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霹雳]江湖不记年 第93章 道别

岘匿迷谷。

陆摇光郁郁寡欢的整理着药园里的草药。她以前一向是个心很宽，总是显得很快乐的姑娘，这段时间却阴沉得不似寻常，几乎一整天都难见笑容。面对这样的伴侣，宵难得聪明了一回，几乎算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如何安慰她——他也说不出什么温柔的话，但会整天整天的陪伴在她身边，在她流露出痛苦神色的时候拥抱她。尽管他的拥抱比起旁人来缺少了几分温度，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爱的姑娘总算不会流露出那种痛苦得难以自持的悲伤表情来了。

“宵，失去真是让人难过。”在无法入睡的深夜里，陆摇光把手放在宵冰冷的胸口，感觉着他的心口和自己全然同步的鼓动，哑着嗓子和他说话。“我觉得帮主肯定是恨我们曾经抛下他……所以现在要报复回来……”

因为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在确认弃天帝的确不能再下界之后，唐云机便将之前隐瞒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姑娘们这才知道，原来自弃天帝临世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其中大多都有元楼的推手！甚至，他很可能早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同弃天帝同归于尽，来赴很早、很早以前的某个约定。

“可是，我们也有约定过啊……我们约定过的！”当时，听到他这样说的陆摇光，忍不住哭着问他。“我们明明约好了下次聚会的！”

但仔细想来，那已经是万血邪箓开启以前、神州四柱未曾现世的时候了。在那之后，又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再回首前尘，一切竟恍如一梦。

现在，帮会没有了，人们也不可能再聚齐了……陆摇光想，其实，云机还是把她看得太好了，别人死的时候，她只是伤心一小会儿，其实不过是同情心作祟的一点假象罢了，但只有刀真正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让她又一次体会到了当初差点失去慕少艾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前世失去他们的时候，元楼是不是也这样痛苦过呢？

一定是有的吧，因为他重视他们远胜过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更何况还是接连不断的失去呢。

她整夜整夜没法入睡，便是浅眠也时常从梦中惊醒，宵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他那套人类需要补充能量的理论，陆摇光不是不肯听，也不是没去做，但她似乎已经没办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就算照常吃饭、照常睡觉，仍然是不可避免的消瘦下去。

直到有一天，她午睡醒来以后，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好好梳了妆，随后用指甲划开宵的手腕，把他流出的血装满了一个小小的瓶子，然后又交还给了他。“收好这个。”

“这是什么？”宵迷惑不解，陆摇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巨细无遗的同他解释，只是帮他拴了一根绳子挂在他的胸前，细心地藏进了衣服里。“是个……纪念。”

“为什么，摇光要送我礼物？”

“因为，我要让你伤心了……”陆摇光说道。宵发现她又在默默的流泪，不由捧起她的脸，用微凉的手指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既小心翼翼，又格外专注，叫陆摇光看在眼里，却心痛得无以复加，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是不是，我一开始不要认识你，不要向你搭话比较好呢？”她喃喃着询问道。“互不相识的话，就不会有分离……也就没有如今的痛苦了。”

宵没听懂她的话，但出于某种野兽一般的本能，他突然就变得惊慌起来：“为什么这么说……摇光真的觉得那样更好吗？”

那样真的会更好吗？

陆摇光歪着头，想着他原本的结局，又深深的凝望了一会儿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永远单纯又赤诚的年轻人。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略显委屈的脸庞，忽然就探过头去，深深的吻住了他。

“不。”她眼睛里含着眼泪，却仍然努力对他露出微笑，如果这就是最后的话，她更希望宵记住她的笑容，而不是她的眼泪，这也是出于爱的本能吗？“就算要失去，好歹，也有过拥有的时候……我真是自私自利啊！但比起原来的结局，起码，你并非是孤身一人了，宵。”

“你要记住，无论如何……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她花了点时间给朋友们各自写了信，封好后交给宵拿着，告诉他要尽最快的速度交到其他人手中。随后，她便拉着宵去了花厅，在那里找到了慕少艾和羽人非獍。

原本，他们俩正坐在一起说着话，表情都不算太好。但看到陆摇光走过来，慕少艾的表情却霎时一变，恢复了一贯的潇洒和平静，笑着说道：“摇光，你来啦。”

但陆摇光此刻却丝毫没有和他说笑的心情，只是径直在他脚边跪了下去。慕少艾先是一愣，随后见她偏过头，将脸贴在自己的膝盖上，又慢慢冷静下来，还以为她是在跟自己撒娇，不由爱怜的拨了拨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还是不高兴吗？”

“……我在想，该怎么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慕少艾不明所以，但因为这段时间她的伤心难过，自己都看在眼里，因而只是体贴的继续问道：“不用想那么多啊，直接告诉我就是了，呼呼，难道你师父我还会被吓到吗？”

随后，他就看到陆摇光仰起了头，对上他的眼睛。这个他看着长大，温柔又可爱的姑娘对他说道：“——对不起，师父，我等不到阿九回来了。”

“是我……违背了承诺……如果以后，阿九要恨我，你不要责怪他！因为，我知道的，被留下来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于痛苦了……”

“摇光！”慕少艾心头一跳，猛地打断了她。“……你在胡说什么呢！”

“对不起……”陆摇光咬着嘴唇。尽管她努力克制，但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涌出眼眶，她总是这样，爱哭又没用，大概只有逃避是做得最好的，可为什么大家还是这么喜欢她呢？这个时候，她真是恨不得少艾是讨厌她的啊。

“我不想的……我明明不想的……”她一边哭，一边揉着眼睛，但语气不是出于委屈，而是浓浓的无奈。“明明、明明我和阿九约好了，要陪着少艾，我们要一起卖风铃……我明明决定了的，不能像羽人一样给你带来麻烦……我真的决定了的！”

“可是到头来，为什么我还是要让你伤心，还是你的小麻烦——”

她哭得停不下来，慕少艾不得不抱住她，试图去抓她的手安慰她——然而他猛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目光在瞬间落在了她的手上。

陆摇光的手腕仍然纤细、洁白，是他熟悉的模样，然而，他目光所及之处，那一段手腕却已经变得透明，他的手指竟直直的从中穿了过去，没能碰到她。

——她竟然是在众人的面前，逐渐消失了！

“摇光！”慕少艾难掩满心的惊恐，想要抱住她，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已经泛起了淡淡的微光。宵也扑过来，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手试图抓住她，然而他的手只是无力的从她的身体当中穿了过去，竟也不能触碰她分毫。

倒是陆摇光并不惊讶，只是含着泪无奈的说道：“替我……向阿九道歉。还有，照顾一下宵，我不想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去傲峰了……”

“对不起，少艾，如果，你也觉得痛苦的话……就恨我吧！别恨其他人，只恨我吧。”

她这样急切的说着，忽而像是故事中的鬼物一般，散做了漫天流光，并且很快便熄灭了下去。

只听铛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往一边滚去。宵下意识的把它捡起，只看了一眼，便紧紧的在握在了手中，控制不住的泪水，忽然就遮蔽了他的双眼。

那是陆摇光的蛇影迷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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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