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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她 第7章 道别

作者:猞猁没啦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6-19 07:20:06 来源:文学城

她说她早就知道了。

语气好比你和你朋友分享了个古早烂梗,对方不仅听过,还觉得不好笑,就很尴尬。

总之,她的反应出乎人意料地平淡,平淡到细节无从被捕捉。

米斯达又能怎么办,他在这个晚上已得到了太多——闯入她的领地,喝了她的酒……甚至还睡了她的人,纵使此刻他还有很多想追问的,也再无理由胁迫她把话题进行下去。

但不问不代表不去想,他当下几乎就脑补出一场好莱坞电影般跌宕起伏的复仇故事:

背井离乡的富家女错付良人,怀恨在心,于是假意蛰伏在‘男爵’身边,她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有很多机会暗中下毒,夜以继日直到病发。这本无人知晓的秘密却意外被她的hei.,.帮邻居撞破,他会揭发她的罪行吗?又或者替她隐瞒?那就全看未来两人的感情发展——

“太离谱了,显然你的脑子不适合思考,”

她对于枪手天马行空的猜想嗤之以鼻地打断,而后无奈解释:

“很遗憾,事实是平凡枯燥的,并没有你想得那么戏剧化,‘男爵’只是老了病了,仅此而已。我也没有选择什么复仇。”

以上是两人后来再度聊起这个话题时她的回答,所以当晚米斯达还是失眠了,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因过度困倦睡去。

他睡得很沉,也醒得很突然。

睁眼时天仍未亮,只是卧室敞开的窗外夜色微微褪去,借着光线米斯达看清了墙壁上的挂钟——很好,4点45分,再熬一刻钟就是5点了。

他起身看向床上,却不见她的身影,只好摸黑沿着走廊向外寻找,在尽头一眼望去便看到了偌大工作室里的白色幽灵。

没有开灯,但屋里并不暗,她背对着他坐在靠窗的地方,面前支着画架,但她一动不动,并没有在创作,而是仿佛陷入了无法名状的沉思。

老旧的木地板每踏出一步都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太过专注,始终没有回头。

他也停下了脚步,驻足在走廊的尾端,就着门框限制的那一方天地远远注视她的背影:

如今他知晓了她的过去,却也并未更加靠近她分毫,此时他注视着她,仍无法理解她看透她,看不见的河流涌动着分割开了他们,让他无法做到再继续向前哪怕一步。

除了被微风拂动的窗帘,一切都是静止的。

米斯达只觉得自己铁定是疯了才会大半夜不睡觉傻站在那里,一直到微亮的暖色天光轻轻晕染上她的裙摆,禁锢的魔咒才被打破般,她慢慢回头,似乎早就察觉了身后人的存在,疲惫而温柔地朝他笑了一下,无关紧要地问:

“时间还早,你不再睡一会儿吗?”

他这才得到准许般走过去,反问她:

“你呢?你怎么起这么早?有灵感了?你在画什么?”

“……答应‘男爵’的那副画。”

米斯达险些脚下一滑,好歹稳住了,他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看到了她面前未着点笔的雪白画布,即刻担忧起来:

“啊、还是不顺利吗?”

“不,很顺利,”

她罕见地舒展眉心,还打了个懒腰,

“这就是已经完成的画。”

“?你这不是糊弄人吗?你明明什么都没画!”

“可这就是‘男爵’想要的,我对他的印象,”

她理直气壮:

“‘一片空白’就是我的答案!我如今对他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米斯达是真的对面前的人无语,试想一下‘男爵’收到这幅所谓的‘画作’后不知会作何感想,反正换他肯定是要气死的,满怀期待的答案竟然是一片空白?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吗?最狠厉的报复不就是无视吗?

……等等,他在意她和‘男爵’的破事干嘛?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想到这里,他心烦意乱地伸手直接去揪她的衣领:

“画完了是吧?画完了就赶紧回床上睡觉!你才睡了几个小时?你肯定就是因为不好好吃饭睡觉所以才不长个儿的——”

“?……??!!你说谁矮呢?你冒犯到我了!!!!”

