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霹雳】梦中笑问故人安 第47章 第 47 章

开元十五年，九月初七，农历八月初三。

黄道吉日，吉神三合、不将，大利姻缘和睦，宜嫁娶。

雁门关的秋日，天高云淡，长风掠过苍茫山峦，带来了塞外特有的清冽，却也吹不散广武城内洋溢的浓得化不开的喜气。

从黎明前开始，薛直所在的苍云军驻地便已灯火通明。校场被临时布置成典礼场所，粗犷的兵器架旁系上了大红绸花，肃杀的点将台铺上了喜庆的红毡。军营中薛府临时改建的新郎宅邸已是灯火通明。

薛直身着玄色为主、纁色①镶边的爵弁婚服，虽无平日甲胄在身的凛冽，却更显庄重挺拔。他于家庙中，在父亲薛讷与两位弟弟薛浸岳、薛燧峰的见证下，郑重祭祀先祖，禀明婚事。烛火摇曳，香烟缭绕，告慰着薛氏先祖，家族即将迎来新的成员。

薛浸岳与弟弟薛燧峰，身负甲胄，一左一右立于薛直身侧，如同两尊守护的门神，面色严肃，但是还是有些许喜意泄露出来。

与此同时，医馆之内亦是忙碌非凡。蔓华在晨曦时便已起身，在全福妇人的伺候下，以清水净手洁面。随后，她坐于镜前，由全福妇人为其梳理发髻，口中念诵着祝福的辞章。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今日她褪去了平日素雅的医者常服，换上了华美非常的嫁衣。纁色缘边的青色大袖连裳，内里是青色深衣，以金线绣出繁复的鸾凤和鸣与缠枝莲纹，华美夺目。陈梦鳞站在她身后，在梳成高耸的惊鹄髻，簪上金钗步摇，璎珞垂珠，华美非常。她眼中是欣慰，是感慨，更是对蔓华未来的无尽祝福。

任平老先生今日也换上了一身深紫色的崭新衣袍，精神矍铄，他站在一旁，看着镜中盛装的蔓华，仿佛看到了当年药宗鼎盛时，同门师姐出嫁时的景象，眼中泪光闪烁，却始终带着欣慰的笑容。

续缘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小锦袍，他本身长得就好看，今天略微打扮一番更显的精致可爱。小团子兴奋地在屋里屋外跑来跑去，脸上满是好奇与激动，一点都看不出刚被蔓华捡来时虚弱瘦小的模样。顾之岚也被裴元细心打扮过，换上了一身粉嫩的新衣，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满屋的红色和忙碌的人群，她那双沉寂许久的大眼睛里，似乎也映入了些许光彩，不再像以往那般空洞。

吉时将至。外头传来了喧天的锣鼓和嘹亮的唢呐声，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脱下玄甲，身着绛红色公服的薛直，在两位弟弟和一群同样甲胄鲜明的苍云同袍簇拥下，骑着披红挂彩的高头骏马，来到了医馆门前。那股百战精锐的凛然之气，混合着今日的喜庆，形成了一种独特而震撼人心的场面。

医馆门前，早有裴元带着几位医馆学徒及邻里青年“拦门”。裴元含笑出题，考的却非诗词歌赋，而是几味药材的辨识与配伍，既合女方身份，又添风雅趣味。薛直虽不精此道，但平日听蔓华讲解，加之早有准备，竟也一一答上，引得众人喝彩。薛燧峰趁机笑着上前，将早已备好的彩缎、钱帛分发给拦门众人，一时间气氛愈加热烈。

紧随其后的便是武艺展示，由薛燧峰“把关”。薛燧峰笑嘻嘻地站出来，说要与大哥切磋三招。校场之上，兄弟二人拳来脚往，虽是点到即止，但苍云武技的刚猛凌厉展露无遗，引得围观军民喝彩连连。三招一过，薛燧峰便主动跳出圈外，拱手认输，气氛热烈非常。

第三关，也是最重要的一关，是“叩拜高堂”。大门洞开，薛直步入医馆正堂。堂上，陈梦鳞与任平并排端坐。二人代表着蔓华的师门长辈、恩师故交的身份，受此高堂之礼。薛直神色肃穆，整衣敛容，对着二位长辈行再拜之礼，沉声道：“晚辈薛直，谨遵礼制，特来亲迎。望二老允准。”

陈梦鳞看着眼前英伟沉稳的男子，眼中含泪带笑，微微颔首。任平更是激动，连声道：“佳偶天成，良缘夙缔。望尔夫妇，琴瑟和鸣，永以为好。”

“晚辈薛直，今日迎娶东陵蔓华为妻，必当珍之爱之，护其一生，永不相负。请二老放心！”他的声音沉稳有力，掷地有声。

陈梦鳞看着台下英挺沉稳的男子，眼中含泪，嘴角带笑，轻轻点头。任平更是激动得胡须微颤，连声道：“好，好！起来，快起来！”

礼成。薛直终于可以进入内室，见到他美丽的新娘。

当举着红绸团扇，身着青色钗钿礼衣的蔓华，由全福夫人搀扶着走出时，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一瞬。

透过团扇，蔓华能看到薛直隐没在发丝间，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心里舒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样子薛直比我还紧张。’说真的，前一天晚上她紧张的都没睡着。

