言,若是夏启不在乎她,那么这种复仇将毫无意义,即便真的让夏启陷入了痛苦,这样通过伤害自己来报复对方的做法未免太过疯狂。

“这不一定是最后的真相。”姜妘提醒道:“怀确实做了这样的事,但她的动机是否只有复仇,恐怕只有她和夏启知道。若事情的起因真的只是怀一时怨愤,师父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才对,不至于这么多年后仍然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孤注一掷。”

姜妘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她的目光明明一直注视着眼前的姑娘,但原本了无波澜的眸子里却像是映出了别人的影子,“怀的第一世为商汤幼子,子栾天生贵胄,力量强大,但夏人恨他的母亲嫁与敌国,更恨他助成汤灭夏,几次三番的刺杀之中,子栾最终死于母族血亲之手。”

“怀的第二世生平不详,据传降于商末,是商朝的最后一任大巫,亡于武王伐纣。而这个人之后,怀的第三世是我。”

姜妘的最后一句话轻描淡写,她注视着淼,淼回望着她,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姜妘对于淼的冷静并不感到意外,她与眼前这个女孩本出同源,她能感应到的东西,对方一样可以,若是事到如今还猜不出什么,只能说明对方在自欺欺人不愿去想。

淼确实猜到了,她与姜妘有着某种意义上的心意相通,她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怀与夏启。

“怀诅咒了自己,所以她的每一世轮回命格都呈大凶之势,命主孤煞,盛极而衰,注定不得长久。”

淼轻声复述着,声音显得有些干涩。她自身通晓卜算之道,自然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虽不算福缘深厚,却远远谈不上命主孤煞,真正如诅咒所言有着大凶之命的人是姜妘,而这本来也该是她的命。

“我不怪他,不怪任何人。”

仿佛察觉到淼的心情一般,姜妘平静的道:“他曾算出怀的每一世轮回,却发现自己阻止不了诅咒的应验,只要怀的魂魄一旦转生诅咒便会如影随形,避无可避。他试过许多方法,直到诅咒再次在我的身上应验,他才认定正常的转生无法逃脱怀的诅咒,于是他凭借阴阳玉之间的联系打破了时间的障壁,将过去的我送到了千年以后。”

强取生魂,等同夺人性命。启回到过去取走了幼年姜妘的魂魄,按理原本已经成年的姜妘会消失,可是因为沉灵阵的关系,姜妘的魂魄保留了下来。

“怀是神女意志的转生,拥有神女的一魂一魄。在她死后,魂魄会回到神女的埋骨之地,这里是他进不来的地方,若不能阻止怀的魂魄因诅咒转生,再多的努力也是白费。沉灵阵可以隔绝我与神女遗骨的感应,在我死后,只要魂魄不回到神女身边,这一世的诅咒便不会结束,只要我身上的诅咒仍在,怀的诅咒就不会再次降临到你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是千年后?”

“神女的残魂并不是每次都能顺利转生。”

姜妘缓缓道:“怀的力量来自于神女,无法像常人一样进入轮回,她的魂魄每一次转生都会间隔很久,第一世相距四百年,第二世相距六百年,第三世相距八百年。自我之后,要再过一千年才能迎来新的转生机会。”

淼静静的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一阵失神。过去好一会儿,她微微张了张口,声音涩然:“我本不该存在的,他行此逆天之举……会怎么样?”