☆☆☆☆

两人差点就要打起来,她‘画完’了那副所谓的画后好像格外亢奋,说什么也不肯再睡,实际也并没有到她平时睡觉的点,她总是睡得很少,在每天米斯达离开公寓楼后才差不多从窗边回到床上补一会儿觉。

她是自由职业,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但米斯达不行,睡到9点半还是得起床打工,踏入PASSIONE见到金发教父的瞬间不知怎么还有点心虚。

——冷静点!米斯达,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你昨晚睡了自己的邻居。

——退一步说,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盖多.米斯达,36岁性感单身的意大利男人,在下班后的私人时间有点自己的杏生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昨晚去哪了?”

乔鲁诺打断了他的思绪,突然问道:

“昨晚宴会结束后我和福葛就赶过去找你了,但是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有回应。”

米斯达支支吾吾:

“啊、昨晚?昨晚我多喝了点酒,很早就睡啦。”

然后他在心里补充:

——只不过是睡在了楼上的卧室里。

睿智的教父没有过多纠结副手的话有几分虚实,直白突兀地转变了话题:

“对了,米斯达,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帮忙。”

“是什么?”

“你能拜托你4楼的那位邻居,去和‘男爵’见一面吗?”

☆☆☆☆

乔鲁诺的话音刚落,米斯达的脑壳又开始阵阵作痛。

——好嘛。

他想,

——量子纠缠还在继续。

‘命运’是打定主意要他搅合到艺术家与‘男爵’的故事里了呗?

乔鲁诺补充解释:

‘男爵’拒绝了亲自协助教父的请求,但他有人脉,可以介绍其他靠谱的中间人帮助PASSIONE——前提是,他想和米斯达的好邻居单独的、私下的、无人打扰地好好约见上一次。

米斯达听完,没有当即答应,眼神却不住躲闪起来,含糊道: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啊?”

“?因为她就住在你楼上,你和她的关系更亲密一些——比起普通人来说——不是吗?”

这句【不是吗】化作重锤狠狠敲击起了米斯达的良心。

他本可以理直气壮地否认,但是昨晚,单单就昨晚发生的事来说,他们的关系的确变得更亲密了。

……更亲密了吗?他又不确定了。

“你不愿意吗?”

乔鲁诺必然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追问米斯达不愿意的理由,也并未对‘男爵’和她的关系产生丁点好奇——毕竟教父的精力有限,目标也很明确——于是高效地改口提议:

“没关系,我可以亲自拜访并尝试说服她——”

“我愿意!我愿意!”

米斯达急了,脱口而出地答应,而后找补:

“这件事我会问她的,但我不能保证她会答应。乔鲁诺,你不了解,她和‘男爵’过去有些……呃、有些矛盾。”

“我当然不了解她,”

绿色如水的眼眸平静而温和地注视着他,眼睛的主人忽然问:

——“你呢,米斯达?”

——“你了解她吗?”

☆☆☆☆

了解吗?

他一直在靠近她,有意无意获得与她相关的信息。

可这就好像一副不知边界的拼图,找到的碎片越多,才发现缺失的部分也越多。

说实话米斯达本想拒绝乔鲁诺的委托,回想拍卖会上人群中高贵冷艳的女郎回头望过来的冰冷视线,他仍会隐隐约约产生说不出来的愧疚不安。

可他又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阻止乔鲁诺去接触她:

她太脆弱,那些她小心翼翼维护着4楼一方天地里属于她的‘规律’与边界,是她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容不得一丝丝越界,他害怕那份被艰难掩藏起来的汹涌负面情绪会再度爆发。因为他清楚——她可以平复收拢他的痛苦,而反之他不能,他对抗痛苦的能力显然在她之下,他并帮不上忙。

可要带着目的再去接近她也好难,真的好难。

……再难米斯达还是在当晚下班后回家直接上4楼敲开了她家的门。

402的门依然只开一道窄缝,露出她半张警惕的脸,在她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当即甩出了【你怎么又来了】的表情:

“你干嘛?有事吗?要进来坐吗?”

“不了,我、我说完就走!”

米斯达手足无措,干脆放弃铺垫直入主题:

“‘男爵’想见你一面,如果你答应了……他就愿意帮助PASSIONE。”

——好家伙,够直白!

米斯达忍不住佩服自己,且毫不意外地看到她当即黑了脸,于是赶紧缓和语调找补:

“当然,你不想去的话可以拒绝!”