薛直上前几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耳朵通红的念着却扇诗。随着薛直话语落下，蔓华缓缓移开团扇，露出那张精心妆点、艳光四射的容颜。四目相对，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之中。

新人拜别长辈。蔓华向着陈梦鳞和任平深深下拜，感谢师恩与养育、护持之恩。陈梦鳞扶起她，将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玉葫芦塞到她手中：“这是你母亲留下的，里面是些安神保元的秘药，带着，图个平安。”任平也递过一个古朴的木匣：“这是老夫行医一生的些许心得，还有几样珍贵的药材种子，望你日后，莫忘根本，悬壶济世。”

蔓华含泪接过，再次叩拜。

两位新人并未立刻前往薛府，而是在医馆内先行“同牢②”之礼，以示对女方家族及传承的尊重。二人席地对坐于铺设的席子上，面前案几上摆放着祭祀后分食的牲肉，以及黍、稷等食物。

行礼前，二人再次净手，随后，由赞者裴元引导，食用同一鼎中的肉食，称为“同牢”，象征婚后共同生活，甘苦与共。接着进行“合卺”，并非交杯，而是将一匏瓜剖成两半，盛上酒，新人各执一片饮酒。匏瓜味苦，酒亦苦涩，薛直与蔓华各自饮尽匏中苦酒，相视一笑，所有过往的艰辛，仿佛都融在了这略带苦涩的滋味里，化为了未来的回甘。

待“同牢合卺”礼成，蔓华被薛直小心翼翼地扶上披红挂彩的马车，薛直亲自驾车，车轮转动三圈后交由御者，自己则乘上墨车在前引路。迎亲队伍再次启程，绕城巡游，接受全城军民的祝福，最终抵达苍云军驻地内布置好的“青庐③”之外。

青庐内红毡铺地，烛火通明。薛讷与夫人、陈梦鳞、任平已端坐于上。赞者唱仪：

“一拜天地之灵气，三生石上有姻缘！”

新人转身，向青庐外天地躬身再拜，感谢天地作合，缘分注定。

“二拜高堂养育恩，恩重如山铭心间！”

转向四位长辈，深深叩拜。薛讷面色威严中带着欣慰，薛夫人早已喜极而泣，陈梦鳞与任平亦是激动不已。

“夫妻对拜情意长，举案齐眉到永远！”

薛直与蔓华相对而立，彼此的目光紧紧交织。他们深深弯下腰，这一拜，是承诺，是托付，是此生不渝的盟誓。

礼成后，新人被送入洞房，而接下来的婚宴，更是将气氛推向了**。校场之上，篝火熊熊，酒肉飘香。军士们卸下了平日的严肃，开怀畅饮，划拳行令，声震云霄。薛直作为新郎，自然成了众人“围攻”的对象，饶是他酒量不俗，也被灌得满面红光。薛浸岳和薛燧峰义不容辞地为兄长挡酒，气氛热烈非常。

蔓华被先送回精心布置的新房，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沿，听着外面传来的阵阵喧闹，脸上犹自带著新嫁娘的羞涩与欢喜。陈梦鳞和薛夫人悄悄进来，又叮嘱了一番，留下续缘和顾之岚陪了她一会儿。续缘趴在床边，小声地说：“阿娘今天真好看！”顾之岚虽不说话，却也轻轻拉了拉蔓华的衣袖，将一枚自己编的、略显粗糙的平安结放在她手心。

夜色渐深，宴席未散。新房内红烛摇曳，安静而温馨。薛直终于摆脱了众人的“纠缠”，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回到了洞房。此时，还有最后一次“却扇”。薛直再次吟诗，蔓华这才完全放下团扇，二人真正意义上“见面”于私密空间。侍女端上醒酒汤与些许点心后，便悄然退下，掩上房门。

红烛摇曳，映照着一室喜庆。薛直与蔓华对坐于床沿，他取出早已备好的小金剪，小心翼翼地各自剪下对方一缕发丝，然后将这两缕头发紧密地缠绕在一起，用红色丝线系牢，放入一个精致的锦囊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薛直低声念道，将锦囊放入蔓华手中，“蔓华，自此，你我发丝相结，性命相连，生死相依。”

蔓华握着那承载着彼此青丝的锦囊，只觉得重逾千斤，心中充满了沉甸甸的幸福与归属感。她望着她要携手共度后半生的人，一字一句道：“薛直，你既娶了我，我也定不会放手。”

窗外，是雁门关清冷的秋月与呼啸的夜风；窗内，是红烛融融，爱意缱绻。所有盛大的仪式都已落幕，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与呼吸。薛直伸出手，轻轻抚过蔓华的脸颊，为她拭去激动的泪痕。

“夫人。”他低唤，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与无尽的柔情。

“夫君。”蔓华轻声回应，将脸颊埋入他宽厚的掌心。

红帐缓缓落下，掩住一室春光。桌上的龙凤喜烛，欢快地燃烧着，流下幸福的烛泪，仿佛也在为这对新人献上最深的祝福。

①纁色：浅红色

②牢：猪牛羊三牲，此处简化为一种，多为豚肉

③青庐：为行婚礼临时搭建的帐篷，唐代风俗

④彩果：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等，象征早生贵子

这章写的好麻爪[爆哭][爆哭][爆哭]查唐代的婚制看得我头大

肯定有写的不对的地方，请各位看官老爷手下留情[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了]

另外我们蔓华悄悄暴露了点某些特质[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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