她说的含糊,姜妘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微一沉吟,答道:“他服食了洞明丹,这一世借药石之力不死,一旦身死,天谴之下魂魄会消散于天地,再也无法往生。”

淼呼吸一滞,瞳孔微微收紧,她愣愣的看着姜妘,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

姜妘却显得平静许多。她的视线仍旧停留在淼的身上,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长生而不能忘情,本身就是件残忍的事,也许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结局正是他想要的。”

见淼仍有些恍惚,姜妘轻轻一叹:“你啊,可没时间为别人的故事难过。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淼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没说知道,也没说不知道。

姜妘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唇角微动,面上没能成功露出什么友善的表情,目光却显得很平和。她慢慢从地上起身,目光落向远处的巨木,轻声对淼道:“这里是星辰宫的尽头,神女的埋骨之地。远古神灵的力量远超常人,一旦死去,身体和魂魄会化为山川河流的一部分。神女死后,她的躯体与地脉合为一体,一般人无法进到这里,而最外围的星辰其实是神木的影子,后来有人凭此地势修建了一座宫殿,似真似幻隐于山间,便是如今的星辰宫。”

淼细细打量了周围一眼,奇道:“这个地方我以前从没有来过,我以为幻境消失的地方就是星辰宫的尽头。”

她曾来过星辰宫,也以为自己走到了宫殿的最里面——没有璀璨夺目的星辰,没有变化万千的幻境,它露出了寻常宫殿的全貌,虽以玉石铺地、四处饰以琉璃,可是再漂亮的地方一旦失去了那层神秘色彩,也将变得索然无味。

姜妘道:“这个地方有些特别,若是得不到神女残存意志的认可,任凭你本事通天也找不到进来的办法。”

这一刻,她的视线与对面女孩交汇了,看着面前神色有些异样的女孩,她的语气仍是淡淡的,目光却充满了莫名的意味,“我们是她的一部分,她本来永远不会拒绝我们,可惜你我的存在已成了逆天而生的变数,无论缺哪一个都进不来这里。”

但是即便进来了,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淼默默地在心里补充道。她抬头迎上姜妘的视线,这一刻两人好像再次心意相通了,姜妘一直知道她心里的打算,她也知道姜妘能够洞悉这一切,却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你后悔吗?”姜妘问道。

淼轻轻摇了摇头,认真道:“来之前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不后悔。”

“若是再也见不到他呢?”

“我会回去的——”她的话一顿,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变得更为坚定,“我一定要回去。”

姜妘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对方目光明亮,话语坚定,与方才迷茫失落的模样完全不同,她隐约可以猜到原因,却始终无法理解,更不知道该如何认同。她并非不懂这样的感情,只是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眼前这个女孩又确确实实代表了她的另一种可能,对方珍视着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一件又一件。

“你应该知道,我们两个同时存在违背了常理,必定要去其一。秦陵依龙脉走向而建,沉灵之地建在神木的根系上,神木力量纯粹,它的周围容不下阴阳颠倒之物,我早已身死,即便有神女的力量护佑,此时再不醒来也会被神木净化。他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只要时间一到我的魂魄自然消散,只可惜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放我出来的人会是你。”

姜妘再次问道:“放我出来,你后悔吗?”

淼看着她,没有说话。

姜妘慢慢走近几步,两人距离更近了,“你知不知道,你我之间力量悬殊,魂魄本出同源,我若要借你的身体还阳,你根本没有胜算……外面还有等你回去的人,你不怕吗?”

“以前或许不怕,现在的话,我还不想死。”

几日来的折腾,让淼的眉宇间留下了郁色,但此刻她的脸上很平静,也很认真:“过去我一直不明白生与死到底是什么,只当是寻常,直到后来我直面了亲近之人的死亡,前一刻她还在我身边,可是后一刻她已经再也不能睁开眼睛,过往的诸般记忆中从此只留下我一个人去怀念。那时候我心里难过的紧,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难过,只是一想到这个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便不由悲从中来。”

“直到后来我才终于明白,生与死根本不能等同而论。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只要活着,就会有再次见面的一天。人一旦死去,便是真正的相见无望,天地茫茫无处寻觅,从此相逢只在梦中……”

“你错了。生与死是万物间的流转始终,本身并没有悲喜之分,你会有这番感慨,不过是因为动了情,有了欲。”