她也没有拒绝,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打开了门,示意米斯达进屋。

他就进了,那副空白的画大概已经被人取走了,画架上是空的。他坐到她搬来的板凳上,然后抬头看着她无比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至少4分钟后,她才停下来,拿来了一沓拆过的信,和他面对面坐下,似乎是打算进行一场谈话。

米斯达翻看那些信,无一例外都是‘男爵’那里寄来的,委婉转达想要和她见面的意图。

“我的确不想见他,”

她很烦躁,低垂目光看着米斯达手中的那叠信件,惆怅无比:

“可是这场见面或许‘无法避免’。我不愿意和他交谈,但我好奇他想说些什么。”

她看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等他的意见。

他也看她,同样不知所措。

“有一个办法,”

再度沉默了一会儿后,屋子里响起她的声音:

——“米斯达,你去见他。”

——“你代表我,去见‘男爵’。”

☆☆☆☆

米斯达想说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又是他?为什么总是他?

他仿佛身处所有事件的中心位置,所有故事和他并无太多关系,可他却无法躲开这一切。

她说完这个莫名其妙的提议后,丝毫没有征求他意愿的念头,自顾自地展开说明:

“这很合理,你不能单单指望我的付出来帮助PASSIONE,你也应该做点什么。显然你很合适,米斯达,因为你的头脑简单,你可以替我接收‘男爵’的信息,再用你单纯的思维转化到我可以接受的地步。这样对我、对你的PASSIONE都好——”

米斯达慢了一拍,反应过来了:

“你要我帮忙可以直说!干嘛还要拐弯抹角骂我蠢!”

“?在这件事上,你的愚蠢是优点,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甚至是一种……一种欣赏。”

“你闭嘴!你冒犯到我啦(╯‵□′)╯︵┻━┻”

“那你要拒绝我吗?我很善解人意,我可以接受你的拒绝。”

“我……我……”

米斯达支吾了一会儿,只好答应:

“我还能怎么办啊,我接受。”

他实际并不想具体掺和到艺术家和‘男爵’的故事里,最多做个见证者,在一切结束后听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枯燥地叙述事情的整个经过。

而不是冒昧地代替她,以一种尴尬难言的立场切身站在‘男爵’面前。

——真的很尴尬。

米斯达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老者这样想。

距离拍卖会已过了两个来月,那晚身姿挺拔的燕尾服老绅士彼时躺在偌大的床上,灯枯油尽的身躯干瘪消瘦地半隐在落下的帷帘后,窗外是那不勒斯五月明媚而恰好温暖的阳光,落在纯白被子的一角,就像那人最后一点回光返照似的生命余晖,和煦而沧脆。

“先生,”

米斯达硬着头皮开口,

“不知道您还记得嘛,我们在拍卖会上见过面的。”

老人在厚重柔软的枕头上躺高一点,微微颔首目光浑浊含糊地看过来,轻轻点头以作答复,转口就问:

“她呢?来了吗?”

“来了,我们一起来的,她就在外面走廊里等着,”

米斯达老实交代:

“你有什么想说的,我……我可以替您转达。”

‘男爵’笑了一下,好像并不意外,视线困难地聚焦在枪手的脸上,似乎是观察了好一会儿,忽然没头没脑道:

“你知道吗?她离开我之后,有过不少情人。落魄的诗人,怀才不遇的作家,才华横溢的歌手……hei.,.帮的枪手倒是头一个。”

米斯达更尴尬了,‘男爵’看上去误会了他和她的关系,他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滚过床单也算得上半拉情人了,也就不做过多解释地继续听对方说下去。

可能是病入膏肓,老人的精神看上去多少有些恍惚,他半天没有重点地絮叨着仿佛是要拉着枪手唠家常,只不过那些琐碎句子的主角全然离不开同一个人。

米斯达回过神来,‘男爵’是在回忆和她有关的所有过去。

他回忆起第一眼在贵族们的聚会上见到金发少女,人群中她是那样朝气蓬勃,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如同金色的玫瑰,让周围的一切相比之下都黯然失色。

他回忆起她在母亲死后被驱逐出家门时的落魄,脆弱而美丽,而后跟随他来到了意大利,在卡普里岛海边的庄园生活。

在‘男爵’的回忆里,她是耀眼夺目且生机盎然的,是上帝不曾抛弃的宠儿,她对艺术充满了热爱,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用最短的时间掌握了绘画与雕塑的基础知识,剩余的只需交给她超乎常人的感知与表现力,便能轻松创作出惊人的作品。

