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二房的困境,如同一个不断下沉的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王夫人靠着那饮鸩止渴的印子钱,勉强维持着府中表面的运转,但周瑞家的每次回来禀报时那闪烁的眼神与欲言又止的神态,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坐卧难安。
她知道这是在走钢丝,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可眼前的燃眉之急,让她别无选择。
薛宝钗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交还管家权,本是及时止损,不愿被贾家这艘破船拖入深渊。
然而,她很快便察觉到王夫人似乎找到了新的财路,府中虽依旧拮据,却并未像她预想的那般立刻崩溃。
细心的莺儿也从一些仆妇的闲谈中,隐约听到了些“周瑞家的常往外头跑”、“神神秘秘”的风声。
宝钗是何等心思缜密之人,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七八分。
放印子钱!
她心中骇然,随即涌起的便是一股强烈要与之切割的冲动。
此事风险太大,一旦事发,便是抄家流放的大罪!她薛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绝不能再被牵连进去!
必须尽快离开贾家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离开之后,她的路在何方?
薛蟠是指望不上的,薛家皇商的名头也早已大不如前。
她所有的指望,还是在那条她早已规划好的,通往权力之巅的路上。
这日,她估摸着王夫人又被账目烦扰,心力交瘁之时,端着一盅亲手炖好的冰糖燕窝,来到了王夫人房中。
王夫人正对着账册发愁,眉头紧锁,脸色蜡黄,见到宝钗,也只是勉强抬了抬眼皮。
“太太,您近日操劳,脸色不大好,快用些燕窝补补身子。”宝钗将炖盅轻轻放在桌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体贴。
王夫人叹了口气,推开账册,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补什么身子,这府里一堆烂事,迟早要把我这条老命折腾进去。”
宝钗在她身旁的绣墩上坐下,拿起美人锤,不轻不重地替她捶着腿,柔声道:“姨妈千万保重,府里如今虽难,但总有过去的时候,只是……侄女瞧着,如今外头风声紧,川宁侯府才倒了,咱们府上若是……若是行差踏错,只怕……”
她话未说尽,但王夫人岂能不懂?
她心中一紧,脸上血色褪去几分,强自镇定道:“能有什么行差踏错?不过是些寻常家务罢了。”
宝钗知她不肯承认,也不点破,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感慨:“说起来,最让人挂心的,还是宫里的大姐姐,如今府中这般光景,怕是更难给大姐姐什么助力了,她在宫里,无依无靠的,也不知过得是什么日子……”
提到元春,王夫人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哽咽道:“我的元春……我苦命的儿啊……是娘没用……”
宝钗见状,知道火候已到,她停下捶腿的动作,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诚恳:“太太,侄女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王夫人拭着泪道。
“侄女听闻,宫中近日似有小规模的采选,并非遴选妃嫔,而是择取一些品貌端正,通晓文墨的官宦女子入宫充任女官。”
宝钗缓缓说道,目光清澈地看着王夫人,“侄女不才,蒙家中教导,于诗书女红上也略知一二,若是……若是能借此机会入宫,哪怕只是做个小小的女史……”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野心光芒,语气却依旧温顺:“宫中若能我有一席之地,或许……或许能有机会见到大姐姐,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知道她安好,也能让太太安心些,若侥幸能得贵人青眼,说不定……还能在关键时刻,为大姐姐说上一两句话,总比现在这样,干着急使不上力强啊。”
这番话,可谓是句句说到了王夫人的心坎上!
元春在宫中的困境,是她最大的心病。
如今贾家势微,对元春的助力几乎为零。
若是宝钗能入宫,哪怕起点再低,终究是多了个自己人在里头!
宝钗这丫头,模样、才学、心性都是顶尖的,万一……万一真能得了陛下或是哪位贵人的眼,飞上枝头,那元春岂不是就有了强援?!
贾家说不定也能借此翻身!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灯火,瞬间照亮了王夫人被绝望充斥的心田!
至于宝钗是否另有野心,此刻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一条可能拯救元春,拯救贾家的路!
她猛地抓住宝钗的手,力道大得让宝钗微微蹙眉,眼中迸发出急切的光芒:“宝丫头!你……你此话当真?!你真有此心?!”
宝钗忍着手上疼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与坚定,点了点头:“若能帮到太太和大姐姐,侄女愿意一试,只是……这入宫之事,非同小可,需得有人引荐打点,光凭我们薛家……怕是难以成事。”
“这个你放心!”王夫人立刻接口,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们荣国府再不如前,这点旧日人脉还是有的!我这就去跟你姨父说,让他想办法!务必让你顺利参选!”
她此刻满心都是宝钗入宫后可能带来的好处,全然忘了之前的猜忌与不满,只觉得这个外甥女真是懂事贴心,比那个只会惹祸的林家丫头强了千百倍!
宝钗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柔声道:“那……侄女就先谢过太太了,只是此事还需机密,万不可张扬,以免横生枝节。”
“我晓得,我晓得!”王夫人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宝钗又陪着说了一会话,才起身告辞。
走出王夫人的院子,她抬头望了望被高墙分割的天空,轻轻舒了一口气。
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只要入了宫,凭借她的才智与心机,她相信,定能搏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至于贾家……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而屋内的王夫人,则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立刻挣扎着起身,要去寻贾政商议。
她仿佛已经看到,宝钗在宫中得势,元春因此受益,贾家重现荣光的景象。
这是第几更了,不记得了,继续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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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宝钗巧言图青云,王夫人病急乱投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