姜妘眸光微动,语气淡淡:“人之常情,聚则喜,离则悲,又为生而欢悦,死而戚戚。当年你年纪尚小,心性不稳,最容易为外物所迷,先是阮小荷的死对你造成了冲击,再是与伙伴离散途中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星辰宫中修炼五年,你心魔渐生,差些走火入魔,后来去了恶人谷更是对莫雨渐生依赖……”

人的心可以打开,也可以关上,但有些感情一旦燃起便再难熄灭,若要免受其苦,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接触——这是羲和夫人对姜妘的一贯教导,如今时隔多年,姜妘再次想起了小时候的诸般往事。人生来便有七情六欲,腹空知饥,天寒知冷,人可以凭借修行达到寒暑不侵,但是否可以通过淡化**达到无情无欲?仙神尚不能够,凡人如何绝尽常情。

羲和夫人看错了她,她高估了自己。

淼不知道姜妘心中所想,她只是在为对方知道这么多事而惊讶——这已经不是消息灵通的程度了,简直像是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自己。难道她被读取了心思?也不对,纵然姜妘力量强过她,对方要动手,她也不会没有一点察觉。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淼的脸上不乏惊愕之色。最初她随莫雨回恶人谷,一方面确实是担心莫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对“自我”产生了迷茫,因急于寻求一种“认同”,这才跟着昔日同伴,至于后来与莫雨关系的日渐变化,又是当初所预料不到的。

对于淼的疑问,姜妘难得卖了个关子,她漂亮的眼睛注视着淼,慢悠悠的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这许多年来你私下做过什么,梦到过什么,去过哪里,又见过什么人,甚至你和莫雨之间的小秘密,我也知道。”

“什…什么?”

最后一句话令淼大惊失色,可是还不及阻止,便听姜妘一字一句道:“昆仑下雪的晚上,南屏山夜雨中的破庙,还有瞿塘峡下——”

“哎,没有了,别再说了……”

淼及时阻止了姜妘这种揭老底的行为,虽然周围没有旁人,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触到了较为敏感的记忆,淼的脸微微发红,姜妘看在眼里,面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样子,目光却透着哂意。

这么一来,反而弄得淼更加不好意思。她别过头去,小声嘀咕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看着你啊。’

微风拂过,一阵花香伴着清风袭来,萦绕在人的鼻尖,沁人心脾。

姜妘轻轻抬手,接住了几瓣从远处飘来的小花。这花本身没有颜色,却散发着美丽的微光,如今静静地躺在掌心,像一块流光溢彩的宝石,如同眼前之人一般,只要入了眼,就再也无法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姜妘心里轻叹一声,目光触及对面人微微泛红的脸颊时,眸底浮现出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温柔。

真是神奇,明明只是看着,却觉得整颗心都软了下来,明明对方与她并非同路,却偏偏忍不住待以宽容。

甚至星辰宫中,看着对方茫然无措独自一人蜷缩于角落之时,她总会忍不住陪在一旁,即便彼时的她只是一缕意识无法现身亦无法出声,也会一直陪着直到对方入睡……

淼,奇怪的名字,奇怪的人。

几千个日夜,姜妘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看着这个名叫“淼”的小女孩从一个懵懂的幼童慢慢长大——山中多年的封闭生活令其依旧不谙世事,为人处世上直接大胆,有时却也单纯的让人头疼。

后来,这个孩子离开了骊山,她再也不能长久的陪着——她只是寄生在对方身上的一缕意识,离开秦陵深处的本体太久会消耗宿主大量精力——只能偶尔现身几次,看看对方过得好不好。

再后来,她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因为对方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人陪伴,即便再次陷入梦魇之中,也不再需要她。

她有点失落,还有点奇怪。

失落于心中莫名的空虚,奇怪于自己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情绪……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认真的看着一个人了,也很久没有这样在意着什么了。

这种感情很陌生,偏偏她控制不了,更因对方的“特别”,她也不想控制。

在姜妘二十余年的人生里,她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她以为自己心如止水,已经与尘世绝缘,可是直到死去的一千年后,她碰上了一个让自己十分在意的人,偏偏那个人她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谁能不在意自己呢?