她抛却过去的姓氏与名字,人人只道她是‘男爵’家的小姐,在‘男爵’的精心呵护下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彩。

“她很耀眼,”

‘男爵’的神色忽然痛苦起来,

“最初我只是在她身上寻找着女儿的身影,而她恰好缺失的是父亲的宠爱。我原以为我们是彼此需要的人。这份感情原本无关情爱,可是你能明白吗,米斯达先生……”

“……”

“她的人生处在上坡,日渐耀眼,就如早晨初生的太阳;相比之下的我已是迟暮,我在衰老,在一步步靠近死亡。我时常对着镜子里我们的身影生出一种恐惧和自卑——我想让飞鸟振翅自由高飞在蓝天,可我也怕飞鸟就此离我远去,因为我不曾……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她。”

——又来了。

那种因思考惊觉而带来的压迫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突如其来地侵袭了枪手。

他看着床榻上枯朽的老人,竟有一瞬与对方的痛苦共情了!

‘男爵’说的没有错。

何止是‘男爵’?又有谁能真正拥有她?

她爱艺术胜过一切,她那些站在他不曾知晓高度上的悲怮深思普通人难以触及。

米斯达感到恐惧,他再看向病床上的‘男爵’,隐约中仿佛看到了自己。

……不!他不会变成‘男爵’!他绝对不想要带给她痛苦!

“爱是毁灭,爱是桎梏……”

老人用尽了力气,微弱地低吟:

“我的一生或许算不上多么光明磊落,但她……她是我唯一无法清偿的罪过。茶花女里的玛格丽特若无病无灾,想必也会抛弃裘拉第公爵,与阿尔芒远走高飞——我后悔自己所做出的选择,我只是无法接受她终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但她还是走了……”

这真是个糟糕的故事,是米斯达最讨厌的悲伤故事。

他听不下去了,也理解了她为什么不愿意来聆听垂死者最后怨声载道的懊悔,只想尽快完成任务离开眼下令人窒息的场景,于是忍无可忍地问:

“所以我该转达给她什么呢?您只是想……想忏悔吗?”

“是的,忏悔,”

老人长叹一声,目光渐渐涣散了些许,才低声呢喃:

“我老了,病得也很重,脑袋也糊涂啦,真想……真想亲口和她确认一下,那些过去我们共度的光辉岁月,是否真实存在过。”

‘男爵’缓缓闭上眼,米斯达注视了他良久,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老人只是沉沉地睡去了,才松一口气完成使命地踏出了卧房。

在幽深的走廊尽头,她正背对着他,同管家模样的人交谈着什么。

“您知道这不符合要求吗,小姐?”

管家是个面色苍白表情刻板的中年男人,个子很高,杵在那里低头冷冷对着面前的金发女孩公事公办地宣布:

“您必须当面会见‘男爵’,遗嘱上的那部分财产才会留给您。”

“无所谓,我不需要他的钱。”

“是吗?可据我所知,近年来您的经济状况因创作瓶颈的关系已经有些拮据了。”

这话有了明显挑衅的意味,可米斯达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不太高兴地怼回去:

“‘男爵’应该没交代你说这些吧?管好你自己。”

她说完,气冲冲地转身,刚巧对上了走到她面前的枪手,怔了几秒功夫,又恢复没好气的表情不耐烦道:

“结束了?那就走吧。”

像离开潘道菲尼府邸那天一样,他跟着她踏出了那栋华贵却阴冷的宅邸,看着她稍稍领先的背影踏入阳光照耀着的小道,仍旧和雨夜里一样落寞,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拉她的手。

她只是回头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抽回手,自己拄着手杖扭头向前迈步。

离开‘男爵’宅邸的道路有一段会经过一片种满鲜花植被的优雅庭园。

半道上她稍稍停下了脚步,望着道路两旁盛开着的黄色玫瑰丛出了神,好一会儿才没头没脑地冲米斯达说:

“以前院子里栽种的也是这种黄玫瑰,他总会派园丁挑选摘取开得最好的几朵,染上金粉送给我。”

米斯达摸不着头脑:

“啊?你喜欢这花吗?”

她不说话了,像在认真思考答案。

他等不及她的回答,转身径直就从别人家庭院里的花丛间随意挑选了一朵顺眼的折下,大咧咧地递到她面前:

“喏,送给你——不过我可找不到金粉沾上去,凑合一下呗?”

她无奈地叹息,无精打采地避开尖锐的花刺接过那朵黄玫瑰,只是嗅闻了一下,便随手扔到了脚下,然后……

她夹住手杖,伸手拉过了他的手,低头仔细打量,突然说:

“扎到刺了。”

米斯达低头一看,可不是嘛,不止一根小刺扎在他的掌心,只不过他皮糙肉厚没有注意到罢了。

他刚想说没事,她就抬高他的手,迎着阳光皱眉小心翼翼仔细地去拔那些花刺。

午后,阳光,花丛簇拥的庭院里,她和他,只有风声,一切都是安宁与静谧的。

她的手比起他纤细小巧了太多,指尖柔软而灵巧,轻轻捏住那些小刺便能准确利落地将它们拔下。

这一刻她站得离他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脂粉香气,低头看过去女孩金色耀眼的蓬松额发几乎要蹭到他的胸膛,她很快拔掉所有的玫瑰花刺,却也还是没松开他的手,竟然低头贴向了他的掌心,在他以为她的嘴唇要吻上肌肤的那瞬间停下,然后轻轻往他手心吹了口气。

带着温热的痒,烧得他顷刻间不自在地浑身滚烫。

“你——”

他心慌意乱地打算说点什么。

她一下子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问,打断所有他以为的暧昧质问:

“所以‘男爵’说了什么?”

他故作镇定地抽回手,背在身后偷偷蹭了蹭掌心,才哼哼唧唧地回答起来。

至少有一点她没说错,他的思维模式的确简单,记不住‘男爵’那一通琐碎而又深情的回忆,更抓不住重点,只能尽可能地把还记得的句子磕磕巴巴地复述出来。

听完之后她终于舒展了眉头,好像满意,又好像没有。

她或许仍旧无法原谅‘男爵’,但总算得到了一个勉强能够为这个故事画上终止符的答案。

仅仅4天后,‘男爵’死了,走得很安详。

她没能遵循遗嘱的约束获得财产,却收到了一副‘男爵’寄来的画。

那是一副风景画,描绘的是卡普里岛的海岸,选取大胆鲜艳的橙色为基调来描绘海景,笔触奔放艳丽,却透出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焦躁情绪。

她签收了这幅作品,买通了公寓的楼管,于入夜后人少的时间段在楼下空地处烧了那副画。

松脂燃烧散发出李子微甜又带点苦涩的特殊香气,带着明灭的烟火一同点燃了那不勒斯夏夜开端的帷幕。

彼时米斯达刚好(强调)扔完厨余垃圾,就站在她身后无声陪同地围观了一会儿。

这仿佛是某种仪式,是她挥别了与‘男爵’的过去,解脱并重获新生的仪式。

最后微弱的火光把她的金发染成了偏红的橘色,他好心肠地上前帮她收拾残局,也趁机走到她身侧好奇地观察她的神色。

她独自在夜色里落寞地守候完整个仪式的过程,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茫的呆滞,一直到米斯达收拾完所有,才闷头跟着他回到公寓楼。

等电梯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

“我感到难过。”

“什么?”

他惊讶地回头看她,实际她脸上没有什么泪痕,也没有难过的神情,倒是困惑更多一点。

她也确实在困惑,呆头呆脑地看着他的眼睛像在找答案:

“我不明白,‘男爵’死了,我应该高兴的。但我……还是有些难过。对于生命消逝感到难过。这正常吗?米斯达?”

“正、当然正常呀,”

他硬着头皮安慰,

“死人就是件悲伤的事嘛。”

“……我甚至,有点怀念过去,”

她没搭理好邻居善意的宽慰,悲戚戚地继续哀怨:

“这很难说清,我恨‘男爵’,但不恨他的全部,曾经至少也有过一段还不错的时光。”

电梯还没来,听着她对‘男爵’模棱两可的评价,米斯达不知道怎么觉得胸口有点发酸。

她没注意到,只顾自己往下说:

“那副画,就是当初我和他在卡普里岛生活的那段日子里画的,我的成名作——”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了一楼,哐当打开门的瞬间米斯达惊叫起来:

“你、你说什么?!你刚才烧的那副画……就是卖出一千万的那幅?!?!你疯了吗?!”