无情无欲的天地或许可以,除此之外,连神也不能。何况她还不是神,她只是人。

人为何物?七情六欲皆苦,偏偏独乐其中。

许是姜妘半天没有动静,淼疑惑的目光望了过来,正要开口,周围的环境却在此时发生异变。

原本明媚的艳阳天突然之间暗了下来,与此同时,远处的神木发出一道耀目的金光,金光直冲天际,于顷刻间挥散了云层,露出了悬挂在天际的孤月。而另一头金光照不到的地方,依然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一时间,神木的两边一日一月,一明一暗,光影交错之处更是把神木的树冠分成了明显的两部分。

淼看着眼前日月同辉之景,不由愣在了原地。她站在阳光下,下意识去看姜妘,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神木,整个人沐浴在柔软的月色里,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淼直觉有些不对劲,可是姜妘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丝毫反应。

“时间到了。”

姜妘轻叹一声,打破了之前的沉寂。她回过神看着淼,眼中仍是一片平静:“他来找你了,我也该走了。”

“你要去哪?”对方这句话太突然,淼有些反应不过来。

姜妘轻轻摊开手掌,掌心正躺着一块通体圆润的玉璧,玉璧表层隐隐散发着流光。淼一眼认出,这块玉璧上刻着的花纹是她幼时带在身上的那块蛇纹玉璧。

“这是阳玉,为神女的右眼所化,有束缚魂魄之效。我正是靠着这个才能隔绝与你之间的感应,魂魄不至于离散。”

说着,她轻轻合起了手掌,一阵碎裂声传来,有粉末状的物事从她的指缝漏出随风飘散,当她重新松开手时,掌心已经空无一物。

突然之间,周围狂风大作,之前被姜妘强行压制的死气终于还是挥发开来。淼迎面撞上这股阴风,只觉扑面而来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她几欲喘不过气,五脏六腑像是揪在了一处,挤得人生疼。

但这痛苦只是一刹那,在黑色的死气快速爬满姜妘全身的时候,神木的主干突然再次发出一道极强烈的金光,那金光顷刻奔至眼前将姜妘整个人吞噬。

压迫着淼的那股压力渐渐消失不见了,她从巨大的痛苦中慢慢回神,却见姜妘被一道金光锁着,身形逐渐变得模糊。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下意识喊道:“你去哪?”

狂风未停,周围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淼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自己说话,因为她分明看见对方开口了,却因周围呼啸的风声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尝试着伸出手,却在穿过光与影的交界时为无形的屏障阻挡在月色之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体一点点消失不见。

从姜妘自杀般的行为里,淼其实已经明白了什么,但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狂风逐渐停止,锁住姜妘的金光开始慢慢消散,她的身体也随之支离破碎。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淼一眼,轻声道:“我这次回来是因为一个人,现在我见到她了,心愿已了。”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自她醒来后的第一个笑容,“我既已身死,自该归于天地,何况回去的路上,已经没有人在等我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句几近呢喃,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淼,目光不曾有片刻偏离,神色温柔而安详,令人见之难忘。

‘他选择了你,我并不嫉妒,只是遗憾不能陪你到未来,去见证我的另一个可能性。’

‘但我并不后悔,也并不难过。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神树之下,苍天为证,总有一天你我会一起重归永恒,到了那时,即便是神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我等着你。’

姜妘的意识其实早就醒了,当了淼几年的背后灵,但淼自己不知道,然后秦陵开启的时候,姜妘在意识流的小房间里跟淼达成协议;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来历吗?放我出来就告诉你。而淼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照做了,但她不是什么准备也没有,结果没想到姜妘一开始的打算跟她想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3章 完结倒计时之四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