她疯没疯米斯达不知道,米斯达只知道自己要疯了:

他真的后悔,刚才不应该陪着她烧画,就应该扑到火里把那一千万救下来……不,说不定还升值了呢,远远超过一千万!

她脸上最后一点点可以称得上惆怅的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枪手邻居的嫌弃,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米斯达追上去,急得恨不得抓住她的肩膀摇晃她:

“你烧那幅画干嘛?!你要是不想见到它,把它再卖掉也好呀!”

“你好庸俗。这一点着实令我厌恶。”

她翻白眼了,恢复趾高气昂地架势宣布:

“一千万又怎样,一千万早就是过去了,我会画出更好、卖得更贵的作品。”

☆☆☆☆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男爵’在世时凭借他身份权力压下的流言蜚语,在他死后脱离了限制,有关于她与‘男爵’关系的编排如同涨潮后的河水越过了闸门,顷刻间带着所有恶意汹涌集中地向她袭来。

报纸杂志在刊登‘男爵’死讯的同时无一例外将两人关系朝着最令人不耻而又惹人瞩目的方向极尽可能地添油加醋,一夜之间她从年轻有为的天才艺术家转变为了被包养的势利眼情妇,更有甚者恶意揣测‘男爵’的死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402的门开始终日紧闭,没有客人再来拜访,她又变得憔悴不堪,特里休来探望过她一次,和米斯达一起进入许久未曾收拾的工作室里,就见她在那不勒斯初夏的闷热里裹紧一条厚重的被子,像紧守着最后一层的防护盔甲,神经质地追问两人:

“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

米斯达正努力把门口那叠堆积起来的报刊杂志一股脑地要往外扔,于是特里休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却又被她迅速阻拦:

“让米斯达说!他的语言更贫乏!说出来的伤害会更小一些!”

米斯达内心:[意大利脏话x4444字]

米斯达嘴上:“你别放在心上啦,再过一阵就没人会记得这件事了。”

“虚伪!我需要真相!”

她愤怒地挥手驱赶他,

“你出去!你回楼下去!”

“?你冲我发什么火呀!”

“你下楼去做饭!”

“……哦好。”

他还能做什么,他根本不擅长安慰,只好老老实实回楼下做饭,做肉酱千层面,把肉酱一层一层铺得又香又厚,期待美食能够疗愈楼上邻居脆弱的心灵。

等烤箱‘叮’地一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门铃也响了起来,来的却是特里休,她简短交代了一下楼上的女士暂时平复了下来,但她想独处一会儿,晚些时候再下来用餐。

女明星走后米斯达一直等到晚上九点,都没等到肉酱千层面被认领,这才后知后觉想起生气,他只觉得楼上的艺术家真是被惯坏了,被她的父母、被‘男爵’、被整个公寓楼的住户、被特里休惯坏了……她太脆弱,经受不了一点挫折,管那些刊登的报道干嘛,只管保持她面对他时的傲慢和不讲理就好嘛。

米斯达打定主意,他才不会像别人那样惯着她呢,他要像个真正无情冷漠的邻居那样,要是今晚她不下楼来吃掉这份餐食,他就把它们全部倒掉——

砰咚!!!!——

露台上传来久违动静的同时,枪手内心前一秒的不满顷刻间全部消失,他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急切地打开窗户,她也比起以往更加急切……又或者说惊慌失措地钻入了他家。

“枪!”

她惊魂未定,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急忙道:

“你有枪?对吗?借给我!”

“你要枪做什么?”米斯达瞬间警觉。

“有人要杀我……”

她慌乱地爬上窗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嘴里念叨地胡乱解释:

“为了‘男爵’的遗产,都怪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男爵’还有其他情人,他们肯定误以为我继承了遗产,为了钱……现在,在楼上!有人要杀我!所以我需要枪——”

“你要枪干嘛?”

米斯达再也忍不住,带着怒意打断了她的絮叨:

“你说,你说呀……你只要说出口就好了的……”

“什么?我要说什么?”

初夏的夜晚,空气在那一刻只是短短寂静了四秒,似是打定主意要揭开某种汹涌的序幕前最后的、冠冕堂皇的平静。

“你需要我!”

米斯达终于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你需要的不是枪,是我!我可以帮你,无论什么都可以!!!!”

主打的就是一种强行把男主女主凑一起的操作_(:з」∠)_

不洗白配角,‘男爵’可怜,但可怜也还是错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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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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